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只会时停啊 第520章

高度发展的社会已经将哲学领域远远抛在身后，一味地沉浸在愈发便利的生活中，人们的内心却愈发迷茫。正因如此，他们下意识向灾厄伸出了手——【行动代号·根源】，这个从出发点就偏离正道的合作计划得出了扭曲至极的答案，并将累积的错误扩大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

随后是第三个错误，【不应蒙蔽】。

人们被灾厄给出的扭曲答案彻底蒙蔽住了。【一切都注定消亡】，【知性与任意一种自然现象毫无区别】——当这些虚无的言论从被视作权威的流星处得出，所带来的动荡超出任何人的想象。

本就因不适应科技高速发展而陷入迷茫的人们因为这一结论彻底失去了前进的目标，每日仅专注于酒醉与享乐——而这恰恰又证明了灾厄的结论。

然后，【极乐】出现了。

瞬间令思考陷入停滞、不会接受刺激、不会因任何因素产生改变……这才是我们面对的最根本的危机，也是唯一一个不能归咎于我们的错误，【不应弱小】。

没错，因为灾厄的结论失去目标的人是有，但同样有相当一部分人在执着的生活着。他们从未相信【行动代号·根源】得出的结论，然而最后，这部分人却是最先被极乐吞噬的。

与灾厄相比，我们的力量实在太弱小了。

弱小到连坚持自己信念的机会都没有，弱小到不得不抛弃自己亲手创造的一切，以求换得最后一丝通向未来的机会。

而最后——

“最后，是我本人的错误，更是我无可逃避的罪责。”

沉默了许久，恩佐斯深深低下了头：

“【不应失职】。”

“身为天空城·奥西里斯的指挥官，我利用了全体人民对我的信任，拉拢他们执行一个毫无希望的任务，建造一门永远不可能发射的歼灭炮。”

“打从一开始，建造歼灭炮的计划就是为真正的【加法】执行做准备。我先一步知道灾厄的本体并非南256方向的那颗星辰，而是我们这五十年来亲手建造、摄取的一切。想要彻底消灭它，唯有先彻底消灭我们自己。”

“但我也清楚，任何人都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接受自己的死亡。即使面对绝望，生命也会本能地想要求得生存，哪怕不惜一切代价。”

“……所以，我下令封锁了消息。”

“想藏住一棵树，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它放进森林。当真正的【行动代号·加法】正式进入筹备阶段，为了掩护它的进行，我说了谎。”

“我对外宣称【加法】的目标是建造一门击落星辰的歼灭炮，而这个消息对恐惧末日降临的民众来说无异于救命稻草。他们很快就展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各类物资、技术、人才、知识都汇集到了天空城。尽管极乐还在不定时地吞噬生命，可人们的脸上却逐渐恢复了笑容。”

“……人一旦有了希望，行动就会变得积极。他们相信自己的劳动能换来更加美好的明天，只要将那颗灾厄之星击落，自己就能回到过去幸福的生活中去。”

“然而，支撑他们的希望只是一个谎言。”

“等待他们的只有足以毁灭一切的黑焰与终结。”

“……”

讲到这里，恩佐斯又停顿了很久很久。从那泛起丝丝波澜的语气中，伊谛普斯能听出这位指挥官心中无比的压力与煎熬。

“为了增强歼灭炮计划的可信度，我每日都亲自主持相关的建造工作。随着歼灭炮渐渐成型，现场的气氛也越来越热闹积极。人们白天努力工作，夜晚载歌载舞相互鼓励。在这末日临近的危机之下，生命却迸发出更加璀璨的火光。”

“唯有我，每日都会被噩梦惊醒。每次看到人们笑着向我问好，心中的愧疚感就几乎要将我的理智湮没。”

“我清楚让这些人们如此积极的唯一理由就是【希望】二字，然而这个希望却是我编造的谎言。我更清楚即使建成了那门大炮也不会对他们的结局有一丝改变，为了毁灭灾厄，这辛苦得来的一切都将化为灰烬。”

“我不禁开始问自己，让这些人去做徒劳的努力真的正确吗？对他们隐瞒真相真的公平吗？在最开始是不是就该开诚布公，让人们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事已至此，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无论出发点为何，我，恩佐斯，已然犯下了欺骗全体知性种族的不可饶恕的大罪。这罪行无法用任何刑罚衡量，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来看，这甚至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谋杀】。为此，我愿意接受任何审判。”

