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棋盘上的大伊万
似有所感般,站在最前方协助指挥众人的砂糖那藏在柔软浅绿色发丝里的小耳朵微微动了动。
她有些惊疑地抬头望向了那远方雪山顶峰的方向,仿佛听见了什么刀锋交错的清脆鸣响。
即便那眼镜折射出的微微光芒里倒映出的高塔也已然埋没在层云里窥不见究竟。
那模糊声音十分悠远,砂糖也总觉得自己并没有听错。
“砂糖小妹妹,怎的忽然不走了?若是累了的话你就先到后方休息吧,有我带队就足够了。”
鲍里斯亦是先抬头看了一眼那座巨大的高塔,继而也只是面色凝重地看着那队伍后方的一众伤员。
不少伤员在感受到前者的目光时,都亦是悄然咬牙想要保持出一副还能再行动的模样。
但那苍白的脸色乃至身体隐隐的发颤,都也总是藏不起的。
毕竟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岩洞定然是经不起国崩与罗莎琳搏杀时的余波,几乎是在他们相继奔赴向岩洞外围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被层层的塌陷堵住了道路,不少队员就是在那时被落石所砸伤。
若非训练有素的他们赶忙以最快的速度硬生生砸开了眼前堵路的落石得以险象环生,只怕眼下全员就都已经被彻底埋没在了塌方的碎石当中,在鲍里斯看来这个过程顺利得简直有些夸张。
就仿佛那些塌陷直到最后都还在尽量避开着他们一般,很难不让他往更深的方向去细想。
闻言,砂糖很快就回过神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我,我还能再坚持会的……那个,鲍里斯长官……”
她悄然攥了攥自己身上那颗神之眼,满眼担忧地回望着远处塌陷的岩洞方向。
只是她想要接着说下去的那句话,在望见伤痕累累的一众愚人众队伍的时候也已经悄然抿住了唇不再言语。
“……砂糖小妹妹,女士大人交给我的任务是把你们安全带下雪山。”
听到这句话,砂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她不甘地攥紧了拳头,心底难以言表的失落几近难以释怀。
“我们能做的只有信任女士大人,而不是让她的期望落空。”
鲍里斯轻轻拍了拍砂糖的小脑袋瓜,嘴里呢喃着的这句话里同样情绪复杂。
他继而攥紧了那粗壮的拳头,目光灼灼地回望着身后队伍里所有士兵们眼底的不甘。
让那后方队伍里的所有人同样也头听见了他这句话,神色各异地抬起了头。
但那些质疑、不满乃至愤懑到了最终都还是喑哑。
或说,被鲍里斯眼底同样写满的不甘堵回了心底。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这样险恶的情况咱们以前也不是没有遇见过,该怎么做难道你们都忘了吗?!”
他呵斥着,一旁缓缓走上前的约翰与鲍勃也只是相继拍了拍他微颤的肩膀与他并肩停在原地。
“至冬国不相信眼泪,我们是军人!!现在我们应该做的就是保存好实力回到蒙德城联系上后方队伍,将这件事传回到女皇殿下那边,等待她的下一步指示!!”
“而不是回头继续扎进雪山里,等待着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来的山崩把我们都收拾干净!!”
话音落下后,那后方队伍的一众士兵们最终还是相继低下了头。
砂糖轻轻扶了扶眼镜,继而轻轻把身上萤术士外袍的兜帽默默戴上。
下一刻一颗拳头大小的树莓就被鲍勃轻轻递到了她面前,揣进了她的手里。
“别不开心了砂糖小妹妹,鲍里斯那家伙最会装球……现在其实没人比他心里慌乱的。”
鲍勃挤出了些许笑容,向着情绪低落的砂糖轻声安慰。
那话说出口时一旁的鲍里斯却也只是默默走开,没有去反驳。
“就是,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向我们哥仨说,憋在心底总是怪难受的……大伙这一路上都受你照顾,见不得你这样的……再说了大姐头的实力那可是真的强~!没人奈何得了她的!!”
“没准她只是和我们走散,会比我们先一步走出这震个不停的破山旮旯呢~!!”
