作者:弥夜
理央默默的握住手上的起爆器,在心中祈祷着;“朝阳,雪之下同学,还有另一个我,你们都不要有事啊……”
在教堂红光闪现的瞬间,理央看到屏幕上,一处堆积的邪教徒的尸体残骸的底下,发出了若鲜血一般的红光,紧接着,这些尸体部位无声无息的溶解,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而就在此时,理央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回过神来的时候,从身体深处涌出一股虚弱。
这股感觉来的也快去的也快,理央很快就缓过气来,但与此同时,她注意到屏幕上,又有两个邪教徒尸体堆消失了。
“怎么感觉身体被掏空……还有那些消失的尸体,是另外一个我出事了吗?”
教堂里,亚久津真雄丢下手中的刑具,从旁边再次拿起一个巨大的神似剪刀的刑具,没有继续给双叶剖腹取出内脏,而是剪断了她的右臂。
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亚久津真雄的脸上满是飞溅沾染上的血点,更加彰显他此时穷途末路,孤注一掷的疯狂。
双叶的头猛地撞向身后的祭坛,险些疼昏过去,大口喘息,还没有缓过劲来,左臂也被亚久津真雄齐肩剪断。
亚久津真雄丢下这件刑具,将斩断的双叶的双臂按照特定的姿势在祭坛的一角摆好,转而拿出下一道刑具继续刑虐。
被魔童连续杀死,在复活期间浪费的时间已经不足以他循规蹈矩的完成全部的仪式,只能完成多少是多少。
不然的话,零点一过,想要再召唤三月大人回归的概率,不会比中彩票大上多少。
就在亚久津真雄剪断双叶双臂的瞬间,原先臃肿若小山的肉团已然缩小到了之前的五分之一。
之前被包裹的十头两面宿傩,只剩下了两头还在苟延残喘,其他的都已经在那庞大的压力下爆裂成了一地说不出该是碎片还是碎块的东西。
魔童的上半身身躯,已然恢复成了人形。
他细数着自己的心跳和血液流速,计算着时间。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十七秒。
距离午夜零点,还有三分二十秒。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魔童的身躯也恢复得越来快,大量的肉块和肉虫驳接了身体组织之后,立刻收入体内,枯萎消失。
时间还剩下五十七秒,所有的两面宿傩都已经死去,成了一地的看不清本来面目的碎片。
除了小腿以外,魔童的躯体全都在AGV实验药的强大再生能力下修复完成。
他重重的落在地上,大量的肉块和肉虫枯萎,或是顺着愈合的伤口收入体内,或是就此灰飞烟灭。
双臂刚刚接触地面,魔童抬起头,注视着祭坛上依旧被刑虐,却丝毫没有叫出一声的双叶,挪动双臂,一点一点的朝她爬去。
与此同时,在真田朝阳去过的贫民窟里,无数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人默默的坐在家里的简陋神龛前,双手合十,盘膝坐下,对着里面同样简陋的木偶人低声念诵着不知名的经文。
那是亚久津真雄孜孜不倦的让教众们背下的真言律令,声称这会让三月大人赐福于他们,让他们远离疾病与灾厄,是有神力的咒言。
只是这份咒言只会在午夜十二点前后生效,因此凡是教会的教众,都必须要在每夜的十二点念诵咒言,多多益善。
真田朝阳在拷问那位留下的小头目的时候,自然也得到了这个情报,尤其是在知晓得知双叶和理央是作为召唤邪神的祭品后,他就猜测,这些邪教徒若是要展开召唤仪式的话,一定是在午夜的十二点左右,但是具体的日期就不清楚了。
而在此时,这些愚昧的,甚至连真相都不得而知的浅信徒和泛信徒,都默默的坐在自己信仰的神灵面前,低声念诵着他们念了许久,或是刚刚学会的经文。
最后倒数的第五秒,魔童的双脚终于再生完成。
倒数四秒
他站了起来,全力朝着已然不远的祭坛冲刺而去。
