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等分的欧洲亲王 第70章

作者:余道安

但另一个更可笑的事情在于,正是因为骑士老爷们实在没什么文化,他们对征收多少物资、粮食和金钱是很难有一个具体账目的。很多时候农民可以靠着偷奸耍滑,欺骗过愚蠢的骑士老爷。

所以骑士老爷们对农民的统治,是粗疏而很难形成有效控制的。无形之中,倒是让农民们逃过一劫,能多生孩子,磕磕巴巴的活下去。

若是主教们来统治,他们虽然更加得民心,可收税和压榨的手段,也和骑士老爷不慌想让,若是比起愚蠢的骑士老爷,有时候可能主教的统治更有封建压迫的特征。

之所以提到这里,主要是因为萨克森公国内部,正在爆发一连串的抗税运动。

伯纳德·比隆,几十年来把萨克森公国经营的如同一个铁桶,但骑士、主教们互相之间结盟形成铁桶,民众却不这么想。民众只会发现,封建黑恶势力联合成了一道铁幕,将他们‘被迫偷奸耍滑’赢得的喘息空间挤压的越来越窄。

萨克森公国并不是特别富裕的地方,主要仰仗北海之间的贸易补充不足。那些森林密布的地方,实则颇为贫瘠,开荒都难。他们又没有霍腾的重犁牛耕技术,只能在被锁死的社会发展空间面前碰壁。

于是,每年都会暴发的抗税斗争,今年也不例外。

或者说,全国上下年年都是如此。若是在东方古国,这种混乱的社会简直不配称之为治理,但在欧洲,这种情况都属于正常。

但萨克森公国所不同的是,公爵老爷没钱了!

伯纳德·比隆,自从去年出兵入侵弗里斯兰(荷兰)地区开始,秋冬集结三千兵马征讨哥廷根,兵败城下;次年春沿着德国东北部的易北河与瓦克尼茨河,维修、新建前进堡垒和教区,压迫当地的斯拉夫部族;夏天筹备南征威胁图林根公国的帝国议会,屯兵于南部边境的戈斯拉尔、韦尼格罗德、哈尔伯施塔特;秋天则还要准备一支完全的大军,借护送歌蒂斯迪乌入哥廷根之名,将霍腾的势力一举荡清。

仔细一盘算,从去年开始,本就不富裕,又穷又刁的萨克森公国赫然是每个季度都在用兵,时时刻刻不停。中世纪骑士每年40-45天的战争期,其实就已经明示了他们一年最多打一场战争,其他时间还得回去从事生产。

在伯纳德的大笔一挥下,萨克森公国艰难积攒的财富与粮食迅速在战争中消耗一空。

当他准备再次开征苛捐杂税,筹备大军的时候,不只是自耕农不乐意,佃农绝望,奴隶累死,甚至各地的伯爵、子爵都在上书,希望伯纳德不要如此疯狂。

再打下去,大家就真的疲倦而死了。

在各地贵族老爷的私下串联和默许下,抗税斗争迅速的从吵闹与殴打,进化为数百暴民与公爵派遣的狗官和管家们展开肉搏战。打着打着,反抗收税的暴民团伙日渐增多和壮大,他们的目标开始有了全新的方向。

他们希望伯纳德·比隆赶紧滚下台来,换一个清净老实的人上去。

这个事情解决起来很简单,可老伯纳德是个犟人,他不允许自己白白把女儿歌蒂斯迪乌从修道院里接出来,却是送给了霍腾。

那不是白瞎了一份宝贵的继承权吗?

于是在这样的坚持中,伯纳德和属下的贵族们爆发了激烈的骂战。

据传说,在首府吕讷堡,帕德博恩伯爵瓦尔,当面驳斥伯纳德的愚蠢行为,而被恼羞成怒的公爵大人抓起来,扔进了监狱。

而在很久之前,确切来说是几个月之前,帕德博恩的伯爵夫人,赛琳娜女士还特地跑到哥廷根,劝解康诺莎接受投降。

显而易见的是,赛琳娜夫人和康诺莎的关系还可以。

所以,在瓦尔被抓进监狱以后,慌了神的赛琳娜夫人,竟然跑到霍腾这里恳求霍腾能出言相助。

“女士,你疯了吧?倘若我为瓦尔伯爵发言,恐怕明天他就可能意外死于狱中了。伯纳德公爵视我如眼中钉啊。”

面对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赛琳娜夫人,霍腾却显得兴致缺缺。

昨晚上刚被琼丝压榨过,结果后半夜康诺莎却派女仆要他去日常的偷情马厩那里私会,导致霍腾一晚上都在操劳忙碌之中度过。

伯爵大人也真切的意识到,为什么男人会逐渐有了别的爱好。

因为上床总是容易从乐趣变成负担啊。

赛琳娜夫人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男人正砸吧着嘴,回忆昨晚上的床间情事,她只是慌作一团:“那可怎么办?瓦尔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不能倒啊!”

