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不死者 第504章

越是关注他的比赛，人们就越加兴奋地发现，这位战士似乎与失败绝缘，没有哪怕一场比赛显出过颓势。

他就是无敌的化身，是战斗这个词语本身，是不败的存在。

将视线从天空中收回，不死人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等候多时的战士。

战士的装束还如同自己记忆中的那样。

尖利的高帽，满经风霜的大剑。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身上的甲胄与披风完好无损，没有再沾染上黑色的深渊痕迹。

两人都没有说话，似乎是看见对方的模样，陷入了短暂的回忆之中。

不死人没有想过，自己还能见到他们，而眼前这位，恐怕就是当年对自己施以试炼的那位队长。

虽然他们的装束一致，但只有那位队长在互相残杀之中站到了最后。

故事要从哪里说起呢。

在不死人二度踏上旅程的道路中，他遇到了很多人。

其中，让他印象深刻的，有与他相遇的朋友，自然也有阻拦在他面前的敌人。

大家的目的都很纯粹，朝着自己想要走去的方向不断扫清路上的阻碍。

因此，也总会有与自己目的相悖的人。

不死人杀过很多人，他也带走了许多王者的生命，将他们的柴薪带回传火祭祀场，打开前往初始火炉的通路。

在这之前，他所听说过的说法，无非就是薪王们不愿回到王座上，传承火焰。也因此，初火陷入衰微，不得不敲响传火祭祀场的大钟，呼唤古代英灵所化作的灰烬重生，前去讨伐薪王。

但他遇到的第一位薪王，却与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当不死人穿过了满是尸体与鸦人的道路，从那泥泞的沼泽中杀出的时候。

他遇到的是一场试炼，一场针对不死者的试炼。

他要点燃三座篝火，才能打开觐见薪王的大门。

然而，当他费尽心思，从那些满身疮痍的咕噜们杀出一条路之后，他所看到的，是一座高大的，好似神殿一般的堡垒。

他将要猎杀的存在，并没有如他所想一般，坐在王座之上，等待着他的到来。

不死人听到了兵器碰撞的声音。

那是沉闷的撞击声，穿过了厚重的墙壁，与坚实的铁门，朦胧地传到不死人耳侧。

他不理解，难道还有灰烬先自己一步，来到这里么？

于是，他推开了大门。

出人意料的情景。

原本应当是薪王王座一般的要塞，并没有庄严恭敬的雕文，反而更像是一座埋葬什么的坟墓。

而就在这宫殿大厅中，几十具尸体歪歪扭扭地倒在了地上。

无数把大剑在穿着相同装束的尸体手中握着。

而尚且站着的两位，正用着相同的武器，进行对峙。

当不死人走进的时候，不死人刚好看见，其中一位用左手的小刀格挡住了另一位的攻击，一剑贯穿了他的心脏按在地上。

用膝盖压住另一位的胸口，缓缓将右手的大剑拔出。

听到身后的开门声，这位戴着尖尖的帽子，一身轻甲都被黑色不明物质腐蚀殆尽的战士转过身，沉默地看向不死人。

法兰不死队是一群英雄，也是一个悲剧。

他们继承了古老英雄的意志，修炼特殊剑术，分享狼血，发誓监视深渊的战士。

在洛斯里克作为传火之国主体的时代，法兰不死队曾因为发现了深渊的踪迹，而几乎灭杀了一些小国。

他们对深渊的容忍是零，在他们眼中，延续初火的职责固然重要，镇压深渊更是重中之重。

但凝视深渊者，深渊也凝视着他们。

或许是因为常年与深渊作战，不死队的部分成员在莫名的情况下，被深渊侵染，丧失了神智。

原本不死队们将自己的同伴杀死，试图埋葬他们的躯壳。

但在深渊的影响下，这些早已死去的躯体，又一次地站起来，对同伴们发起了攻击。

所以，他们关上了通往深渊的大门，连通自己一起，在神殿中展开了暗无天日的战斗。

这一场战斗中，没有人能够幸免，只有一位不敢面对结局的战士逃离了这里，丧失了一切斗志。

在这里，战斗永无止境，死亡并不意味着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

而他们越是战斗，深渊就愈加猖獗，死去的尸体成为了乘载深渊的容器，战士的尸身是孕育黑暗的养料。

过往的同伴成为了生死大敌，尚且清醒的战士毫不犹豫地对过往的同伴挥下大剑。

没有人知道他们战斗了多久，只是在法兰要塞之中，兵器碰撞之声从未停止。

清醒着的战士没有任何言语，他们手中挥舞的大剑，就表明了一切。

直到某位不死人点燃了开启入队仪式的三座篝火，推开了尘封已久的大门。

如今，尚且清醒的战士们寥寥无几。而一直还有在瞳孔中闪烁着红色光芒的战士从地上歪歪扭扭地爬起来。

在那位通过试炼的不死人的面前，不死队队长再一次杀死了被深渊吞噬心智的同伴，这才转向推门而入的不死者。

他们并非不愿传承火焰，而是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们是薪王，法兰不死队，是看守深渊的监视者。

