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朝歌子
“说实话,现在的情况,谈婚礼太乐观、太奢侈了,简直就是电影里言出必死的场景。”
艾希转移话题道:“当务之急,还是解决伊芙利特的问题,不然,说得不好听些,该参加的就不是婚礼,而是葬礼了。”
“你没有联系西西里女士吗?”赫默问道。
“……”
艾希又沉默片刻,道:“敌人,我是说,伊芙利特或者她背后可能存在的敌人,应该是知道西西里女士与我的关系的,并很可能依此设下陷阱,不到山穷水尽的前夕,我不打算动用这张底牌。”
“至少有一张底牌,这就是好消息了。”赫默笑了笑。
“嗯。”
气氛又诡异地沉默了下去。
于艾希而言,坦白了自己的一个大秘密,他在心理上减去了一些负担,也算足矣,多说无益。
于赫默而言,她继续低头看书,表面平静,但显而易见,从微微颤动的手指,到时不时扶一下眼镜的动作,都表现出内心的巨大波动——她现在恐怕没说话的气力了。
艾希看在眼里,心中唯有无奈,他两辈子都没当过监护人,也没法体会赫默此刻的微妙感受,更谈不上劝说什么。
唉,头疼。
尤其是,以后跟塞雷娅谈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她的反应,可不会像赫默这般“风平浪静”了。
艾希陷入苦恼。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即使隔着厚厚的隔音减震壁,一墙之外的驾驶室内,塞雷娅依然听到了他所讲述的一切。
此时此刻。
龙双目猩红。
“西西里女士……”她不知第多少遍呢喃着这个名字,右手紧握着的钢铁的扶手,已经烙下了深深的指印。
她的脑海中回荡着总辖先前的低语。
强权,暴力,凌虐,监禁。
令整个莱茵生命都为之畏惧的势力,令全副武装的塞雷娅都仿佛一只蝼蚁般的武力,以及那些药剂最终的流向,所谓维多利亚皇家动物园的邻国……叙拉古。
是了,如果是她,一切就都对得上号了。
原来是你。
原来是你。
之前积蓄已久的怒火和憎恨一瞬间有了明确的对象,近乎实质化而沸腾了。
“我要杀了你——”
第六十三章 一家三口一起睡很正常吧?
龙的心脏里有岩浆在流。
她的脑海中一遍遍地回想着,曾在报纸、在新闻、在同事的言谈间,看到的那张冰冷森严的铁面,听到的那些鲜血四溢的数字。
那样的君主,该有怎样残忍的灵魂?
而艾希,这个稚嫩而善良的孩子,沦落到她的手中,又遭遇过怎样的折磨?
岩浆灼烧着心脏,令塞雷娅忍不住弯下腰去,微微痉挛。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杀意在心中狂奔,但就在塞雷娅几乎忍不住打碎墙壁,冲进室内,逼问艾希西西里女士究竟在哪里时,最后的理智和清明还是拉住了她。
因为仍有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总辖,究竟是以怎样的目的,对她说出药剂的真相的?
换做过去,塞雷娅的答案自然是,总辖为了纳垢之书的研究,为了重夺莱茵生命的权力,道出真相来逼迫她尽快获取生命值,变得更加强大。
但在艾希和赫默的这番对话后,这个答案,却变得疑窦丛生起来。
因为塞雷娅不单单听到了西西里女士的真相,更听到了艾希和伊芙利特的血缘关系,以及总辖掩盖这一事实的行为。
她不可避免地生出和赫默一样的疑问:
总辖为什么掩盖真相?
她真的和炎魔事件、和伊芙利特现在的逃亡有关吗?
如果总辖在幕后策划着更大的迷局,那么,很有可能,她对塞雷娅所言的药剂事件也是局的一部分,是挑拨离间,是对西西里女士泼的脏水。
这并非不可能。
说起来很好笑,塞雷娅得出这另一可能性的最大理由,其实并不是出于理性,而是情感上的直觉。
——说白了,她无法想象,面对艾希这样的珍宝,会有女人残忍到用那么歹毒的药剂去摧残他。
毕竟,塞雷娅自己就是药剂的开发者,她知道那些药剂的效果有多么暴烈。
何必呢?即使他不愿屈从,以那位女士的力量,强行占有不就行了。
而暴虐的发泄,只会像小孩子生气时砸坏玩具一般,迎来悔恨的结局。
就算那一位在世人传言中是纯粹的暴君,但面对世间唯有一个、再不可能重生的珍宝,她怎么说也得残存一些理智吧?
——同样作为一个觊觎珍宝的女人,塞雷娅做出这样的判断。
正是这最后的直觉,拉住了龙的翅膀。
而验证这一直觉的方法,也很简单。
等到今天晚上,赫默熟睡之后,塞雷娅只需要唤醒艾希,向他直接询问药剂的事情,再看他的反应,就能知晓真相了。
就算艾希的演技再好,但凡经历过那些暴虐的药剂,没有人能压制住发自灵魂的震颤和惊惧,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塞雷娅就能看清真相。
希望……她的直觉是真的。
塞雷娅默默祈祷。
此刻,她已不愿想象如果另一个结局成真,自己的反应会是什么。
……
……
夜晚很快到来。
经过了一个下午的奔驰,房车依旧跟在伊芙利特气味的尾巴后面,而没能见到伊芙利特本人的一根头发,这无疑是一个打击。
一方面是前途渺茫、士气低落,一方面,这也意味着三人不得不面对比白天更麻烦的“生存环境”。
——只有一张床。
用野外应急食品当过简单的晚餐后,又过了两个多小时,当时针来到十点前后,一直装作平静的三人便频频抬起头来,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彼此,时不时把微妙的目光落在床上。
老规矩,麻烦还是落在塞雷娅的问题上。
首先,不可能把她赶去驾驶室睡,她白天专注搜寻气息忙了那么久,晚上还要每隔一段时间起来检查气味方向是否改变,如果再没有良好的睡眠环境,也太折磨人了。
但赫默也难以容忍艾希跟塞雷娅同室同床睡,就算中间隔着她,但等她睡着了以后呢?谁知道塞雷娅会干出什么事来——至少赫默坚信她会干出事来。
于是,必须找到一个方法,对这对矛盾予以限制。
赫默最终还是拿出了方案。
“这……是你上车前就准备好的?”
