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角宿一
……
……
短剑深深地插在源赖光的胸口之间。
她既没有因疼痛而发出悲鸣，也没有流出鲜血，就这样空虚地停止了恐惧的身体颤抖。
仿佛时间停滞了一般，赖光失神地站着，看向前方。
看向房间的尽头。
在那里的女性有着与源赖光完全一致的凛凛美貌，日式甲胄与紧身衣包裹着身体勾勒出充满张力的圆润曲线。
而与赖光不同的是女子眼中闪烁妖艳的赤色光芒，浅笑的绯色嘴唇透露出一丝残忍。
“八将神最后一骑，居于岁星之位，太岁神，丑御前。”
——源赖光的魔性人格，被罗德强行剥离出了她的体内。
“………………”
源赖光跟丑御前究竟对视了有多久呢。
本就属于常世之外的罗生门内，时间的概念十分错乱。
良久，源赖光将目光从丑御前身上挪开，接着转向罗德的方向。
罗德已经不在她的身后。
剥离了丑御前之后，他便来到了房间一侧的上座。
在源赖光与丑御前对峙距离的中心线上，少年随意地盘腿坐着，慵懒地用手背撑起脸颊。
“啊啊，是吗。是这么一回事吗。大江山的新任魁首原来是光之君吗。”
源赖光轻声说出了内心的感悟。
她触及到了在进入罗生门以后，一直隐约浮现的异样感的真相。
在攻略罗生门的过程中，他们遇到的每一个鬼都对罗德表现出了异样而强烈的执着。
或许其他人看不出来，但身赖光不可能会漏看那群鬼女在注视罗德时，眼中燃烧起来的情欲之火。
那是混杂了渴望与崇拜等等感情的下流眼神。
能够让她们这么做的人物就只有大江山的王，天魔雄命。
而且，如果光源氏就是天魔雄命的话，也能解释为何鬼一法眼会出现在第六之间了。
从一开始，大江山归顺朝廷就是一场政治秀。
源赖光与四天王只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的人是光之君与天子。
因大江山的鬼众归顺朝廷，年幼的天子会因为此事而在朝中获得美名。
同时，签订和平条约的双方——光之君跟天魔雄命同样也会被赞誉有加吧，相当于一个人拿了两份功绩。
并且，大江山从此以后将会作为天子宠臣光源氏的自治领而合法存在。
在距离京都不到百里的山上驻扎着能够横扫日本的怪异军势，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藤原家对朝廷的支配恐怕会就此终结，从今往后将会是天子与光源氏主宰的天下。
“机会难得，赖光也一同归顺于我吧。”
罗德用居高临下的视线盯着赖光，淡淡说道：“我会爬的很高哦。
不久之后鬼岛也会归入我的麾下、成为我的私有领，这样一来，我便会成为日本事实上最大的军阀。
官位是……对了，正二位。正二位右大臣。
官职是源氏之人所能抵达的最高荣耀、权力顶点，源氏长者——征夷大将军。”
“…………”
赖光沉默，罗德继续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
“赖光啊，你的父亲也上年纪了吧，差不多也是时候退休享福，让你这个源氏栋梁担当大任了。
镇守府将军源赖光……嗯，听上去是很不错的发音呢，只要你点点头我就会为你安排到位，你觉得怎么样？”
“光之君。”
“嗯？”
源赖光紧紧地盯着罗德，嘴角浮现出了欣慰的微笑。
“虽然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觉得你非常不一般，但还是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长到我的双手不能及的地方去了。
呵呵，真是厉害啊……征夷大将军，一想到从今往后要称呼光源氏大人，就感觉有些寂寞了呢。”
源赖光温柔的脸庞洋溢着感动的光彩。
“但是……”
女武士话锋一转，表情变得严峻。
“光之君，你错了。人类与鬼是无法和平相处的，你的所作所为只会为自身招来毁灭，因为鬼就是天性邪恶狡猾的人类之敌。
就算鬼众现在畏惧你的力量而臣服于你，总有一天他们会趁你不注意杀死你——
赖光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态发生，所以……”
“在你说教之中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但是啊，赖光，你已经没有守护这孩子的资格了。”
一个声音传来。
是丑御前。
她带着妖艳的笑容说道：“从今往后你跟光之君的关系是主人与家臣，作为母亲存在的将会是我呢——光之君已本人经这么决定下来了。”
“光之君！？”源赖光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瞳孔。
“不服吗。”
罗德挑了挑眉。
他带着揶揄的恶趣味笑容说道：“既然不服气的话就战斗吧。八将神最后之战，赖光与丑御前，赢的那方可以做我的母亲。”
“呵呵呵呵呵……遵命。”
丑御前愉悦地笑了，而赖光则一脸凝重地咬紧嘴唇，沉默不语。