而此时的亚久津真雄,身上已经沾满了双叶的鲜血,和之前进入教堂时的真田朝阳一样,血腥味浓郁的让人作呕。
倒数三秒
亚久津真雄察觉到魔童的靠近,怪叫一声,挖出了双叶的心脏,塞入旁边的绘里香的胸膛中。
倒数二秒
魔童爬上了祭坛所在的宣讲台,双叶的身体上发出虚幻的光芒,像是要消失,被祭坛的血光阻止。
倒数一秒
亚久津真雄惊慌着滚下祭坛所在的宣讲台,回头看向祭坛,双叶再次在祭坛上复生,魔童窜了上去,伸出的双手即将触及到双叶。
时间就此定格。
没有仿佛。
东京湾里波涛依旧,有夜航的船只入港也有急于交货的货船连夜起航;
东京之外的日本依旧热闹。
大腹便便的将身前的衣服紧得几乎崩掉纽扣的成功人士,在相熟的俱乐部里搂着着装暴露的美艳女郎,窝在沙发里吹嘘自己的发家史,在收获女郎崇拜的目光时油腻的大手上下摸索;
加完班的白领被上司拉入居酒屋里小酌,做着无比厌烦却不能表现在脸上还必须赔笑称是的人际交往;
衣食无着的流浪汉瑟缩的倒在街头,间歇被突然吹佛的夜风冷醒,迷糊的抬头看了眼楼与楼之间的繁华霓虹,又搂紧了盖在身上的报纸砸吧嘴继续睡了下去……
唯有喧嚣繁华的东京,安静了一瞬。
第九十一章;神降(二)
于那不可说,不可思,不可议,不可到,不可得,不可守,不可在,不可住,不可留,不可来,不可去,不可坏,不可空之处,一道无悲无喜无怒无忧无思无恐无惊无情无欲的目光穿透重重屏障,投向那蔚蓝色的天体。
祂的目光持续的往下投注,穿透时间,空间,物质,能量,定格在了时间长河的一个点上。
无边的夜色下,被霓虹灯的光芒掩去光辉的群星发出夺目的星光,无比的刺眼,比之下方的城市还要闪耀。
昼与夜像是颠倒了一样,无尽的群星像是跳水的人对着身下的城市一跃而入。
时间的概念为之颠倒,本该凋零的花开了,本该盛开的花谢了,老人变成了婴儿,孩子长成了大人,大人变成了幼童,苍老的变年轻,年轻的变衰老,仿佛逝去的才是开始的,开始的才是终结的。
空间的秩序被破坏了;上不再是上,下不在是下,大就是小,小就是大,楼宇失去了自己的形体像是面条一样瘫软;汽车像是心脏一样张大缩小;城市像是水中的旋涡一样旋转,拉长……
生命与物质的界限不再分明;没有生息的玩偶在房间里跳跃飞奔欢呼,锅碗瓢盆在无人的厨房里叮当作响敲锣打鼓,大街上的路灯伸展弯曲自己的腰肢将细长的灯杆扭曲成各种古怪别扭的线条……
空气干燥的像是从海边来到了盛夏的沙漠,没有一点水分,更没有一点的风,神似尺八,太鼓,三味线的音乐合奏响彻东京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音节都刺耳,难听,走调,尖锐,似乎要将生命的耳膜摧残成疾。
听到这突兀而起的难言奏乐,人类,飞鸟,虫蚁……但凡有生命的物体的体表在这一刻疯狂的僵硬木化,变成了木偶,他们的脸上,出现了暴怒,麻木,痛苦,嫉妒,扭曲,疯狂……自人类诞生以来的重重负面情绪,总会有一种占据了主导,固定在他们的脸上,化作丑陋的面具。
那些戴上面具的木偶,无论曾经是人还是兽,都在这光怪陆离的东京里且歌且舞,它们的动作僵硬而别扭,像是有无形的丝线束缚在关节上操纵着,做出一个个匪夷所思的动作。
唯有一个动作相同。
他们张开各自的发生器官,仰望着天上坠落的群星,不断的念诵着一个名字。
盘坐在家中对着神龛中诵念经文的邪教徒们若有所感,茫然的睁开闭上的双眼。
在那一刻,他们感受到世界似乎那里变得不一样了。
不约而同的,邪教徒们走出了他们各自的家,走到了街道上,看到了世界的变化。
唯有他们还和往日一样,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东京,没有什么不同。
一名头发花白,胡子邋遢的方脸老人眼中流下热泪,他猛得捂住了自己的脸,发出如野狼发情的喜悦嚎啕。
“是神降临了,是三月大人回到了凡世,我们,我们来到了神国——”
所有的邪教徒都跪了下去,对着任何扭曲的事物虔诚而狂热的高呼着他们信仰的真名。
三月净琉璃
三月净琉璃……
三月净琉璃!!!
