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角宿一
存在于这颗星球地表上,灿烂的、辉煌的、古老的、年轻的文明正在走向终结。
过去,某位热衷于在世界各地旅行的老人,魔术神奥丁在造访日本列岛时,曾对天照说过这样的词汇。
诸神黄昏——
用来形容此时此刻简直恰如其分。
自天而降的白色彗星,仿佛打破平静湖面的巨石,引发了难以想象的惊涛骇浪。
从白色巨人伫立在大地之上的那刻起,毁灭便有如病毒一般在星球表面扩散。
收获之星,如同其名字那般坠落地球的宇宙文明收割者,开始了对神代文明的蹂躏。
由众多神明建立的城市在一瞬间倾灭,其中甚至不乏同样是宇宙造访者建立的文明。
身为异星侵略者投掷的爪牙尖兵,白色巨人赛法卢拥有着【对世界与文明特攻】的可怕力量。
她不仅能在破坏中使自己变得不断地巨大,还会将这巨大化现象传播给原生生物,驱使这些巨大生物也对地球文明进行破坏。
这如同丧尸病毒的能力扭曲了生命应有的样貌,地球的原生生物也在奔走着破坏地球文明的过程中,自己一个接一个地崩坏了。
赛法卢燃烧了大自然、生物、文明,践踏所有类文明之物,连在地球上被知性体尊崇为神的超越者也未能幸免。
神,是将自然或概念形态化的高次元存在群体。
平心而论,赛法卢这一存在并不比地球众神更强大。
但是,【对文明特攻】于诸神来说是降维打击般的力量。
对于灾难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史前地球上的一切攻向白色巨人的魔术、知识、技术都被她当做食粮吞噬了。
白色毁灭轻易击破了各个地域的原生神明,据说连古老的美索不达米亚的诸神之王也决定臣服于白色巨人。
伴随着战争一边倒的推进,所有人、神、兽都深刻地意识到,这颗星球即将迎来终结的事实。
当然,远离欧亚大陆、处于世界极东之地的神代——高天原也不例外。
“……”
在威严肃穆的伊势神宫大殿之中,端坐着一位美丽的少女。
她的五官仿佛绽放光辉一般美轮美奂,却只穿了一身朴素的浅色和服,可以窥见丰满的双峰以及一双水嫩大腿。
将一头柔顺宛如丝绢、修剪得整齐的金色秀发披垂在身后的天照大神,默默地眺望着远方被染上纯白的天空。
跟希腊神代、美索不达米亚神代、印度神代、大陆神代不同,高天原是一个相较之下非常年轻的新兴文明。
身为日出之国女王的天照大神尚且年轻,不论是她作为神王的力量,还是经验又或器量,都稍显不足。
虽然文明年轻而原始,但大和却在天照的努力勤勉治理下变得井井有条,一天比一天繁荣。
只不过,她至今为止所积累的一切,马上就要在天外的威胁面前化为乌有。
等到白色巨人蹂躏完了整个大陆,就会在高天原降临吧。
天照本人当然也会为了自己的国家[世界]而出战,只不过这只是类似于“船长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船”的徒劳挣扎罢了。
毕竟就连诸神里的佼佼者——那个希腊的众神之王宙斯与北欧的魔术神奥丁也败北了啊,年轻稚嫩的她又怎么可能敌得过自天坠落的白色终焉呢。
天照漫步在鸟居,伸手抚摸涂有红漆的立柱,低头幽幽地发出叹息。
明明还有很多的抱负等着施展、明明想要建立更繁荣的国家,然而看来似乎已是无法实现的少女幻梦了。
就在这时,来自大海尽头的一束璀璨光芒吸引了太阳女神的注意力。
“那是……?”
