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夜弦歌
入夜,群星寂黯,喧闹渐去,熄灭灯火的乌鲁克大使馆,也归于沉寂。
漆黑的房间中,萨麦尔靠窗坐上阳台,手持刻刀,在一块泥板上耐心雕琢,那紧锁的眉头,似乎有化不开的疑惑和凝重。
因为,经过一天明里暗里的信息搜集,他发现了些和自己记忆中颇有出入的现实。
第一,由于魔神王盖提亚烧却人类存在根基所穿凿的天之孔,被抗拒本能的提亚马特封闭,未来那群以修复人理为己任的迦勒底员工,同样被隔绝在美索不达米亚的世界泡外,并未如约而至。
或许,照这样下去,那个神秘组织,很可能就此缺席。
没有什么外乡人,也没有什么救世主。
那么,这应对美索不达米亚【三度风暴】的使命,自然就完全落到了苏美尔人自己头上。
一切,将由他们决定自己的未来。
这个偏差,虽然影响很大,不过好在萨麦尔早有预料,目前还可以接受。
况且,福祸相依,没有了真正的提亚马特神,进行回归式的生态灭绝,三女神联盟又多是划水的二五仔。
因此,想要度过这次危机,难度也有所下降,目前的一切,尚在掌握之中。
但接下来的偏差,就有点大了。
第二,英雄王吉尔伽美什从库撒归来之后,并没有按照既定的历史,将血脉中的魔术天赋完全激发,成为魔杖支配者。
也就是说,他似乎看到了不一样的天命。
目前情况不明,萨麦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暴露。
第三,由于那位贤王没有选择走上舍弃战斗天赋,转变为超越时代的施法者这一途径。
因此,历史上他亲自召唤七大职介英灵,与其共同守卫乌鲁克的事件轨迹,也发生了偏移。
根据市民的传说和谈论,在三女神的围攻下,吉尔伽美什王由于分身乏术。
为了更好的守卫国家,这位英雄王慷慨地提供宝库中的资源,并集中神官和占星台魔术师,绘制魔术阵基。
之后,曾经成功将大女神伊什塔尔降灵的巫女所,接受委派,进行庞大的召唤仪式,希望呼唤异乡的强者,前来助阵。
最终,只有两位漂流至此的“外乡人”,出现在祭台中,接受了乌鲁克的征召,为王效力。
他们一个是统领占星台的宫廷魔术师梅林,一个绝对魔兽战线的炎门守将列奥尼达一世。
这些都是愿意帮助乌鲁克,善良而淳朴的外乡人。
没错,记忆中代表人类神秘力量体系的七大职介,实际上只出现了两位。
其它记忆中的填充七大职介的“外乡人”,并未到场。
当然现在,从北侧杉木林中被那只白色梦魔捡到的安娜,也算一个。
而巴比伦尼亚攻防战前期,那本该和“异国”弓箭手巴御前同归于尽的魔兽大军总指挥蝎人将军基塔布利鲁,则被吉尔伽美什王亲自解决。
事情,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萨麦尔单手摩挲着下巴,右侧指掌在泥板背面,皱眉刻下整理后的关系图。
另外,据他所知,定约毁灭乌鲁克,主宰这片土地的三女神,也有两位漂流至此的外来者。
一个是南方通过增殖雨林,已经侵占埃里都的玛雅世界神明降灵体——羽蛇神库库尔坎。
一个是北方占据杉木林,建立鲜血神殿,窃取提亚马特部分权能,批量制造魔兽的希腊世界降灵体——蛇发女妖戈耳贡。
而隐藏的最后一柱,自然就是表面将疾疫散播到库撒,实则收拢人类灵魂,保护他们的美索不达米亚世界本土女神——冥府之主艾蕾。
通过他在虚数之海中生存的经验和感知,隐约察觉到有不止一个世界泡悬浮在“虚无”之中。
这些从神代中孕育人类文明的果实,正逐渐成熟,向真实的地表沉降。
而在这一过程中,文明的交汇,各种概念的彼此联系,也导致不同世界泡中的神明,会将自身的部分存在,投射到另一片土地上。
尊崇祂们的信仰,有的甚至会在另一片土地上,扎根发芽,占据重要的影响。