说到这里，恩佐斯像是活过来似的，那双坚毅中闪烁着疲惫的双眼直直看向伊谛普斯：

“后来者，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既然这段录音被你激活，至少意味着世界依然存在，我们的计划应该成功了。”

“我是一个罪人，这点无可争议。但请你记住，那些参与歼灭炮建设的人们，他们都是英雄。他们从未屈从于灾厄扭曲的答案，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仍在努力的抗争。”

“尽管没有荣耀加身、甚至连名字都被历史遗忘，但他们从未放开过抓住希望的那只手，也从未将目光从未来上移开半分半毫。”

“这样光荣而伟大的生命，绝对不像灾厄所说的那般毫无意义。”

“……审判我，赞颂他们。”

“再会，后来者。”

“后会无期。”

第-54章 3/50的道谢

……谁能审判你呢，恩佐斯阁下。

随着录像播放完毕，那张坚毅的面孔随着蓝光一并消散。久久地注视着那尊魁梧而又沉默的钢铁之躯，伊谛普斯摘下面具，对这位曾经的指挥官深深行了一礼。

诚实与谎言，英雄或罪人，在当时那种复杂的环境下，没人能清楚地说明这其中的分别。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他的人民是英雄，他，同样是英雄。

为了夺回未来，他们齐心建造大炮，面对灾厄毫不退缩。

为了延续加法，他隐瞒真相，将一切的痛苦与责任担在自己肩上，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毅力与坚强隐瞒了一切。直到临死的那一刻才坦诚了自己的哀叹与煎熬，为后人留下了这段留言。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万年前的人们从未被母亲的沉寂理论所蒙蔽。他们失败的唯一原因是他们的弱小，但即便如此，人们也挣扎着做出了反抗。

母亲虽然强大到可怕，但她只是灾厄，与地震、海啸或风暴毫无区别，可以夺去人的生命，但不可能动摇人的意志。

正如恩佐斯阁下所说，这样光荣而伟大的生命，绝对不像灾厄所说的那般毫无意义。

“……你就是想告诉我这一点，所以才把我引来这里的，对吧。”

垂眸看向手中的璀璨球体，伊谛普斯缓缓呼唤出了她的名字：

“【世界】。”

————————————

“……”

并没有对伊谛普斯的话做出一丝回应，被他握在手中的晶莹球体只是一如既往的闪耀着，其中光芒流转，仿佛倒映着万物。

“……不管怎样，还是和你道一声谢好了。”

见世界意志似乎无意与自己交流，伊谛普斯只是微微一笑，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可能已经看出来了，那时的我因得知真相而陷入了无比的绝望。”

“追逐意义是知性特有的行为，对生命来说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自己的存在毫无意义——但是，这恰恰是无比强大的母亲给出的答案。”

“她说我们的思考只是一种无关紧要的行为，是万物陷入沉寂的其中一种方式。没有实体的意志甚至还不如路边任意一种物质，充其量是与火一样的自然现象——一种引导物质耗尽能量、走向沉寂的自然现象。”

“当从灾厄亲历者口中听到这些结论，我感到无比恐惧。母亲的存在层级实在太高了，她对这世间的一切就像是真正的【神】，由她说出的话语，几乎可以确认为真相。”

“直到昨天，哪怕一切计划都已经被我做到了最好，甚至自己已经策划好了自己的死亡，我仍会忍不住的恐惧母亲，担心她会不会在某个不知道的地方注视着我，一眼洞穿我内心的全部。”

“但现在，这种恐惧消失了。”

侧眸看向对面的钢铁之躯，伊谛普斯垂下了头：

“万年前人们的故事已经告诉了我，高高在上的母亲从不理解何为知性，她更没有资格给出生命的定义。在真正的生命面前，她的沉寂理论一文不值，甚至从没被任何人相信过。”

“抛去歪曲的理论，她只是灾难，一场强大的、但并非不可战胜的灾难。”

“——一想到这个，我来这里之前的隐忧和畏惧就都不见了。”

看向手中的世界本源，伊谛普斯低声说：

“蝼蚁的血也是会热的，谢谢你不惜绕这么多远路也要告诉我这一点。”

【——】

听到这话，世界本源上闪烁的光芒忽然更强烈了一些，但出奇的，这光芒却并不刺眼。

“……”