夫妻感情,有但只有一点点。

最重要的还是家族利益。赛琳娜夫人害怕瓦尔一倒,帕德博恩伯国就要落入其他人手中。

霍腾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帕德博恩伯国,就位于哥廷根的西北方。也是本时代的德意志比较著名的城市之一。与明登、不莱梅这样的名城齐名。

要不要尝试挑唆帕德博恩伯国背叛伯纳德呢?

霍腾在心底里暗中盘算。

思来想去,霍腾决定冒险一试。

所以他冲懵懂无知的赛琳娜女士露出恶魔的笑容:“要不我还是试一试吧。我这就修书一封,请您代为转交给吕讷堡的伯纳德公爵。”

摊开纸,霍腾写起了拉丁文。

但其实他压根就没有写任何一点关于瓦尔伯爵的内容,而是转而描述起自己为迎接歌蒂斯迪乌的婚姻而做出的努力。

只在末尾狗尾续貂,写道:“听闻为了凑齐给小婿的嫁妆,您甚至囚禁伯爵以获得充足的财富,小婿深感不安,请岳父不要再这样做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后悔终生

虽然帕德博恩伯国的帕德博恩市,是此时北方著名的商业贸易城市,与同样位于威悉河畔的明登、不莱梅齐名,但是它的首府并不位于帕德博恩,因为那是个城市,而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贵族老爷们显而易见的更乐意住在自己的城堡里,城市的防御能力贫弱,丢了可以再抢回来。关键的城堡没了,可就意味着统治权的丧失。

而位于易北河口的著名德国城市,以汉堡包闻名但此时只是个千人聚集的小镇的汉堡东南侧的吕讷堡,同样是一个规模并不算大,却很坚固可靠,牢牢掌控着伊斯特伐利亚平原的关键节点。

伊斯特伐利亚?听起来是不是和威斯特伐利亚很相似?

那是因为萨克森公国作为曾经的萨克森王国,面积是很大的。它大体上是个正方形,加上北方易北河北侧的突出部两个部分。

易北河北侧的突出部,就是后世著名的荷尔施泰因地区。在此时则用凯尔特人的语言命名,名之为诺达尔宾吉亚。具体含义不太能考证,可能是指‘河北’,即易北河之北。也可能是萨克森部落的名字。

在正方形区域,则是均匀的竖切为了三份。这三个长条状的地区,自西向东,分别位于埃姆斯河、威悉河与易北河这三条自南向北流淌的河流的两岸,倒足以证明萨克森人跨海远征跑到英格兰是有航海基础的。

在地域上,自西向东,分别是威斯特伐利亚、安格利亚、伊斯特伐利亚。

威斯特伐利亚就是‘西部平原’的意思,伊斯特伐利亚则是‘东部平原’的意思。非常朴实无华的日耳曼式命名。

位于中部的安格利亚,取名则来自于当年被查理曼征服和屠杀的安格里部落。这个安格里,听起来近似于盎格鲁,但盎格鲁部落主要来自于荷尔施泰因地区,不是同一家。这一家早在罗马史学家塔西佗的记载中就存在,参与过条顿森林战役,屠杀过罗马人。后来公元17年,罗安名将日耳曼尼库斯指挥安格里瓦里战役,征服了此处。

这四个地域,不是固定的伯爵或者公爵代名词,但却是具有历史记忆的,大家约定俗成的名字。

比如帕德博恩伯爵,他和霍腾在血脉上就算是同一部落,都是安格利亚南方的部落出身。只是一千年之后,本地人早就不认这回血脉了。

霍腾之前向领民骑士宣扬要建立威斯特伐利亚公国,其实他也可以尝试建立安格利亚公国,只不过直接把萨克森公国中分成两半的概率实在有点小,还不如到西侧的边角料地区自由发展。

安格利亚地区,有不莱梅、明登、帕德博恩三座大城市,威斯特伐利亚地区却是没有几个,比较有点名气的,是奥斯纳布吕克、明斯特和多特蒙德。此时,人们还没有发现多特蒙德所位于的鲁尔区的工业实力,不知晓煤炭应该如何运用。