比如,埃及世界死神那广为人知的名字“阿努比斯”,实际上是希腊语的表达形式。
祂虽然诞生于古埃及神代世界,但在之后的托勒密王国时期,阿努比斯的形象与希腊神只赫密斯融合成“赫曼努比斯”。
这种教派的中心在基诺波利斯,其名即是“犬城”之意。
根据阿普列尤斯的《金驴记》第六册记载,可以看到这尊神只的信仰,又延续到古罗马世界,至少维持到了二世纪。
因此,神明的投影,也就是所谓的降灵,并不一定局限于某个时代,或者某个世界泡中。
如果信仰扩张、混得不好、或者有其它原因,祂们大概能在满足某种条件之下,通过虚数之海,将自己的存在,投射到新的世界,继续扎根。
窃取了提亚马特神部分权能的蛇发女妖戈耳贡,本来被称为“戈耳贡三姐妹”,名字分别是大姐斯忒诺、二姐尤瑞艾莉、三妹美杜莎。
作为土著神,她们很是不幸,为了躲避希腊本土排斥和残害,漂流到了的一座无形之岛上栖息。
但即便如此,那些征讨她们的英雄,也是络绎不绝,想要用她们的性命,来彰显自己的武力,取悦众神。
被逼无奈之下,年龄最小,却最具成长性的三妹美杜莎,吞噬了两位姐姐,化身戈耳贡,将前来征讨的英雄杀死。
这就是那位冒牌提亚马特神的凄惨命运。
而随着美索不达米亚世界出现了空隙,这份对人类这种生物的仇恨,被魔神王盖提亚、神之子金固所利用。
他们通过降灵与概念融合,协助被召唤而来的戈耳贡,占据了提亚马特神的部分权能,创造了发誓要向人类复仇的魔兽女神。
同样,消灭人类,重新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下去,或许也是那位被残害的蛇发女妖,所渴望的未来。
但很遗憾,她很大概率是那些幕后者为了达成目的,用完就扔的工具。
至于那位羽蛇神,大概是因为玛雅已经结束了她所统治的第二个太阳纪,世界泡正在发生剧变,被驱逐的库库尔坎,不得不远离,想要重新寻找可以扎根的信仰之地。
总而言之,这场战争,从魔神王盖提亚的角度来看,就是毁灭人类文明的根基,重启世界。
从三女神的位置观察,似乎有点信仰支配权争夺的味道。
如果毁灭现在的乌鲁克人,通过自己的意愿,重新开启新的时代,那么她们的恶行,就可以是发展信仰,彰显武力的功绩。
所以,谁说这些【外乡人】是善良淳朴的?
第四十二章 强者就应该肛强者!
该怎么样瓦解三女神联盟,为自己身后的提亚马特神谋其最大利益呢?
萨麦尔头颅后仰,闭目沉思,手中的刻刀有节奏地在泥板上敲击。
不知过了多久,蛇类竖瞳缓缓张开,在黑暗中露出幽光,分别在不同的神名和阵营之后,写下整理思路后的关键字。
团结、收买、分化、拉拢、打击…
首先,【团结】自然是指人类一方。
自己站队乌鲁克,已经是必然的,如果能保证苏美尔文明延续下去,那么在这场战役中发挥了极大正面作用的提亚马特神,就有可能被重塑形象,为这片土地所接纳,从而获得回归的可能性。
但前提是,自己获得那位高傲之王的认可。
事关整个乌鲁克,乃至美索不达米亚世界的未来,吉尔伽美什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其次,【收买】明显针对了某位爱财女神的弱点,将其招揽入人类阵营。
她是不属于三女神同盟的战力,就像用胡萝卜去钓驴子一样,掏点巴比伦的宝石,就能引诱来的保镖,何乐不为?
当然,重点是掏吉尔伽美什的钱。
然后,【分化】落在了羽蛇神库库尔坎身上。
这位神明发明了书籍、立法、反对活祭、为人类带来了玉米,也是祭司的守护神。
虽然因为玛雅世界的变动,她离开了故乡,但其本质上还是一位善神。
对于人类这种在地表取代神明的生物,羽蛇神一贯抱有很大的喜爱。
况且,这场以蹂躏弱者,霸占土地的神权争夺游戏,并不符合她的暴力美学。
是强者,就该肛强者!
