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不死者 第525章

“上次和你，这么说话。还是在，嗯...”

“一个月前，你从大炎回来的时候。”

博士为他补上了最后一点记忆拼图，他说道。

“那个时候，我也没想起来什么，你也没想起来什么。只是单纯地觉得大炎的事情有些奇怪，和特雷西斯有关。”

“主要是你。”

不死人补充了一句。

“我没想到，你居然还能，记住她。”

“这也是你离开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我的记忆总是很模糊，毕竟我也是经历了一次灼烧的人。”

博士模棱两可地说着，他端起自己的咖啡杯喝了一口，看向面前的不死人。

“所以，这次去米诺斯，你是把那位先知大人接回来了吗？”

“嗯。”

不死人点头，说起系火女的话，他其实心情也蛮复杂的。

“她...”

“那位大人做的事情，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不用怀疑，灰烬大人。她毕竟是永远忠于您的人。”

博士罕见地用如此确定的语气来描述一件事，甚至这件事与他无关。

“老实说，我看到你腰间的螺旋剑的时候，还有点奇怪，为什么先知大人没有陪在你身边。后来我才反应过来。”

博士叹了一口气。

“如此久远的时光，她的肉体果然已经腐烂了吧。”

“是。”

不死人承认道。

系火女之所以不会时时刻刻出现在不死人身边，就是因为在米诺斯自我封印的那段时间里，她的肉体早已在时间的磨损中消失殆尽。

而她本身则是从另一个角度活了下去，她将自己的意识与记忆封入了最后一块螺旋剑碎片中，等待着不死人的到来。

换句话说，如今的系火女，只能跟着不死人一路行走，而她的行动范围，也被限制在了螺旋剑的附近。

不死人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看系火女的表情来说，她好像还蛮开心的。

毕竟以前的她，都是在传火祭祀场等待着不死人的归来，又何时与他一同旅行过？

虽然如今又一次被火焰束缚住，但这一次，她心甘情愿。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发现征兆了。虽然她失去了身体，但能够和你呆在一起，这也算是一件好事，毕竟这是她的愿望。”

博士攒住手中的咖啡杯，和不死人又一茬没一茬地聊着。

“所以，你应该也知道我当时是干什么的了？”

“我，见到了部分，记忆。”

不死人说道。

“我们在，开会。那场会议，说是要，去海底，建造城市。”

“你说，可以牺牲，我认为，你说得对。”

博士点点头，他想了想。

“你说的那一次，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记得那时候我说要送给你一个礼物来着？”

博士眨了眨眼睛，他古怪地说道。

“你应该已经收到了吧...与其说是收到，倒不如说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不死人愣了一下，他反应过来了。

“刻俄柏？”

“对，就是那孩子。当时我们在乌萨斯那边的实验室里，做了很多实验。其中有一个就是深渊适应性的实验。她是二代的实验体，所以相应对源石的抗性天生就非常高。”

博士说。

“你也看过她的档案，她的源石抗性高到我们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一个人在如此高密度的源石环境中生活了好几年，表单里的源石含量已经高到算是死人的地步了，却依然没有出现任何生理机能缺失。只是她的天生智力似乎有点意外。”

“但是当时她应该是被封存在特殊的源石溶液里沉眠，乌萨斯据点沦陷之后，可能有流落在外了吧，所以才会在野外遇见你。”

博士叹了一口气。

“原本我是不相信命运什么东西的，我相信一切都是自己努力得来的。但她和你的相遇，又不得不说是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不死人想了想，他反驳道。

“这不是命运，这应该是，缘分。该相遇的，总会相遇。而我，只是选择了，接受她。”

博士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笑容。

“说的也是。”

不死人的话语，更是自信且骄傲，他把命运攒在了自己手里，是他做出的选择，而不是命运替他做出的选择。

博士对这样的话语，非常赞同。

“所以，你说起了，乌萨斯。”

不死人继续问道。

“乌萨斯，也是我们，建立起来的？”

“与其说是我们建立起来的，倒不如说如今的乌萨斯，是吸收了部分当初实验成果的国度。”

博士解释道。

“如今乌萨斯的内卫系统，就是当初深渊适应性中的研究。因为这项实验过于凄惨，一度被我和凯尔希叫停。虽然深渊的力量最后被证实确实可控，但是其需要的削弱以及人命成本实在是太大了。如今的乌萨斯也只是找到一个机会延缓这个过程。”

“内卫身体中的所谓妖魔碎片，其实就是深渊之巢，深渊之巢源源不断地产出与深渊性质类似的能量，侵蚀现世。而内卫的甲胄，则是将这一部分能量死死禁锢在内卫体内。所以说，乌萨斯的内卫，资历越老越是强大。而爱国者先生则是其中的佼佼者。”

“至于心智方面的问题，乌萨斯选择了那些本就心智坚强的人，再加上对皇帝的洗脑式教育，最终演化成了如今的模样。”

“一份可控的深渊力量被人类掌控在自己手中，所以乌萨斯也是最危险的国度。”