想想也明白,肢解萨克森公国后,霍腾更容易获得哪里,哪里更有潜力。

为了鲁尔区的丰富资源,霍腾也不会选择安格利亚。

钢铁,是建立霸权的重要军事根基。欧洲的铁矿大部分质量一般,要么是阿尔卑斯山附近的不太适合炼铁的硅酸盐铁矿,要么就是含铁量低,耗费成本大的穷铁矿。

反正质量好和含铁量高在这里是不可兼得。

恰好,鲁尔区虽然没有钢铁,但在德国中部丘陵地带,是产低含量铁的。比如霍腾西南侧的卡塞尔伯国,他们的丘陵中就有不少低含量铁矿,以及东北侧戈斯拉尔子爵的领土上,也有铁矿产出。

这一系列的资源,都在霍腾的打听下了然于胸。甚至拿下鲁尔区不挖煤也可以,光是那边的肥沃平原就很值得开发了。先消耗森林的木炭资源,再开发煤矿,都是可行的办法。

话题回到萨克森公国的首都吕讷堡。

老伯纳德并不统御全国,他的实际控制领土位于易北河和威悉河中间,也就是不莱梅以东,汉堡以南的这片,夹在两个河流之间的平原。在古代的地图上,这里被清晰地标注为‘比隆家族之地’。

他连伊斯特伐利亚南方的马格德堡附近,也就是与图林根公国接壤的部分都不算直接掌控,自然可以看出,老家伙对其他地方的掌控力度算不上特别强。

但老虎就是老虎,老伯纳德积威几十年,很多小辈都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他一跺脚,全国都要抖三抖。

瓦尔伯爵的入狱,清晰的证明老伯纳德根本没有停止战争的想法,他还是想弄死碍事的霍腾。

如此一来,便显得刚刚平和下去的局势又紧张起来。

在吕讷堡稍微偏北,有一座小城叫巴多维克。

老伯纳德心情沉重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喂养一下自己圈养的战争巨兽。

将一团野猪肉扔进笼子里,老伯纳德注意到,儿子小伯纳德来了。

“父亲,我们真的还要再打仗吗?”小伯纳德一脸的不情愿。在哥廷根战败丢人现眼之后,小伯纳德一改曾经夸夸其谈的风格,开始变得唯战争避之不及,根本不想谈刀兵,成了极端的鸽派人士。

老伯纳德知道,儿子这是打怕了,不想再丢脸。

但是如果这样的人继承萨克森公国,迟早也会落入霍腾那样精明之人的胁迫。

所以老伯纳德斩钉截铁的训斥儿子:“打!丢了这么大的脸,你竟然不想着找回面子,你真是蠢到家了!这次的战事,还是你来当主帅,我会在你后面看着你,只许胜,不许败!”

“还是我?”小伯纳德难以置信,他都打了一次败仗了,还要出门丢人现眼?

来自内心的障碍,让小伯纳德并不觉得这是将功补过,分明就是父亲对自己的二次羞辱。而且既然老伯纳德明确要暗中指挥军队,为何还要把他顶在前面?不是丢人羞辱是什么?

脑回路思考方向完全不同的父子,在此时此刻产生极大分歧,以至于完全没有体谅到对方的心情。

老伯纳德狠的牙痒痒,他拿起手边的剑鞘,朝着儿子扔了过去。

这一掷,砸在小伯纳德的头上,让这逆子头破血流。

彻底害怕战争的小伯纳德被父亲伤透了心,他转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我不要打仗!”

老父亲痛心疾首,若不是大儿子早夭,小儿子进教会,他早就想换一个继承人了。

愤怒的老伯纳德抄起木棍,追着儿子就是一连串的猛追猛打,小伯纳德惨叫声甚至让巨兽园里的战争巨兽们都开始惊讶,并从中学会了父子决裂的战斗方式。可谓是人看动物,动物看人。

与开始注意收集附近区域资源,进行更大战略规划的霍腾相比,此时在巨兽园里被追逐吵闹的小伯纳德,显得高下立判。

把儿子殴打一顿解气的老伯纳德回到城堡,第一件事就是查阅霍腾新寄过来的信件。

当发现霍腾幽默的调侃自己,竟然为了嫁女儿而囚禁贵族索要钱财时,一时血压爆炸的老伯纳德下了一个令他痛苦后半生的决定。

“去,去给老瓦尔一些教训!竟然敢私通敌人,真是反了他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挖眼之刑