不知听到了什么，伊谛普斯微微一怔，随后，他看着世界本源，嘴角少有地露出了一丝柔和而又真实的弧度：

“【因为你也活着】？真是无比温柔的说法。”

“……谢谢，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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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在这方被一切遗忘的仓库遗迹中，伊谛普斯知晓了两件重要的事情。

一是母亲并非不可战胜的神明，二是自己确实地【活着】。

因为过往的经历，他一直认为自己的生命是毫无意义的。诞生于计划、成长于阴谋，甚至连反抗都在母亲的算计之中，自己的全部只是她手中的一颗棋子。

然而，在今天，在这里，世界亲口对他说‘你也活着’。

是啊，我也活着。

和其他人一样，我也有所爱的人、想要保护的事物，想要实现的目标。

并不是什么蝼蚁或棋子，名为伊谛普斯的半精灵活着、活在这个多彩而又精彩万分的世界上。

知晓这一点不会对我将要做的事情产生一丝动摇，反而更令我坚定了阻止母亲的决心。

我的一生并非毫无意义。

西卡莉，薇，世界——在不知不觉中，原本空无一物的我已经拥有了如此多的联系。

太好了。

能在死之前明白过来这一点，真是太好了。

庄重地将世界本源放在钢铁之躯的手中，伊谛普斯沉默了一会儿，将体内的愉悦印记也具现了出来，久久地凝视着。

这是那位太阳似的魔王大人在初见时送给我的礼物，也是我这充满黑暗的命运迎来的第一个转折点。

——那么，就将它留在这里吧。

嘴边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伊谛普斯只是一个用力，套在他手指上的那枚鬼脸指环就被他轻易脱下。

对我来说，这枚指环象征着那个无可取代的人，正因如此，我才不想让它陪着我步入死亡。

钢铁的英雄留下了这尊不朽的躯体，哪怕是对他拙劣的模仿也好，我就留下这枚最为珍贵的印记吧。

将那枚鬼脸指环轻轻放到钢铁之躯脚边，伊谛普斯后撤了一步，最后看了一眼它。

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有迷宫本身的性质和这座【保险库】在，母亲绝对不可能找到世界本源。只要完美瘟疫被圣人引爆，笼罩世界万年之久的灾厄就会消弭于无形。

至于我？

和之前对薇第一次说的计划一样，我会回到精灵圣地，做一次以生命为代价的佯攻。

我并不像恩佐斯先生那样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哪怕到了此时，我也只是想让自己在意的人活下来而已。

那么，轻轻道一声你永远都不会听到的告别吧，敬爱的魔王大人。

我出发了。

第-55章 3/50的前曲

“呜！”

原本心不在焉地敲着扶手的小手像是触了电一样的缩回，西卡莉定睛一看，发现原来是扶手上的一枚木刺因为自己过大的力量被压的翘起。

毕竟只是赶工出来的椅子，肯定比不上魔界中的王座结实，可以理解。

只是……心中这不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小手下意识地攥紧，魔王大人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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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现在的战局虽不能说悲观，但也绝对算不上乐观。

相比以往，此次人魔战争的特点为【整体克制，局部激烈】。

现任魔王似乎在有意地控制流血事件的发生，即使某些地区的控制权归于魔王军之手，生活在当地的人们也并未遭到掠夺或杀戮。

察觉到了魔王的意思，人类帝国高层也在小心谨慎的前提下配合减少无辜伤亡的出现。在这种无言的默契之下，尽管本次战争的激烈程度丝毫不逊于以往任何一届，但平民的生活出乎意料的没受多大影响。

魔王究竟为何要做出这样的战略部署，这丝变化究竟能给后世带来什么——尽管帝国内部进行了多次争论，但始终未能对这些问题给出令人信服的答案。

魔王在想些什么，终究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过，克制归克制，在临近决战的当下，每一个参与这场战争的人的心里都不会平静。

魔王与勇者——说来有些俗套，但在现今势均力敌的前提下，这场人魔双方最高战力之间的决斗无疑决定了整场战争的结局。

“——切。”

不满的咋舌声突然在身前某处响起，西卡莉定睛一看，发现以勇武著称的魔族猛将赫莱耶正在小声和身为军团参谋的知性报告着什么。

……暂时抛掉心中没来由的不安，专注于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