那傲然伫立在大海尽头之上、被光所缠绕的少年,散发出了仿佛要将整个世界照亮一般的白炽,让天照惊讶不已。
多么美丽的光辉啊……
少女神王情不自禁地感叹了起来。
即使是司掌光明权能的她也觉得如此夺目。
虽然同样是璀璨的黄金,但却是与自己[太阳]有所不同的高贵星光。
天照想起了曾经路过大和的旅人,他们口中传颂的歌谣。
在大陆的尽头、在遥远的西方,有一位挥舞星之圣剑的少年。
比任何神明都要更强大、比任何神明都要更光耀。
有一天,在星球遭遇危机的时候,他会手持星之圣剑,粉碎一切天外之敌。
那位少年,是被称作【炽天】的——
“原初的圣剑使[SaberVenus]……”
高天原女王双手合拢,痴痴地望着大海尽头。
被白色巨人带来的恐怖与绝望所支配的地表之上,璀璨的七翼如同预言所诉那般显现了——
紧接着,倒映在太阳女神双瞳之中的,是照耀世界的黄金圣剑之辉。
宛若日出驱散暗夜一般理所当然,圣剑的激荡与灼热吞没了星球之敌。
天照引以为傲的太阳辉光,与少年手中所绽放的光芒相比也是如此微不足道。
并没有感到惊讶。
也没有感到悲哀。
少女带着微笑、阖上了颤抖的瞳孔,轻启朱唇。
只是被欢喜充满了胸口。
只是被憧憬填满了双眼。
那一日,被星之一束射穿的不仅仅是白色巨人,同时还有太阳女神的心。
“汝一定就是妾身的救世主……”
……
……
……
“「妾身想要拯救会在千年之后灭亡的日本」什么的,都是骗人……”
天照大神紧紧搂住少年的尸体,睁开了双眼。
并没有理会玉藻前和伊吹童子迷惑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
“妾身显现至此,想要实现的真正愿望是「让妾身的弟弟再一次成为救世主」。”
多么愚蠢的愿望啊……
多么讽刺的结果啊……
只是为了实现自己少女时期的幻想,就把最重要的人卷入了灾难之中,最后还害死了他的性命。
“妾身想要让素盏呜尊再一次成为救世主……
幻想着再一次见证他绽放出令妾身恍惚的光辉……
圣杯以及【空想树·曼荼罗】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天照大神平静地兀自诉说着她已经破灭的计划。
“不过,现在已是再无法实现的梦幻泡影了,妾身的任性和愚蠢害死了他……”
在罗德死亡的现在,什么都失去了意义。
“即便如此,弟弟……素盏呜尊他没有憎恨妾身、依旧还爱着妾身。”
太阳女神静静说着,搂抱少年的尸体缓缓起身。
“他给了妾身新的使命……用他的死亡。”
“天照!你打算做什么!害死了叔父大人的你,事到如今还想做什么!”
伊吹童子大叫起来。
从刚才开始,她就感到了一股不安的恶寒。
那是至今为止前所未有的战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就会发生。
但是——又什么事情能够比叔父大人的死还要糟糕呢?
想到这里,伊吹童子垂下了头,失去了干劲。
天照将身体转向了空想树。
她一手搂住少年,将另一只、刻有七羽令咒的手伸向了侵略地球的异星妖树——
接着,蠢动不已的空想树·曼荼罗发生了变化。
难以置信的变化,深红而丑恶的空想树被天照放出的神圣之光包裹,渐渐染上了美丽而自然的绿色。
“什……!?”
玉藻前瞪大了双眼:“这……怎么可能?
空想树的性质发生变化,正在从邪树变为圣树……就连异星的本质也遭到了改写……”
“吾之半身,白面金毛九尾狐……”
天照背对着她,幽幽说道。
“若是汝,一定能够理解妾身此刻的悲哀、绝望,理解妾身的苦恼吧……”
“姐姐大人……”
玉藻前握紧了拳。
她从刚才开始就在尝试用八咫镜复活罗德,但结果是徒劳的。
连超越生前的天照都做不到的事情,自己又怎么做得到呢?
天照眺望着美丽的翠色圣树,喃喃自语:“妾身如今已然顿悟,我们的弟弟之所以会死的缘由……”
“什么?”
“素盏呜尊他啊,是为了让妾身继承他的愿望[业],为了让妾身理解自己的愿望[果],才会死去的……”
“啊……?”
玉藻前哑口无言。
她不清楚天照到底在说什么不知所谓的东西,心想姐姐大人该不会已经疯魔了吧?
“妾身没有疯……妾身比任何时候都要更清醒。”
“!!!”
玉藻前捂住嘴巴,但显然她刚才并没有说话——
是天照读取了她的心中所想。
紧接着,玉藻前发现了一个更惊人的事实。
天照的神性正在急速下降。
原本是统合了八百万神灵权能的全能神·天照皇大神,她的神性可谓旷古烁今、无人可比。
但现在,天照的至高神性肉眼可见的不断消失。
神性回到了生前的水准,腰间的天丛云剑不见了。
神性来到了伊吹童子的水准,背后的八尺琼曲玉不见了。
神性降低到了比玉藻前还要低的水准,象征大和民族原始自然信仰的野兽特征,狼耳与狼尾也褪去——
最后,从太阳女神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神性】的残留了。
失去了全部的神性,天照眉心却出现了赤色的圣痕。
“姐姐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玉藻前的瞳孔颤抖。
她也跟伊吹童子一样,意识到将有什么不得了的、超乎想象的事情发生。
罗德留给天照的遗物,七羽之令咒是默示录之兽的本源,拥有着相当于五十亿以上的人类灵魂之重。
若是如此巨大的业力化作愿望,注入圣杯之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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