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不死者 第476章

在一阵颤抖后，升降机像是一只鱼钩，缓缓沉入了黑暗的水中。

350.教会与经文

“自从大静谧以来，伊比利亚就不免往日的辉煌。”

凯尔希行走在伊比利亚的土地上，与她同行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眼神也略有浑浊的老人。

“就像是感染了矿石病的患者，这种慢性的疾病。尽管并不会因为一时的感染而立刻死去，但却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永远跟随。成为无法摆脱的伤痛。”

老人与凯尔希低声交谈着，似乎是不想要打扰镇子上的其他居民。

尽管他的存在，就已经足以引起骚动。

“这样的变化，是不可逆的。自从黄金时代销声匿迹之后，那就不可避免地迎来了衰落。”

他低声诉说着，就像是与自己的老友闲谈，语气也十分平淡，可却能让人感受到在他语言背后的悲戚。

“人们背弃了自己的理想，转而举起手中的剑，对着身边的同伴，警惕着其中可能会出现的背叛者。”

“教会，也从守护者一般的存在，转而变成了审判者。倘若不是旧时代的观念影响，恐怕如今的教会，已经变成了人们眼中的恶徒。”

凯尔希看了一眼老人。

身边的民众们看到老人之后，都会下意识躲避。

因为他腰间的剑与火，以及火旁的手炮。

“或许已经是了。”

老人叹了一口气。

“躲避火焰者，正是在躲避自身。这号称审判的火焰，即便没有展露它的威能，也没人愿意在火焰前直面自己的内心。”

直面自己的内心么？

凯尔希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能够在火焰面前久坐，甚至如果没什么事情，可以坐上几天几夜，就盯着篝火。

“所以，这个时候，您的到访，实在是让我倍感惊讶。”

两人走到了岔路口，老人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凯尔希。

“在这个关键的时期，维多利亚风云诡谲，拉特兰的消息从各个信使的口中传出，准备召开万国会议。甚至米诺斯已经展开了他们与外界联系的手段，举办了不死竞技。但凯尔希女士您居然还有闲心想要来伊比利亚走动。”

老人对凯尔希的行为不太能够理解，但他还是非常欢迎凯尔希的到来。

“是因为有什么吸引着您么？还是说，您无穷无尽的寿命也已经到了听到这片大地给予您使命的年龄了？”

凯尔希并没有理会老人开的玩笑，她无视了这句话。

而是看向了老人腰间的火焰。

“伊比利亚的情况，不容乐观。”

这是她与老人的对话中，出现的第一句话。

“是的，当然。我知道。”

老人回过头来，看向他走过的街道上，人们纷纷收起自己的东西，原本叫卖的商铺也飞速关门。

他们就像是在躲避着什么，只要是老人经过的地方，就变成了一片寂静，人们躲进自己的家里，躲避着在他们眼中，即将到来的黑暗。

“海洋的回声愈加悦耳，就像是要将海底翻腾的污秽带向海面。我们曾经的故人即将回归，却要以他们最不愿意变成的模样。”

老人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提灯。

“或许还要加上那些怪物，那些杀不死，烧不尽的家伙。”

当然，凯尔希来到伊比利亚，不是为了和老人说谜语的。

两人对双方的情况多少都有些了解，凯尔希也没必要专门来和他闲聊。

“伊比利亚的滨海城镇有多少？”

凯尔希说地轻描淡写。

“如今尚且和教会存在联系的，又有多少？”

“您已经察觉到了。”

老人敏锐地看向凯尔希。

“有人和您做过交流，是其他的大审判官么？”

“不是，教会的壁垒坚不可摧，至少目前我找不到渗透的地点。”

凯尔希直言不讳。

“你们是一群为了所谓的洁净与德行，能够烧尽一切的疯子，和我另一个认识的朋友很像。”

老人听到凯尔希这么说，他似乎很高兴。

干枯的喉咙里挤出几道笑声，他笑的眉飞色舞。

“能够听到凯尔希女士这样的评价，我这一趟出行就不算毫无收获。”

“这虽然不是称赞，但你们的这种理念，或许确实解开危机的良药。”

凯尔希再一次忍不住看向了老人腰间的提灯。

老实说，以前的她绝不会对这盏提灯如此关注。

但自从与某个人建立联系之后，她愈加关注如今的泰拉中，任何与火有关的存在。

那火焰到底是什么，即便是她也无法抵挡从心底升起的渴望。

那样想要为之付出一切的愿望，绝不是自己真心的想法。

可那火焰又不像是某些邪恶的存在，它澄净无暇，只是伫立在那里，就让人头晕目眩。

“有猎人走上了海岸。”