随着他们狂热的念诵着邪神的真名,这其中有的人仰天大笑,突然咳血倒地再也不起;有的喃喃自语,发了疯似的朝着身边的人殴打,而被打的人还茫然不知依旧念诵着邪神的真名;但更多的,则是身体发生了异变,拆解着那些已然变成木偶的兽与人,让自己也非人起来,并在达到一定程度后,彻底变成了扭曲的怪物。
和地下教堂所看到的不同,这些邪教徒所变化的两面宿傩,每一个都有不同的形象,远远超出了壁画所刻的十二种形象。
就在这时,东京中央的皇居之中,冲出了一团血红的光团。
即便是在那陨落的群星下,那逆流升天的光也红的格外炫目。
光团悬浮在空中,从东京的各处,突然发出了数不胜数的黑色链条,锁住了这团红光,而在红光和黑色链条之间的空隙被淡黄色的光填满,形成了一个倒扣的碗装。
红体黑纹的倒扣护罩下,响起了一道威严的男中音。
“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是用中文念诵的心经。
字正腔圆。
天空之上,出现了十个汉子,在护罩上沿着黑色链条来回游走。
汉字划过的区域,所对应的一切人与物都恢复了原状,那些恢复正常的人还未露出如梦方醒的神情,就再次听到了被诅咒的音乐,再次变成了那非人的木偶,接着奏乐接着舞,直到有汉字再次划破夜空让他们再次恢复正常,往复轮回。
然而就连这样的僵持也没有持续多久。
红,黄,黑三色倒扣的护罩的一面,突然有一面向下不规则的凹陷了下去,形成了一张看起来像是脸一样的印记。
那个印记僵硬,庞大,呆滞,总会让人无端的想到人雕刻的木偶。
本该继续安静的皇居里,飘扬出了血腥味。
在空中大放光华的“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的十个汉字飞速的汇聚成一个圆环,挡在了那凹陷的部位,看样子是样其顶回原状。
场面再次陷入僵持,但名眼人都知道,此刻的局面,绝不会维系太久,三色护罩被突破是迟早的事情。
和歌山县高野山里高野某寺,一名身着肮脏布衣枯坐庭院,干瘦苍老若鬼,垂垂老矣的僧人抬起了头。
他的双眼泛着并不刺眼的金光,但若是仔细看去,却会发现老僧的眼眶中空无一物,那泛着金光的并非是金色的瞳孔,而是漂浮在眼眶内部,数不尽的金色梵文。
他手撑着膝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中途还险些因为气力不济而踉跄,险些跌倒。
站直的老僧遥望远方,对着东京所在的方向喃喃自语;“邪神降临了吗……”
他咳嗽了两声,双手合十,双眉低垂,缓缓走出庭院。
在他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一名打着瞌睡,长着娃娃脸,大约十来岁的小沙弥突然惊醒,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老僧,
小沙弥一时有些心慌。
高野山是日本国教佛教三大分支之一的密宗,其中一支重大支脉真言宗的总本山,
世界上不管是何等宗教,相比于信仰完全不同的各大邪教徒,异教徒,他们更加痛恨同出一源的异端,前者或许还会收纳允许改宗,而后者去毫无例外只有毁灭。
在日本的佛教历史上,佛教三大分支,禅宗,密宗,净土宗彼此之间征伐不休,掀起的佛敌之战也是颇为令人诟病,造成的惨重死伤也是让人触目惊心,可以说是人脑子都快打成狗脑子了,直到一代霸主织田信长横空出世,展开轰轰烈烈的灭佛行动,才让三大分支在道统灭绝的威胁下放下了往日的恩怨,联手抗敌——虽然结果还是被织田信长麾下的军队干了个稀烂。