艾希瞪大眼睛看着赫默从背包里掏出的铃铛。
对,就是铃铛,一串精致的风铃,似乎被加工过,铃与铃之间的距离拉大,微风和晃动不会弄响它,但翻身起床之类的大动作肯定会弄响。
赫默板着脸,一言不发地拿着风铃站到塞雷娅面前,指了指她的手臂,又指了指床的扶手。
好家伙,她的意思居然是用风铃把塞雷娅的胳膊和床绑起来,如有异动,立刻惊醒她。
这种做法与其说是强制力,不如说是对塞雷娅人格的莫大侮辱,不言自明地给她打上了预备强x犯的标签。
艾希看得眼皮抽搐,生怕憋屈了一个白天的塞雷娅终于不堪受辱,怒而暴起,把赫默和他一起xx了。
但没想到,塞雷娅只是默默点了点头,便伸出手臂,任由赫默把风铃绑了上去。
好家伙,大丈夫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也。
艾希看得眼皮更抽搐了,倒不是同情或敬佩塞雷娅的忍耐力,而是敏锐地察觉到,以塞雷娅的性子,这份忍耐之下,必定有暗潮涌动。
但察觉到又有什么用呢?
唉,算了,躺平任艹吧。
艾希呜呼哀哉。
一张大号折叠床,塞雷娅和艾希在两边,赫默拦在中间,都是和衣而卧,各盖着薄薄的被单。
熄灯之后,再拉上窗帘,一片黑暗之中,万籁俱寂,减震极好的房车只有微不可查的晃动。
但艾希躺在床上,却可以清楚地听到异样的响动。
那是三人的呼吸和心跳声。
显而易见,无论是三人中的谁,都没有上床时表现得那么平静。
时隔七年——不,仔细想想,这应该是三人一生中第一次一起躺在一张床上,毕竟在艾希小时候,赫默和塞雷娅都是轮流值夜,从没有一起留下来过。
而对赫默和塞雷娅两人而言,这也是时隔七年之后,她们第一次同床而卧,恰好,中间也没有隔着伊芙利特,而是可以清晰地听到身旁人的呼吸声。
这个夜晚,对三人来说,都将是最特别的一晚。
第六十四章 赫默在睡觉
一张不算特别大的折叠床,挤了三个人,按理说怎么都施展不开,必然紧紧地贴在一起。
不过,塞雷娅和赫默之间依然留下了一道缝隙,以至于她们的身体没有任何直接接触。
这自然是因为赫默对塞雷娅发自内心的抵触,艾希完全能理解这种抵触,只不过……他不太能接受这种抵触的方式。
因为赫默为了拉开和塞雷娅之间的差距,直接把他抱在了怀里。
身材娇小的赫默,身高和艾希差不多,她侧过头来,温热的吐息拍打在艾希的耳朵上,让他浑身僵硬。
倒不是说有什么旖旎的心思,以致尴尬,毕竟重逢的第一晚,两人也是睡在一起的,令艾希尴尬的原因,主要还是最左边的塞雷娅。
三个人里,赫默完全不会想歪,艾希基本没有想歪,但以塞雷娅道貌岸然外表下脑子里塞满的黄色废料,百分百会对这种情景想歪的!
——这是哪门子的双重牛头人啊!
为此,艾希一动都不敢动,背靠着赫默的怀抱,眼观鼻鼻观心,竭力不产生任何肢体摩擦的声响,以免被塞雷娅敏锐的战士感官察觉到。
但只靠他自己的努力,显然是木大木大的。
赫默对塞雷娅的厌恶似乎真到达了一定境界,把艾希搂在怀里后,她好像还觉得与塞雷娅之间的距离不够大,又用力往床边挤了挤。
艾希紧贴住了栏杆,而赫默紧贴住了艾希。
谢天谢地,她的某些部位并没有塞雷娅那么强大的火力,加上制服的遮挡,还不至于让艾希产生(在西西里女士教育下的)条件反射。
但艾希自己有没有反射不重要,重要的是塞雷娅的心理反射大概率被触发了。
浑身僵硬中,艾希清晰可闻最左边的呼吸声从强行压抑的平稳渐渐变得有些粗重。
赫默倒是“没心没肺”,找到了最舒适的距离后,她安心抱着大号抱枕,不到五分钟,呼吸便渐渐平稳下去。
“睡吧。”她最后低声呢喃。
——能睡得着的人只有你一个吧!
艾希欲哭无泪地感受着枕边人光速入眠,对赫默的心理承受能力又有了新的理解:这种奇妙的局面下,你居然还能睡得这么快吗?
就算不谈心理承受能力,按理说,你不也得万分戒备地等到塞雷娅睡熟后,再小心翼翼地合眼吗?
你还真不怕——
等等。
念及于此,艾希忽然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