约翰乐观地笑着,却又在看到砂糖那分明藏着什么心绪的眸光时有些怔然。
这一刻,砂糖拿着手里那黄灿灿的树莓红着眼眶抬起了头。
“……可是鲍勃副官、约翰副官,我偷偷留下的风单元不是被女士大人触碰到的。”
最终她连那开口的声音,都分分明明带着些许沙哑。
听了这话,鲍勃和约翰的脸色在那么一瞬间都变得更加苍白。
他们虽然脑子可能不是太聪明,但对方现在到底在说什么他们是不可能听不懂的。
在岩洞中探索的时候,眼前的砂糖就没少使用过风单元在昏暗的环境中做标记去判别某条道路是否走过。
只要是队伍里的人员猜到风单元,对方就能第一时间感知到。
如若最后踩到了那风单元离开塌陷洞窟的人并非罗莎琳,那其究竟象征着什么也就不用多说了。
“哪能呢~!别自己吓自己,没准是砂糖小妹妹你离风单元太远所以感觉错了,你说过有这种可能的。”
约翰仍是笑着摆了摆手,转头与鲍勃沉默对视了片刻。
后者鲍勃试图着向着砂糖再挤出笑容出声应和,却老半天也都没能做到。
两人其实也都很清楚,眼前的小妹妹那些判断从来都未曾出过差池。
而这一路上从洞窟走出直到现在,每每隔三差五砂糖都会细细地在队伍里洒落些许元素粉末。
现在想来他们忽然清楚了,那些粉末并不是为了留下气息,而是为了遮盖气息。
“……砂糖小妹妹,这一路辛苦你了,我知道把这件事藏在心底那么久肯定不好受的。”
鲍勃弯下腰,伸出大手揉了揉砂糖的小脑袋瓜。
“只是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让大伙知道好么?也最好不要告诉鲍里斯,就咱三知道就好。”
“喂喂鲍勃,你……”
继而约翰还想要打着什么圆场,却也终究是沉默着把期许的目光望向了砂糖。
感受到了两人那恳求的目光,砂糖亦是深深吸了口气随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一定是岩洞里的元素环境太过特殊,所以我感知错了。”
砂糖郑重其事地回应着两人,却是在这一刻猛地又是感觉到脚下的土地翻天覆地在猛然摇晃。
一阵重心失衡中,那离她最近的鲍勃毫不犹豫地一把就将她捞到了背上背稳。
还未等砂糖反应开口,就已然看见约翰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队伍后方高声呐喊。
只是那明明声嘶力竭的呐喊声,在这一刻却不知为何渺小得像是不存在般。
倒映在砂糖那愈发睁大的瞳孔中的,除却在这瞬间笼罩在高塔上的血色云层被彻底撕碎流露其中所掩盖的景色之外,还有同样从山峰上势若浪潮般向着他们轰鸣而来的致命白雪。
掺杂着落石树枝,像是终于止不住咆哮与怒吼般遮盖住天穹的雪崩,如此可怖。
这看似柔软的白色仿佛消弭去了那份危险感,只有真正面临过乃至被卷入过的人们才真正清楚。
在那一瞬间世界将会失去声音,唯独身上被砸出的骨折声响与冰冷灼痛错乱的知觉会充斥入脑海。
这样可怖的灾害,即便是魔神也不一定能够做到独善其身。
何况乎提瓦特内的万千生灵,生来渺小。
“抓稳了!!砂糖下士!!”
鲍勃沉着的呼喊声让砂糖失神的神色被终于打破,后者睁大着眼睛看着一众愚人众的士兵们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又地徒劳地向着尽可能远离雪崩的方向奔跑,而鲍里斯和约翰两人却落在了最后头。
“可,可是鲍勃副官!!鲍里斯长官还有约翰副官他们……”
砂糖在这一刻分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眼底已经浮现出绝望。
身在雪山长期研究的她从未见过如此规模的雪崩,希望一词在这一刻对他们而言如此遥远。
“可别管他俩奶奶个地了!!咱们有布利啾啾魔咒保佑!!出不了事的!!”