凯尔希说道。

“他们是来追猎，也是逃跑。而他们的故乡呼唤着他们，发出的声音让他们无法安宁入睡。”

“又有来自故乡的故人追赶，要与他们团圆，成为大群的一部分。”

听到这个消息，老人面容平静。

他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

“伊比利亚的教会已经做好了安排。即使并不完备，但每个审判官都有了投身火焰的准备。”

这其中，包括了他。

“我知道，你们向来都是这样。几十年过去，几百年过去，也没有什么变化。”

凯尔希点点头。

“但这也不是你们可以抗衡的危险，卡门大人。”

“什么是危险？凯尔希女士。”

被称作卡门的审判官老人抬起了自己昏花的眼瞳，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年轻女人。

“你是指，那些被故乡追赶着逃亡的猎人，还是追赶着他们的故乡？”

凯尔希看着卡门，没有再说话。

她也不需要说话了，卡门并没有放弃伊比利亚的反抗。

大静谧之后，所有知情人的心中都有隐隐的预感。

那些埋藏在深海之下的秘密，就要浮出水面。

与之相对的，与这些秘密伴生的危险与恐怖，也会在人们的身边探出头来。

伊比利亚的教会，为此准备了五十年，面前的这个老人也为此等待了五十年。

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他都不会放弃自己的抗争，不会放弃与大海搏斗。

而凯尔希所说的这些深海猎人们。在审判官的眼里，或许是强大的，但绝对没有到无法匹敌的地步。

依靠手中的剑，腰间的火，掌上的枪，他们可以与巨兽为敌，守护伊比利亚的宁静。

即便伊比利亚已然寂静无声，仍有他们作这最后的灯火。

只为了伊比利亚的洁净与德行。

可他们并未亲眼所见。

凯尔希又想起了不死人。

正是他给予了凯尔希久违的急切。

倘若就连那样强大的人，也不是他最初的模样。那他当初面对的敌人，那些传说中的造物，又有多么无法匹敌？

在安下自己的心神之前，凯尔希无法说服自己平静地呆在舰船上。

“您说我们并未见过真相。”

卡门收起自己的眼神，他用着敬称称呼凯尔希。

“真相又在哪里，能否被火焰的光芒照射？它映照出来的影子又是否完备？”

凯尔希垂下了眼眸。

卡门依然愿意与她交流，就是因为卡门尚且理智，没有被大静谧之后无限衰落的伊比利亚，蒙蔽了自己有如火焰一般燃烧的内心。

“我不知道。”

自从凯尔希和不死人有过交流之后，说话的模样也令人舒适许多。

“但是，那样的结局，绝不是教会渴望看到的，也不是你的归宿。”

“我只能从历史的缝隙中窥伺，藏在海洋深处的威胁，并不亚于源石给我们带来的影响。”

“卡门先生，你能听到海底的回响，但是你却没能看见。”

卡门盯着凯尔希的眼眸看了很久。

他似乎想要从这号称灵魂的窗口中，看到凯尔希灵魂的颜色。

却只能看到她的眸子，以及眸子里倒映的自己。

眸子里的他，已经是行将就木的模样，但心底仍然燃着火焰。

“是啊，我没能看见。”

卡门应和着，他转过身子，不再看门可罗雀的街道。

“所以，您应当带我去看看，你所谓的答案。”

凯尔希对面前这位坚守了一生的审判官微微躬身。

“理应如此。”

卡门点点头。

凯尔希对他的尊敬，是来自于他守护伊比利亚的一生。并非是他对教会的忠诚。

教会已然失去了它应有的作用。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唯有手中的剑与火，能够守护他们的最后退路。

因此，他也无需继续迂腐下去。

“凯尔希女士，您所说的帮助与交易，我答应了。”

卡门给出了正面的回答，随后看向凯尔希。

凯尔希来到伊比利亚，当然不是和卡门闲谈的。

实际上，自从凯尔希和歌蕾蒂娅达成交易之后，她就开始着手谋划有关伊比利亚的行动。

这一次只身前来伊比利亚，就是为了要和伊比利亚当地的军事势力取得联系。

幸运的是，她在这里见到了以往的故人，因此为她节省了不少的时间。

“至于您所说的放开行动限制，我也愿意给那些猎人一些时间。”

卡门摩挲着自己有如老树一般干枯的手掌皮肤。

“如果他们真如您话语中所说的那般，与自己的故乡为敌，那我们就不是敌人。”

这位老人有着与他的外表不相符的开明。

凯尔希当然也知道，这是她的幸运，也代表了这位老人已经无法再做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