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云霄
而令早已给出了答案,这就是所谓神明的身躯本身,是以无上伟力的身体所铸造的妖魔栖息地,也是逝去神明给大炎留下的最痛苦的诅咒。
即便是不死人,在踏入万魔窟之后,也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力。
或许是千万年来在这里的死者们的游魂,也或许是那早已不复存在神明的注视。
从半小时前,两千人的军队踏入万魔窟开始,就与等待已久的妖魔们展开了永无绝境的战斗。
不只是锦衣卫,两千名精锐的边关战士们也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在咆哮声中,大步迈向了自己的终点。
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战斗是无止境之战,大炎与妖魔的战斗由来已久。
如果有一劳永逸的办法,早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但很可惜,这样的办法,只在梦里出现过。
历来,有多少大炎将领,大炎士兵,期待着能够结束这一场永无止境的战争。但事实告诉他们,这是抗争,也是活着就要遭受的苦痛。
就如同现在的李庆,还有跟随不死人一同出征的两千南征军一般。
在李庆失去了力量的当下,不死人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场上权限最高的指挥官。
所以,他举起了手中的大剑。
有黄金的光芒在他的剑刃上显现,又有另一柄长枪与他的长剑碰撞到一起。
翁斯坦握紧了手中的十字枪,身上神力所化的甲胄凭空显现,黄金狮子于万魔窟显露了他的威严。
长枪与大剑贴近,就有温暖的力量涌进身后的军士身体中。
那是一场开启了新世代的战斗,也是以后无数骑士们向往的开端。
奇迹(金石之誓)
无言,两人默契地分开了自己的视线,转向了自己的目标。
李庆早就说过,这场战斗,在到达真火之前,需要优先关掉至少两个通道,保证祭火仪式能够不受打扰地结束。
祭火仪式的过程并不长,但如果有妖魔前来打扰,也需要军士们为李庆争取时间。
如果不关闭两个距离真火最近的通道,李庆在执行祭火仪式的时候,军士们就扛不住巨大的压力,如潮水一般的妖魔会将他们彻底吞噬。
两人各携一支军队,以预定的道路进入有如迷宫一般蜿蜒曲折的通道,令与年则是一人跟随一边,协助杀敌。
令与年在场中时,她们能够清晰感知到军士们身上所携带的护身符上的力量。
那本就是他们曾经的力量,分成无数份赐予了大炎的百姓们,让他们也有能力抵御来自世界世外的恶意。
而令与年,则是能够让这样的力量活化,主动承接一部分在军士们身上的恶意,帮助他们抵抗更久深渊的影响。
但人的身躯,终是脆弱。
就连令与年这样的神明,都因深渊的影响而苦恼,区区人类又如何能够抵御来自深渊的侵蚀?
所以,在开战不久之后,就有军士因为抵抗不住如此巨量的妖魔气息开始挣扎。
身体异变,深渊的力量让他们失去理智,一切朝着深渊不可逆地转变着。
妖魔化。
但他身侧的同袍们,却巍然不动,依然朝着前方不死人或是翁斯坦的方向努力追逐着。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死神,终将到来。
鱼鳞细甲,纹火长刀,还有那标志性的兽面。
锦衣卫本就是这样的职责,斩妖除魔,保卫大炎内部稳定。
他们手中的长刀,既是斩妖的利器,也是大炎子民的坟墓。
首级落地,就代表着一名妖魔的诞生被强行终止,也代表着他们手中多了一条同袍的性命。
或许在某个未知的夜晚,他们也曾想过自己的结局。
在与妖魔的作战中,被撕裂身躯,血洒大地。
深陷于手中鲜血的苦痛,厌弃逐渐与妖魔融为一体的自己。
但在身死道消之前,锦衣卫们不问是非对错,斩妖除魔,就是他们的职责。
即便与妖魔同行,就是他们注定会面对的命运。
这是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战斗。
陈从一开始就明白。
“陈晖洁,你在干什么?”
就在乱军从中,陈的耳边炸响了这样的声音,她茫然回头,看到了与她一样,身披黑色甲胄,头戴兽面的锦衣卫,正死死盯着她。
“现在,你是锦衣卫,这是你的职责。”
而就跪在她面前的人,也忍着身体异变所带来的不适。
明明是那么凶恶的人,那么强大的前辈。此刻却死死握住自己手中的长刀,跪在自己的面前。
他抬起头来,看向陈。碎裂的兽面仅剩半张,而露出脸的皮肤下,像是有什么东西不断涌动一般,一切肌理与生物常识都被搅碎,仿佛下一刻就会从他的脸上炸开。
“斩!”