博士的左腿翘起搭在右腿上，不知不觉他这个动作竟然有些像银灰。

“毕竟，当初我沉睡的那个地方，可就是在乌萨斯的切尔诺伯格。最初的设施就建立在乌萨斯，后来作为能源核心被封存在切尔诺伯格中。”

原来如此。

不死人微微点头，这样一来博士沉睡在乌萨斯的问题也能得到回答了。

博士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然后又将咖啡放下。

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前，大拇指互相戳着指肚。

“同时，我想你还对凯尔希的情况非常好奇吧。”

“是。”

不死人直言不讳地说道。

“在那些，记忆里。我也见到了，凯尔希。”

“但是，她似乎，不记得我。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

凯尔希对不死人的态度有些奇怪地抗拒。

但是一旦面临正事，凯尔希又能毫无保留地相信不死人，这种矛盾感非常强烈。

“那是因为，她已经把过去几乎都要遗忘了。”

博士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怎么说呢，灰烬大人。这不是我第一次醒来。上一次从沉眠中苏醒，是在十几年前。”

“那个时候的我，一样是忘记了许多过往，也是凯尔希把我从设施中拉起来。”

“但她只是凭借自己的本能和直觉做的这件事。她已经忘记了我的名字，如何称呼我。只能凭借本能，叫我一声。”

他的语气沉重而悲怆。

“博士。”

不死人没有说话，他能感受到博士话语中的悲切。

“当初，在海中建立了最后一座海底城市阿戈尔，用作固定世界壁垒的核心锚点之后，我们一同参加圆桌会议的十二人里。有八人死在了那场战争里，活下来的有四人，其中就有我，凯尔希。另外两人在长时间的研究和自我诘问中发了疯，死在了手术台上。”

“我和凯尔希有过一场简短的谈话。她认为，以后的人类，必须要在长时间的深渊适应性中活下去，尝试熟悉深渊的性质，甚至反过来使用深渊的力量，否则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能够获得火焰的承认。人类想要在黑暗中摸索出一条道路，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学会适应黑暗。”

“我自然是同意这个观点的，然后，她认为，不能让这些新世代的人类随意发展。否则或许我们撑不到你回来，或是彻底发起反攻的那一天，深渊就会再次穿过壁垒。”

“然而，倘若我们都活着，用自己的余生来看顾这些孩子们的社会发展，那么顶多不过几百年，我们就会腐化，老去。”

“所以，凯尔希向我提出了一个建议。在我们两人之中，我更加理性，可以不带任何个人情感地去处理一件事，所以，我就是那个睡着的人。”

博士顿了一下。

“将我封存，用以在未来力挽狂澜。而她，则会想尽一切办法，去作为一个新世代的人类，尽可能活下去。即便那样她有可能会在时间的流逝中忘记一切。”

“我不知道在这无数年的事件中，她经历了什么。但她的身体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她也已经忘记了自己过去是什么模样。”

“如今陪伴她的只剩凯尔希这个名字，以及当初作为实验体诞生，如今与她共生的Mon3tor。”

就连不死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博士的这段话，信息着实是让人震惊。

也就是说，凯尔希是从泰拉大陆建立之初，一直活到如今，一直行走在这片大地上的长生者。

或许没有人比她活的更长，她就像是一个攥着火把的先行者，在黑暗中照亮自己的身侧。

她已经忘记了很多事，但她唯独没有忘记的，是自己的职责。

她是感性的，从不死人的记忆中就能看出端倪。

她会为了实验体而和博士争论，她会认为死亡不该是那些实验体的归宿，她渴望营造一个所有人都能活下来的未来，她讨厌牺牲。

但正是残忍的现实将她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她更换了自己的身躯，一个人努力活下去，变换了无数个皮囊。就连自己也都不记得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她开始强迫自己去接受博士的思想，让自己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模样，变成理性的奴隶。

她知道自己不会做的比博士更好。虽然会被人不理解，但她还是向着那个方向努力了。

再到现在，她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但她仍然记得自己的职责。

带着所有人活下去。

“凯尔希老是说我忘记了那么多，她觉得我不是以前的自己了。但是啊...”

博士端起咖啡杯，并没有喝下，他只是想让手里有东西攒着而已。

“我与她在十几年前相处的那些日子里，我又如何是真正的我呢？”

“真正忘记一切的不是我，而是她啊。”

382.世界壁垒

“过去的凯尔希和现在模样完全相反。”

博士说起凯尔希，他的话语不自觉地就多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过往令人心生怀念，而记忆则是一个人最为珍贵的礼物。

“那个时候的她，是一个科研者。但她却拥有着一个科研者最不该有的多余的仁慈。”

博士叹了一口气。

“当然我不是说仁慈不好，但对于她来说。对于当时我们的目标来说，这样的仁慈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她舍不得那些被我们创造的孩子们走上战场，她会给精神濒临崩溃的孩子们做心理诊疗。也会在晚上给他们在床边读故事书。”

“啊对了，她说的故事，还是和你有关的。”

不死人微微后仰，没想到凯尔希居然还会干这种事儿。

“她给孩子们灌输着对未来的希望，同时也用微笑和语言去鼓励他们，让他们努力活下去。至少要活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