如今，他们即将迎来自己的结局，在猎王者手中死去。

但在这之前，要先确认的，自然就是眼前的这位不死人，最后一位通过试炼的法兰不死队队员，有没有猎杀自己，猎杀深渊的资本。

他是否已经做好了，杀死自己之后，即将面对黑暗的准备。

是继续看守深渊，还是带着他们的遗愿，走进黑暗之中，终结一切。

所以，他对着面前最后一位通过试炼的队员，举起了手中的大剑。

右手将剑锋指向面前的不死者，左手握紧小刀架在右手的小手臂上，郑重行礼。

没有言语，却像是通晓了一切。

记忆与现实重叠，不死人眼前的战士，再一次对他举起了手中的大剑。

如今，队长已经脱离了深渊的桎梏，在这圣物之中等候着下一场战斗的到来。

幸运的是，他能够又一次面对眼前的这位队员。

这一次，他不再以失去理智的深渊之身发狂地对他发起有如疯狗一般的攻击。

而是以不死队队礼，对他庄严行礼，请求一场对等的战斗。

与上一次见面不同，这一次，不死人不再沉默以对。

他曾接受了自己这最后一名不死队队员的身份，并在那以后的日子里，将讨伐深渊视作了自己的责任。

不死者将右手的短刀交予左手，正手持刀。

然后再用右手取下了背后的大剑。

同样对面前的战士，以同样郑重的不死队队礼发起回应。

两人虽然甲胄不同，武器不同。

但却用着完全一致的古老礼仪。

甚至说，就连手持武器的手法也一模一样。

这是战士之间互相表示尊敬的行为，是一种至高的认可。

不死人要告诉眼前的战士，自己从未忘记他们交予自己的责任与理想。

即便是现在，也未曾放下半分。

此时，场外观看比赛的观众们似乎也感受到了他们之间莫名的氛围。

原本有些嘈杂的观众席，竟然彻底静下来。

所有人都认真地看着祭台上，互相行礼的两位战士。

玫兰莎握紧了手中的直刀，玛莉娅抱住自己的盾牌，两人看向台上的眼睛眨都不敢眨。

史尔特尔手中的莱万汀散发出火热的温度，却安静地像是睡着了一样。

翁斯坦双手抱在胸前，眼神前所未有的郑重。他当然听说过法兰不死队的传说，他也大概知道，这是一场怎样的战斗。

在这里，他们都将对方的现在的身份忽视。

队长不是英灵，不死人也不是英雄。

不过是两位高洁的战士渴求着一场纯粹的斗争罢了。

他们要为那无数时光之前，满是遗憾的战斗，重新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于是，在下一场风吹来之前，两人的身体几乎同时做出了动作。

他们都将原本架在身前的大剑向身体右侧轻轻一荡。

剑尖垂向地面，而双腿微曲，左手向内收紧。

恍惚之间，人们只看到了两个影子从原地消失，而下一刻，那兵器碰撞的声音才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咚！

沉闷的响声，在原地消失的影子就像是螺旋一样纠缠在一起。

而地面被两人的大剑，犁出两道同样的凹痕。

剑尖在高速移动的身躯带领下，自下而上向前拉出一道凌冽的剑光，撞在一起。

剑刃与剑刃相撞，二人的身影一触即分，同时向后回跳一步。

不死人回身翻转，右手带动大剑，旋了整整一圈，然后才拉出手臂，向前猛然斩出。

咚！

又是一声沉闷的兵器碰撞声。

队长选择了和不死人完全一致的招式回应不死人的进攻，他们的身体再次同时向侧方摇摆。

随后探出了左手的匕首。

两人的左手匕首就像是狡诈的毒蛇一般，从完全意想不到的角度探出，伴随着身体向前突进，同时袭向对方的胸口。

而接下来，则是各有各的反应。

不死人选择了回手下压，将队长的匕首挡在自己胸口前方，而他右手的大剑则是被他轻巧地抬起，一剑向着队长的侧身横斩过去。

队长也在此时及时收回了自己的匕首，架在自己侧身，刚刚好挡住不死人斩来的大剑，而自己却将右手大剑自身后一下拉出。

沿着满是灰烬的地面，扬起一道剧烈的灰尘，连带着散落在地面的花瓣一起飞向空中。

叮！

左手来自血荆棘的短刀被不死人正手握住，挡在了他的身前，也将队长有如奇袭般的一剑挡下。

应着这撞来的巨力，不死人向后腾空翻转。

身子在空中调整了一个角度之后，再次落地。

此时的他，贴在了地面上，双脚只有脚尖挨着地面，左手没入了灰烬铺成的地面。

右手握住的大剑仍然横在身侧空中。

随着他后腿同时发力，整个身子就像是一只凶恶的巨浪一般，向前扑咬。

而在他即将到达队长面前时，左手的短刀好似巨狼的利爪，深深没入地面。

整个人的身子以左手插入地面的短刀作为支点，身体恍若在地面贴地飞行一般，拉着右手的大剑，从极右侧拉向身前。

一个完美巨大圆弧，就像是一闪而过的狼牙，贴地划向面前的战士。

另一边，面对这一道斩击，队长却并不慌张。

他先是向后跳出一步，堪堪在极限距离躲开了斩向自己双腿的剑刃。

而后，他的身体也如同一只矫健的巨狼一般。

在空中翻转过身体，右手握住了大剑的剑柄最末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