“这也正合你的心意吧，赖光。你不是一直想着要铲除丑御前吗，我允许了。”
这么说着的罗德从虚空之中取出两柄太刀。
一柄名为鬼切安纲、一柄名为蜘蛛切，双双丢在丑御前跟源赖光面前。
“从其中挑选一把拿起来，就在这里跟丑御前决斗吧，赖光。
杀死丑御前，然后从她的手中夺走我吧——如果你做的到的话。”
“……我拒绝。”
赖光只是瞥了一眼地上的剑，便挪开视线，随后做出让罗德跟丑御前都感到惊讶的回答。
“！？”
一直憎恨着丑御前、排斥着体内鬼之血脉的她，居然拒绝了跟丑御前生死厮杀的机会。
冷汗从罗德额头上渗出。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平静，但其实他内心已经有些慌了——源赖光的作答完全超出了他所思考的剧本。
按照罗德的计划，源赖光会在他面前跟丑御前进行生死决斗。
二人都将自身的潜能发挥到了极限，两位牛女大战到天地变色、万雷轰顶，将立足点的罗生门打了个稀巴烂——
罗德也因此坠入深渊。
之后，源赖光与丑御前齐心协力救出了少年，两人也在战斗和协作中相互理解，握手言和——
罗德所思考的，让源赖光对鬼改观、跟丑御前和好的计划大概就是如此庸俗的阖家欢剧情。
然而，他的计划第一步就出了问题。
赖光竟然拒绝了跟丑御前的决斗。
罗德愣了愣，然后擦着汗说道：“呃，如果你是担心杀死丑御前会导致自身也一同毁灭的话，那是多余的担心。
我会为你们之间的胜者赐予新的生命，若是你想要的话，永远的生命也不是可以的哦？
毕竟是要一直陪伴着我的女人啊，还没活到200岁，年纪轻轻就死掉的话我会非常困扰的。”
源赖光摇了摇头。
“不是的，并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丑御前皱起眉头不解地问道。
赖光道：“丑御前，你想要成为这孩子的母亲是你的自由，我不会指责也不会制止……”
“哦？”
“而且……或许你真的比我更适合成为这孩子的母亲吧。”
赖光有些悲哀地说道：“你理解了光之君的烦恼、并且愿意为他分担，而我却只是一味地否定着他，直到现在也对光之君的做法感到怀疑。
如果是你来做这孩子的母亲，光之君今后也一定会更加幸福吧。”
丑御前不屑地哼了一声：“还真是伟大的爱呢。”
源赖光缓步走到了罗德身边，咬着嘴唇说道：“在见到丑御前之后，我明白了，自己已经失去了陪伴光之君的资格。
我赢不了她，至少现在还赢不了她。
我杀不了她，已经没有消灭她的理由了。
——因为丑御前比我更加合适，我没有资格从光之君身边赶走她……”
丑御前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倒是意外的很有自知之明呢，赖光[我]。成长了不少嘛。”
罗德皱起眉头：“赖光。”
“所以……”
源赖光在罗德面前双膝下跪，缓缓垂下臻首、把额头贴在地板上，以土下座恳愿的姿势说道。
“请光之君助我一臂之力，使赖光成为一名真正的母亲吧。”
“…………”
丑御前脸上的胜利者笑容在一瞬间变得僵硬。
“哈、哈啊？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呢！”
源赖光带着无比认真的表情仰望着少年，美眸湿润而颤抖，脸颊泛起了娇艳动人的酡红。
“赖光想要做光之君的女人，为你生十个、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丑御前愣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愤怒地对她大吼。
“……结果不还是妈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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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2 牛女与牛鬼的对决?
“居、居然向男人谄媚求欢……何等不知廉耻啊！这样也称得上是武人的楷模、源氏的栋梁吗？回答我，赖光！”
丑御前又羞又恼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她涨红了脸，怒斥着跪在罗德面前、土下座恳求得到少年播种的源赖光。
源赖光在刚才逃避了跟丑御前之间的决斗，放弃了与她的正面相争。
这意味着从今往后，丑御前将会作为源赖光所舍弃的女人部分自由自在地活着，赖光本人则会继续作为源氏栋梁而活。
丑御前将会接管除去源氏事务以外、赖光所拥有的一切，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她们跟罗德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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