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角宿一
就算拥有着近乎全知的魔境智慧，眺望到了世界的终结。
她还是不能回答这个单纯至极的问题。
“少年身体里的‘那个’是什么？”
比神秘更神秘。
比古老更古老。
比绝望更绝望。
无法用文字来形容，无法用双眼来认知，无法用头脑来思考。
那说不定就是【恐怖】这个词语的原典。
这个星球上曾经出现过的恐怖之物，全部都是从那个“门”中涌现而出的……女王产生了这样的荒诞念头。
就在这时，六道的弧光在任何神秘都无法抵达的黑暗底部亮起。
“眼睛……”
六枚洋溢邪恶的兽瞳，与斯卡哈对视。
影之国女王的脑中一瞬间闪过许多名词。
希腊神话的冥犬刻耳柏洛斯……
默示录的魔王亚巴顿……
索罗德斯亚教的邪龙阿兹·达哈卡……
超越了神话中的那些最强神兽的终极大恶，就在那里。
罗德在自己的体内饲养着一头怪兽吗？
不对……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那个怪兽……一定就是罗德的真正面目。
咕噜咕噜咕噜……
不寒而栗的声音。
插在黑暗之中的朱枪扭曲了，在被啃食着。
头颅仅有三个，大颚却仿若有亿万个，象征着怪兽所拥有的无穷无尽的暴食权能。
分不清是欢喜还是愤怒的巨大咆哮从少年的身体内侧传来。
影之国女王引以为傲的两柄魔枪在一瞬间就被啃食殆尽，连魔力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紧接着，黑色的影子在少年破碎的上半身内沸腾起来。
被激发了食欲的它，脉动着、鼓动着，随时就要扑向外侧、吞食世界——
死灵也好、女王也好，影之国都会在顷刻之间被暗黑之兽无情分食。
已经没有能够阻止它的东西了。
能够阻止那种怪兽的英雄根本不存在。
“……啊，别吃奇怪的东西啊！”
罗德低下头，对准自己的胸口掏了一拳。
“你给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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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9章 来吧,甜蜜的死亡
“你给我回去。”
罗德一拳捶进了自己胸口的黑暗中。
身体内侧的深渊发出震撼时空的低吼，不……与其说是吼叫不如说是悲鸣。
本来要向外喷涌而出、吞食森罗万象的无数牙与颚，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戛然而止。
沸腾的灾祸之海渐渐息于平静，随后，六枚闪耀的眼睛无声地遁入漆黑之底，消失、再也不见。
“居然……真的收回去了……”
沉默注视着这一幕的斯卡哈不由得想到。
在世界各地的神话传说或是传记诗歌中都经常会有这样的情节，很多英雄的身体里藏着自己的黑暗面。
就像光与影、表与里是相互共存一样，就算是最伟大的英雄也会有黑色的一面。
强大的力量带来破坏的冲动，光辉的荣耀带来了纯粹的欲望。
传说中的英雄们最强大的敌人往往不是来自外部，而是自己[内侧]。
英雄、智者、贤王、苦行僧，他们的人生就是和内心自我战斗的旅程，在无尽的痛苦中挣扎着。
但是，眼前的少年完全不同。
他对于力量、欲望的控制是如此的收放自如，令斯卡哈惊叹不已。
足以吞食世界的怪兽[欲望]，被罗德随手就封印回了他原本的地方。
对，没错。
根本轻而易举。
我能做的到吗？
办不到，绝对办不到。
在战斗中失去冷静、忘却自我根本就是常有的事，就算是斯卡哈也不例外。
如果说漆黑而丑陋的那个怪兽是真正的罗德，那么他早就已经做到了支配自我。
自己是自己的主人——这无疑是只有踏入了圣人、贤者境界的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无关于力量和神秘，这个少年才是真正的超越者，自己根本就相形见绌，影之国的女王咬紧了嘴唇。
就在这个时候，她想起了自己曾经梦见过的古老预言。
……
……
……
“抱歉抱歉，让你见到不体面的东西啦。”
罗德一边运用魔力重新拼接自己的身体，一边笑嘻嘻地说道。