鲍勃在这一刻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个肥肥胖胖说话声音尖锐沙哑,又总能在最艰难的环境里化险为夷的白色深渊法师,也唯独那分明其实十分弱小的对方从来不会因为任何危险的外界环境哪怕妥协半分。
可是还能再见吗?明明身上还穿着的这件毛茸茸大衣还没来得及还。
他感受着脚底踏落厚重积雪,身后的雪崩会蚕食着这些雪花滚得越来越可怖。
却又是下一刻,一道黑黑的巨大影子已经遮盖住了所有人的步伐。
如果那是雪崩的浪潮终于到来,那这一刻大概就是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了吧。
只是在这最后的一瞬间,鲍勃其实有在犹豫自己想要说什么话。
但半晌后,鲍勃还是红着眼眶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遗憾的话肯定是有的,放不下啊。
「……小斗子别哭,这几颗树莓给你。」
朦胧中,鲍勃好像看见自己半蹲在祸斗面前一边往对方手里塞树莓。
一边可劲地揉着他那好摸的小脑袋瓜笑着叮嘱的画面。
「咱哥仨只是去远门了~别挂念咱,不会饿着的……你得照顾好自己」
画面里继而他回头看着那站在自己身旁笑着埋汰着自己的鲍里斯和鲍勃,又望见了那遥远的船。
船上的查耶维奇骂骂咧咧地亲手收上了锚,在招呼着他们动作快点。
只是那船上堆满的树莓在他看来还是有些太夸张了,至少他觉得最后应该要有更大的理想才好。
因为树莓的话,他早已经吃够了……
……
可怕的轰鸣声响中,那远在旷野平地上的千岩军们同样心头沉闷。
那雪崩带来的可怖风压几乎让这齐整的队伍都被生生推后了足足数米,震得脸色发白。
“咳咳……快看!!那高塔上的是什么?!!那好像有人!!!”
为首眼力过人的千岩军先是沉闷地咳嗽,继而有意无意地在那雪崩之前就望见了高塔上的端倪。
他们模糊地捕捉到了些个只能望见一个小点似的影子,很快就将消息传给了身边的所有人。
继而那还在不停晃动的龙脊雪山上空,原本笼罩住高塔顶峰的那一片血色云翳终于被轰鸣击散。
万里无云,唯有澄澈天穹上的高塔轮廓夺目务必。
在这一瞬间,数万千岩军乃至后方一众随军的街坊邻居们无不死死睁大了眼眸。
于瞠目结舌中倒映在他们眼底的那高塔上,兴许根本就看不清人影的模样。
但是那一抹特殊到让他们大抵是没齿都难以忘怀的蓝紫色,完全都让他们的心跳数漏了一拍。
“……小斗子?”
不知是谁的第一声呢喃,就径直让这数万璃月百姓蓦地直接红了眼睛。
“你妈贼老天你敢动他?!!!那可是我们璃月的小斗子啊!!!!”
歇斯底里的咆哮,在这一瞬间几乎要把那雪崩未竟的轰鸣一并盖过。
兵戈径直指向了龙脊雪山的方向,应着如浪潮般不断向着这里终于迸发的兽潮发起了冲锋。
同一时间,蒙德城内的冒险家协会楼上。
凯瑟琳那双不断聚焦的美眸恍惚地停在了那唯独对她而言看得最为清楚的雪山顶峰。
她终于还是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随后完全像是崩溃了一般一边落泪一边不顾一切地奔跑出了冒险家协会,推开所有拦路的西风骑士,向着那蒙德城外龙脊雪山的方向拼命奔跑。
在这一刻她彻彻底底做出违背了身为机关人偶设定程序的行为,像错误一般却又拼命地挥手表现自己的存在。
哪怕是把那位至高无上存在的目光吸引过来也好!!哪怕一瞬间也好!!
凯瑟琳拨开眼前残缺不全的系统面板,想要拼命地传出什么消息去呼喊那对她们而言最重要的珍宝。
即便那样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往后所有的凯瑟琳甚至也都会被天理彻底抹去记忆乃至存在。
即便那样会再也无法去实现最初系统那最后的请求,无法再陪着那孩子看着他长大。
但就是即便是这样!!她也真的已经受不了了。
哪怕是把天理的目光吸引过来为那孩子制造哪怕渺茫到可能仅有一丝的希望,也足够了。
“我不想再什么都无法为那孩子做了!!!”
在那一瞬间,凯瑟琳脑海里回想起的只有祸斗乖巧坐在他身旁的画面。
那孩子微笑着和她说,这几年里他过得每天都比昨天好。
他明明那么乖啊!!!他明明那么懂事!!明明值得一直都有最好的今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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