选择势均力敌,甚至高出自己的对手,拳拳到肉!这才符合库库尔坎对【神战】的定义。
因此挑唆离间,无疑是有效的策略。
嗯,这个他熟。
古蛇咧开嘴角,露出阴险的弧度。
那么,【拉拢】则是针对自己饲主艾蕾的策略。
她向来是个悲观主义者,因此才会遵守【天命泥板】的预言,选择按照【天命】,毁灭乌鲁克,蹂躏美索不达米亚。
但这位傲娇女神,并不是对【天命泥板】的答案,一昧听从,也耍了个小聪明。
那就是毁灭的只是肉体,她要将这些人类的灵魂收拢,在新的时代开启后,为他们寻找生的机会。
不过很遗憾,在美索不达米亚世界中,死亡便是永恒。
想要从“死”的一面,让众多苏美尔人在新的时代获得重生,哪怕她是冥府之神,这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先服软认罪,之后等美索不达米亚被清洗一遍,人类的灵魂再去跪舔那些高高在上的惩罚者,获得延续文明的资格,这条路是不是太扯了?
现在人类退一步,就相当于将对抗命运的选择权放弃。
所以,只要把事情讲清楚,改变艾蕾的悲观理念,让这位仁慈的死神,将选择权重新归还给人类自身。
那么,深爱着这片土地的冥府之神,自然会站在人类一边。
不过,想要说服一个傲娇,必须顺着毛去捋。
没有合适的契机,就跟她讲道理辩驳,很容易把这位冥府之神逼到角落,自己炸毛咬人。
最终,【打击】这个词,瞄准的对象,便是那位对人类怀有深刻怨念的魔兽女神戈耳贡。
她和其余三位女神不同,那双手上已经沾满了人类的鲜血,双方的矛盾不可调和。
杀光人类,终结苏美尔文明,毁灭自己,这才是她疯狂而病态的复仇!
狠起来连自己都杀的怪物,只能用拳头跟她“讲道理”。
但即便是敌对,也要讲求策略。
如果说魔兽女神戈耳贡是疯狂到极致的怨念和兽性,那么根据萨麦尔曾经的记忆,出现在杉木林的安娜,就是被她排出体外的纯真自我。
所以,那位女神的幼体,就是戈耳贡的克星。
正当古蛇沉思之间,隔壁传来咿呀的响动。
一道娇小的身影,隐藏于静谧的夜色中,从走廊上鬼鬼祟祟地摸了回来。
安娜察觉到那道若有若无的目光,警惕抬头,差点和窗口的萨麦尔撞上。
小丫头吓了一跳,当即挺直身板,两手背负,结结巴巴地打着招呼。
“你…你还没睡?”
“你不也一样?”
萨麦尔抿唇反问,眸中酝酿着一丝笑意。
“酒醒了,有点睡不着…”
小丫头说话间,眼神飘忽,语句中有明显的停顿,出现类似情绪化的变调,这是明显的说谎特征。
“因为被灌醉,所以没吃饱?”
“晚上醒了之后肚子又饿,就偷偷跑到了厨房找点心?”
萨麦尔一语道破了小丫头的晚上出来溜达的行动轨迹,表情有些揶揄。
安娜俏脸微红,眉目中几经挣扎,才敢抬起小脸,正视萨麦尔,进行回应。
“你挂在厨房的泥板,我看到了…”
“放在炉子余烬里保温的牛油蛋糕,味道还是很好,谢谢…”
作为故土被恐惧和仇视的对象,她从来没想到在新的世界会得到如此多的善意对待。
可即便如此,她的另一半存在,对这个世界来说,却成了痛苦和灾害。
少女抬头望向晚饭醉酒间,追着梅林砍,一路留下的破坏痕迹,情绪逐渐低落,小声呢喃。
“晚宴的事,对不起…”
“你们不用迁就我的,因为我总是带来灾难和麻烦…”
萨麦尔抬手郑重按在安娜瘦削的肩膀上,目光与其对视,严肃沉吟。
上一篇:人在型月,未婚妻两仪式
下一篇:原来,她们才是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