然而曾经的同仇敌忾并没有缓和三大分支的关系,时至今日,各大支脉彼此之间还是会发生流血械斗,让日本的警察头疼不已。
小沙弥是在三年前进入真言宗修行,被师傅指派来到这所貌不惊人的大兴善寺已有两年。
换句话说,他只在真言宗修行了一年就被‘发配边疆’了。
小沙弥很清楚,虽然师傅表面上说大兴善寺是历史悠久的老牌寺庙,与真言宗有着非常长久……友谊的友好寺庙,尽管现在落魄了,但看在以往的交情上,都会对其进行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他看师傅对着自己说话那眼神语气,怎么看都不像是那回事,尤其是在问及大兴善寺和真言宗是否一脉的时候含糊其辞,小沙弥定然肯定师傅是破了戒,妄语了。
然而师命难违,小沙弥就算心中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收拾收拾行囊来到了大兴善寺。
寺院不大,里面住满了和尚与尼姑,有老有少,完全不像是人丁稀薄的样子,反而无比兴盛。
小沙弥很清楚,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看出来了,这些和尚尼姑一个个都深藏绝技,什么派系的都有,真言宗、净土宗、净土真宗、日莲宗、天台宗、法相宗……但凡是日本有门有脸的宗派都有高人驻扎。
若是其他事件其他地点,这些僧侣怕不是早就已经开始阐述佛理度化彼此了——反正不能度化那就超度,两个度总得选一个——然而偏偏只要进了这座寺庙,哪怕两看相厌,恨不得早点用禅杖给对面开瓢,也只能低声念诵一声佛号,错身而过。
唯有这个始终枯坐庭院,被其他和尚称作是“上师”的老和尚,小沙弥却半点不知道他隶属于哪一支哪一脉。
更关键的是,他隐隐觉得,大兴善寺之所以能让各宗各脉的师兄弟都能相安无事,是因为这个老和尚。
就像是几百年前的战国,三大分支面对展开灭佛的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一样。
平日里这个老和尚始终不吃不喝不拉不睡,枯坐庭院,就像是一尊雕塑,但此时此刻却不知道为何居然走了出来。
小沙弥的心脏跳得很快,他咽了一口唾沫,对着老僧双手合十躬身行礼;“上师。”
老僧并没有回应小沙弥,那双只有金色梵文的眼眶看向星空,从喉咙里吐出一个模糊的字眼。
“三月净琉璃……呵呵,你们干的好事,半个世纪,也就半个世纪啊!你们竟然让邪神再次降临世间!你们是想要让这个世界都毁了吗!”
一开始的话还很模糊,生涩,但在说了几个字之后,老僧的话就通畅清晰的和一般人说话无二。
说到最后老僧仰天朝着天空愤怒的咆哮了起来。
小沙弥突然感觉身体焦灼了起来,似乎体内多了一把无形的火在烧,痛苦的靠着旁边的墙壁缓缓滑下,瘫软在地,痛苦的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老僧的双目中,那些翻飞的梵文从眼眶中激射而出,化作金色的锁链延伸向身后的庭院。
同一时刻,庭院中所有正在休息或是研习佛理的僧尼,心中都若有所感,无一例外起身盘膝持咒。
得到咒文的加持,老僧眼眶里的梵文涌动的更加剧烈,更加汹涌,锁链也更加粗大,拽回去的力量也更加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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