没过多久，本来已经支离破碎的少年上半身已经完好无损。
没有留下一寸伤痕的身体，脸上依旧是泰然自若的神情。
如果不考虑被魔力烧掉了上衣的大部分，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活了太久的斯卡哈所做的梦一样。
“能不能把刚才看到的东西当做没发生过呢？”
“…………唔。”
在目睹了“那个”之后，斯卡哈早已经说不出话来。
良久，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
“为什么……为什么不使用那个力量？是因为厌恶吗？”
“嗯？厌恶？不是啦不是啦，我一点也不讨厌自己本来的样子，倒不如说很喜欢喔。
虽然维持现在的人型能够节约能耗，但果然还是以本来的姿态现身才有一种解放感。
至于为什么不使用那个的力量，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
斯卡哈屏住了呼吸：“只是？”
罗德扬起了下巴，傲慢地笑着。
答案就写在他的表情里面——
如果我认真起来的话，世界就像蓝色的玻璃球一样，一碰即碎。
“……”
斯卡哈明明稳稳地驻足于大地，却有一种地面在摇晃的错觉。
“我就想过大概会是这么回事。”
斯卡哈悠长地叹了口气，沉稳地说。
看起来，她已经从刚才的失措中重拾冷静。
“传闻都是真的……除去我之外的另一位弑神者。
本来以为是哪里搞错了，不过是个欺名盗世的家伙……现在看来根本就是被低估了啊。”
“弑神者吗……似乎是有人这么称呼过我呢，总感觉稍微有些小题大做啦。”
“哼……”
斯卡哈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又问道：“你一直都在隐藏实力？我所听到的那些夸张的传闻，都是你以现在这幅姿态完成的？”
“我的力量规模跟以何种姿态现身没有关系。
这不过是我的一种存在方式，生命的本质并不会因为认真的程度而发生改变。”
罗德耸了耸肩，很没趣似的回答道：“这个星球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游乐场所。
你们原住民称之为战斗、斗争之类的行为，对我来说就跟用狗尾巴草逗小动物没什么区别，只是玩耍、游戏而已。
既然是游戏的话，就应该加上相应的规则才对吧？否则就无法从中获得任何乐趣了。”
事到如今少年不论再说出怎样的话语，斯卡哈都不会感到吃惊了。
“原来如此，这一回你给自己定下规则就是要用‘武艺’来分出胜负是吗？”
“不愧是影之国女王，就是明事理。就是你想的这么回事喔。”
罗德笑着点了点头。
“过去的我曾经挑战过许多强敌，持有一百颗头颅的始祖魔龙、将世界当做庭园盘卷起来的大蛇、长得像猴子一样的叛逆英雄、长得像狐狸一样的大妖怪……
那其中既有荣光的胜利，也有惨痛的一败涂地。
就算是失败的时候我也不会去想‘哼，这种程度的家伙，若是我认真起来的话就一定能赢’。
输了就是输了，有输也有赢才能称得上是玩乐嘛……不过总是输多赢少也挺恼人的呢，哈哈哈！”
注视着少年单纯无垢的大笑，斯卡哈感到了深深的悲哀。
……多么的讽刺。
过去的她因为太过强大而无法寻得能和自己一较高下的敌手，因此她给自己加上了限制。
不使用影之国的权能。
不使用原初的卢恩。
不使用超人的肉体。
斯卡哈仅仅以魔枪与武艺和对手战斗。
若是不这么做的话，其他人就根本没有资格和斯卡哈同台竞技。
即使这样，她也未曾遭遇一败。
在胜利的尽头，斯卡哈所得到的就只有永远的孤独。
格局差的实在太多了。
而如今，斯卡哈和对手的立场颠倒了。
这个叫做罗德的少年，有着凌驾于斯卡哈之上的力量，却表示只希望和她比试武艺。
就和她过去的行为如出一辙。
斯卡哈苦笑着心想：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吗？
巨大的落差感让女王尚未比试，就率先品尝了几近败北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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