半张兽面的眼睛,就像是自远古的凶兽所射来的投影,那样凶恶的目光,让陈浑身发凉,也夺走了她的最后一丝犹豫。
所以,她抬起猩红色的长剑。
“谢谢。”
一颗首级,就像是失去弹力的足球一样,在地面上弹了一下,就顺着一路的累累尸骨与凝固鲜血继续向下翻滚,最后在另一具尸身旁停下。
那首级的脸上,不再有异常的食物向外凸起,双眼微闭,嘴角划过一丝弧度,好似在美妙的梦境中沉睡。而脖颈处的巨大切口中,有粘稠之物慢慢流出,深黑色的液体与大地融为一体,又在另一位锦衣卫的践踏下彻底散开。
长剑赤霄第一次在她的手中如此安静。就像是以前无数次的拒绝与反抗都是梦境一般。
这剑本是用以保家卫国,斩妖魔奸邪。
但当剑锋划过面前的脖颈时,陈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彻彻底底地掌握了赤霄。
不再是被赤霄的愤怒与不屑所感染,赤霄服从于陈内心的软弱。
她的不甘,她的迷茫,她的无助。
陈第一次有了如此巨大的无力感。就像是自己的五指无法合拢,无法抓住任何属于自己的,有价值的事物。
她呼吸灼热,仿佛要将呼吸道都灼伤。双眼模糊,意识也开始眩晕。
她的双手,第一次染上了自己人的鲜血,尽管那并非她所愿。
陈觉得,自己需要休息。
但没有人会给她时间。
“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从陈的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陈回头看去。
一名少年,脸上的兽面正寸寸崩解,身体无法再承受更多的妖魔气息,就连甲胄也开始自末端化为黑气与粉尘。
他手中的纹火大刀也开始自刀刃处开始碎裂。
但陈还记得他,前两天除夕夜吃团年饭的时候,少年还很好奇陈手中的赤霄剑是谁铸造的,他觉得很厉害,说如果有时间,年后他也想去找那位铁匠重新打造一把纹火长刀。
陈邀请他坐下一起吃饭,陈这才知道,这位少年刚刚及冠,还有喜欢的女孩儿。
陈记得,他说,自己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以后如果能退役的话,想去大炎之外看看。
想去看看骑士之国卡西米尔,想去见见那位百战百胜的战骑士先生,看看自己和他差距能有多少。
想去米诺斯参加不死竞技,在无尽的美食与荣耀之中磨练自己的武艺。
还想去看看与大炎合作的乌萨斯,看看那边的风景,极北的冻原风光。
可如今,他拖着残躯慢慢靠近自己,肠子从腹部的缺口中一点一点向外蠕动,断臂处没有一滴鲜血涌出,尽是粘稠的漆黑色液体,想要将他原本的人类之躯撕碎。
于是,少年跪在陈的面前,用年轻稚嫩的声音对陈说道。
“谢谢。”
少女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赤霄显芒,激昂不绝。
世界之外的黑暗,这里是无数原罪聚集之地。
是由漆黑恶意与幽邃汇聚而成的海洋,是没有颜色与温度的黑暗。
说客们争抢着坠入深渊的身体,当做自己饥饿的食粮。
而被树根缠绕的哈兰德骑士们,手中握着从那死亡的战士手中夺过的刀剑,漫无目的地四处奔走巡逻。
还有兽面虫身的深黑色造物,从幽邃之海上抬起头颅,仰望空无一物的天空。
无数怪物汇聚于此,他们在这里诞生,死亡,又在深渊与灵魂的糅杂下转换着不一的形态,万物混沌,仅剩最原始的欲望。
这就是隐藏在万魔窟下的一切,那是由死去神明留下的恶毒诅咒。
在泰拉原本的世界规则之上,强行打通一个洞口,连通世界之外的深渊之海。
而每到规则潮汐薄弱之时,这些深渊子民们,就会顺着那并不稳定,但却永世长存的洞窟上,打开被规则封锁的薄弱墙壁,涌入现世之中。
深渊之海中,并没有时间这一概念存在。
对于这些自深渊中诞生的怪物而言,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了多久。
但是,上一个轮回开始之后,已经有了五个通道在这薄弱的墙壁上被打开。
无数怪物们涌入那通道,被世界的规则碾成碎片,偶尔才有一两只幸运儿能够通过,来到充满了生命气息的现世之中。
压制他们的火焰历经了五十年的消磨,已经变得无比虚弱,又是一次大啖食粮的好时机。
所以,他们绝不会抵抗生来就有的欲望。
进食,毁灭,低语。
拥抱无尽的黑暗,沉溺于无底的人性之恶。
但一切,就在这一次轮回中,改变了。
深渊之海中,原本被打通的一个洞口,不知为何,亮起了赤红色的光芒。
那是这无尽黑暗中,千万年来的第一缕光亮。
灼伤了注视着那洞口的深渊生物们的眼睛。但也吸引着他们有如飞蛾一般朝着那光亮涌去。
一开始,只是点点的星火,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就像是被加热的铁环一般,洞口处的碎裂纹路也在以赤红色亮光为底的通道衬托下清晰可见。
无数深渊诞生的怪物们加快了自己的脚步,要一窥那光亮的究竟,拥挤着冲向洞口,要到另一边去。
当他们触碰到那洞口之时才发现,那光亮不只是光芒而已,而是灼热到足以令他们湮灭的至高之火。
可当他们察觉到这一点时,已经为时已晚。
无尽的时光以来,第一缕涌入深渊的光芒带来了旧时代的问候。
金黄色的火焰以火种的形态从通道中涌出,而后燃作了滔天大火。
一道火环自洞口为中心,顺着铺在地面的泥潭向外延伸,将一切污秽与恶意当做火焰燃烧的柴薪,是要将这无尽的污秽尽数点燃。
这好似无法阻止的逆转,终于唤醒了深渊之民们,骨子里的恐惧,让他们向后退去,丧家之犬一般将头埋入粘稠的深渊之海中。
那是世代以先的战争,那是一场燃尽了半数深渊的战争。
仅仅是一人所带来的伟力,无言的咆哮,就能让无光的深渊中长明。
而这光芒,同样也引动了来自深渊深处,存在的视线。
怨毒的目光满是惊喜。
来了,他所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千万年的遗恨,今日终于得见正主。
这场世代以先的战争从未结束,他要以滔天黑暗,宣布自己的回归,他要将那火焰的拥有者独自吞噬。
不够,不够。
掠夺的权能,分食的圣餐,那片刻的欢愉回忆,在这千万年的孤独中是那么美妙。
仅仅是想到,就无法抑制心中涌上的暴虐与贪婪。
于是,人性之恶几乎要凝成固态,一潮又一潮的幽邃涌成骇浪,朝着那火环逆反遮盖。
终究是无根之火,火环在幽邃之潮的涌动之下,搅碎,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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