贵族有着自己的道德与体面。

然而贵族不杀贵族却是假的。不杀,只是顾虑社会影响之弱者的恐惧。

像伯纳德这样在德意志跺跺脚能地震的大佬,他想收拾一个老部下伯爵几乎是畅通无阻的。没有多少贵族、多少教士,会为了帕德博恩伯爵瓦尔而忤逆伯纳德。况且他也不准备直接杀。

如果瓦尔是著名的教士,那杀不杀、如何羞辱,都会引起巨大的社会波澜,至少能保证他的体面。

可问题是,他不是教士。

他只是一个老兵。

前面提过,欧洲每一个国家的封建化过程都是千差万别的,并不是简而概之的一句官僚世袭化、封建化能够百分百回答的。

在德意志,也就是东法兰克境内,被称为‘五个根茎’的五个大公国,就是以整体部落化的形势逐渐封建定居,形成自己的封建体系的。换言之,通过部落、地域这样的血脉和文化联系稳固在一起之后凝聚的人群,其实不仅仅有封建化的残次,还有部落化的依附遗留。虽然氏族消失了,但家族、村落同胞的血脉联系都还长久保留,并且在法兰克习惯法中继续提现。又譬如法兰克贵族不居住在城市里,也可以解释成早期的法兰克帝国实行双轨制,罗马人在城里实行罗马法,法兰克人在乡村实行萨利克法。所以按照习惯,法兰克贵族不去城市里。

诸如此类的古代遗留比比皆是。

所以在这样的习惯延续下,出身于行伍老兵的瓦尔,对于伯纳德而言不但具备封建意义上的依附,还有军事隶属上的依附,近似于过去部落时代族长的权力。

伯纳德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惩罚隶属于自己的瓦尔。

公爵的惩处者,走过阴暗的地牢,穿越密布着蟑螂、老鼠的低矮隧道,最终出现在关押伯爵瓦尔的囚笼前。

“将军终于愿意派遣使者来聆听我的解释了吗?……等等,你们是那群刽子手!”瓦尔好歹是伯爵,并未被囚禁在‘勿忘我’那样的小孔中,但其囚笼与狗笼子的差距也说大不大。

瓦尔见到了来客之后,不禁大为慌张。

他们,看起来并不像德意志人,或者说不太像是人类,有着较尖的耳朵与修长高大的体型。

“罗马人!”

瓦尔认出了他们。

但更确切来说,他们是来自于意大利地区的罗马人遗族,也就是希腊化后裔。原本在西欧的政治格局,就是日耳曼人控制的西罗马皇座,与希腊遗族控制的教皇宝座。

这一二元的双轨制格局,建立在帝国西部崩溃,不得不仓促将就的基础上。一方代表武力,一方代表文化,一边住在乡村,一边住在城市。意大利的教皇在开始时,还听从拉文纳总督的控制,维持帝国在西部的稳定,直到圣伊琳娜女皇的掌权与查理曼的出现,才造成了今日的怪相。

也就是说,随着东罗马帝国,即拜占庭帝国的逐步不支、政治衰退,原本截然相反的二者才被迫慢慢融合在一起,形成今日的西欧洲模样。

而这些罗马的精灵,在意大利到处都有居住,在教会体系里非常强大。

老伯纳德雇佣这些人,则是有着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与他擅长的刺客之道一样,老伯纳德雇佣意大利的罗马人,便是为了获得他们的刑罚技术。奥托三世将敌对教皇约翰割去五官的做法,正是受到宫廷里的罗马文化熏陶。

“瓦尔伯爵,伯纳德公爵已经明示我们,要将你处以挖去双眼之刑。”

罗马的精灵们非常娴熟的用铁棍叉住瓦尔的肩膀,令他无法动弹。

而恐惧的瓦尔则惊讶的发现,自己以为只是老朋友之间的闲言细语,竟然导致伯纳德的狂性大发。

他要割掉瓦尔的眼睛!

罗马皇帝特别喜欢挖掉对手的眼睛再关入修道院,以表示仁慈(不杀人)。谁成想,老伯纳德也学会了这一招?

一个精美的盒子打开,负责惩罚的主事者取出其中一把锃光瓦亮的椭圆状利器,然后撑开瓦尔的眼皮,使器皿半包围住他的眼球,随后轻松而写意的一使劲……

其惨烈场面已经不可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