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位面苹果
“沉浸在复仇中的人,都很丑陋。”
“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在替谁复仇。”夜霜一句话,让贝特利沉默了。
“真是能言善道啊,魔女小姐,不愧是「数理会」的统治者。”
“过奖了,一直在玩猫抓老鼠游戏的贝特利先生。”夜霜环顾四周,明白自己根本没有退路。
逃不掉了。
从她被马瑞克叫到中大陆的那一刻,可能注定就是这个下场。
不对,应该说最初得到黑色戒指的那一刻,就注定是这样。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被马瑞克坑了呢。
但是,作为被坑的人,她却没有其他可以做的。
马瑞克没有伤害她,没有损害过她的利益。
只是让夜霜站在了一个位置,一个高高在上的“危险”位置。
她知道马瑞克不是为了拯救世界,可是她并不知道马瑞克真正想要做的又是什么。
毁灭世界吗?可马瑞克不仅没有做任何危害世界平衡的事情,反而一直提供各种帮助。
不明白,搞不明白。
语言是一种武器,有时候比起武力更加恐怖。
善用语言,正是欺诈师的本分。
这个世界上不缺聪明人,欺诈师不可能瞒过所有人。
谎言终究会有揭穿的一天。
真正高明的欺诈师,即是谎言被拆除也不会有任何慌张。
因为即使你明白自己被骗了,也不知道自己被骗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夜霜莫名其妙地问了贝特利一句。
她联想到什么才会冲着敌人的贝特利提出疑问呢?没人知道。
“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谁知道,这个本来就乱七八糟的世界,本来就够恶劣的世界,有谁搞得懂。”
“好想烧了这个世界。”夜霜听到贝特利的话之后,轻声呢喃。
她翻转手心,漆黑的火从手心蔓延到她全身。
被火焰燃烧的夜霜,能够临时随机得到一种能力,持续的时候可能只有一分钟,而且至于随机获得的是什么能力也无法预知。
一切都交给运气,这似乎也不错。
“漆黑的火焰,可以燃尽无形的事物,也可以赋予无能者能力。”
“还真是得到了一个相当附和‘魔女’这个词的能力。”贝特利戏谑地看着夜霜。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夜霜开口的同时,火海将贝特利吞噬。
魔力、神力,所有东西都成为了火焰的助燃剂,让火势更加凶猛。
“看来你运气真的很好。”贝特利看着龙臂被火焰扯下的一部分“龙的特性”,有点意外。
什么稀奇古怪的能力都可能获得,而现在夜霜的能力就是可以将所有魔力与神力吞噬转化为黑火。
包括贝特利从诸神那偷窃而来的神力。
“正好,我看看你一个魔女胃口到底能够有多大。”可是这充满针对性的能力,反而让贝特利笑得更加兴奋。
吞噬,很好,他很喜欢吞噬这个词。
“哈哈哈,你可千万不要撑死了!”贝特利狂笑着说。
「数理会」的大厅很大,从这一头到另外一头,需要走好久好久。
但这段距离,却被贝特利一击所拉近。
再遥远,好像都不过是贝特利一挥手的事情。
夜霜的瘦弱的身子撞散路上的所有墙、所有柱子,被击飞到半空中。
身后,已经是「数理会」大厅的最末端了,继续往后就是这个空间的边缘。
夜霜飘到半空中,神情有点恍惚。
就跟贝特利预料的一样,即是她可以吞噬对方的神力,可是要是火焰本身承受不住,那还是没有办法战胜对方。
燃烧到极致的黑火,超过极限之后,兀地消失。
无影无踪,只留下一路火焰灼烧过的痕迹。
战胜不了,这个疯子无论怎么去思考也无法战胜。
逃跑不了,从她伸出这个大厅的一刻起,就注定无法逃离。
她被马瑞克就这样推出来,推到了贝特利跟前。
可能马瑞克最开始并不是打算将夜霜推到这个凶残的复仇者面前,但如今她面对的人就是贝特利,没有人能改变。
“喂,你就算这样子,还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啊。”贝特利说道。
“还真的对得起你戒指的含义。”
贝特利在那里絮絮叨叨,可是夜霜却一句都没有听清。
她轻轻地落在地上,无力地仰面躺着。
爆鸣声、崩塌声,还有贝特利的话,都在附近响起,可是对现在的夜霜来说,却像是从高山的山顶传到山脚那样。
相当缥缈,模模糊糊的让人分辨不清楚任何一个音节。
不止声音周围的景色都好像在渐渐地离她远去。
“我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夜霜看着崩坏的穹顶,发出了来自灵魂的疑惑。
对啊,她到底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为什会成为「数理会」的一员。
说到底,她为什么会成为一个冒险者。
仔细想想的话,似乎是因为一个从村子里出来的男孩,忽悠着刚从学院毕业的她加入了队伍。
不仅仅是中大陆的帝国有学院,世界各地一点都不缺少培养人才的学院。
夜霜是从东大陆而来的,然后跟着那乡村小子一路冒险。
不知不觉地度过一年又一年。
在学院的时候,夜霜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慢到可以一天一天地计算。
但是当离开学院,成为一名冒险者之后,却猛然发现时间根本不够。
时间已经不是用天来计算了,而是一年又一年。
一天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这一点都不夸张,事实就是如此。
时间的长度从来都没有改变,只不过是感受它的人便迟钝了。
迟钝到无法第一时刻感受到时间的变化,等待日子过去了一年,才会骤然察觉四周的不同。
她也是从一个不成熟的少女,一路成长为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这个样子...?她现在又是怎么一个样子呢?
恍恍惚惚地,接受了戒指;恍恍惚惚地,失去了乡村男孩;恍恍惚惚地,成为魔女。
其实,她完全可以去拒绝这一切,不认可这一切。
可如果这么做了,之后又该做什么。
真正让人迷茫的,不是该不该作出断绝,而是断绝之后要走向何方。
要是她在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选择离开「数理会」,一切肯定会不一样。
遗憾的是,她没有这样做,因为她不明白离开之后又能去哪里。
旁人能够轻易地举出一系列例子,轻易地告诉她该如何如何。
可惜那些都是废话,无用的话语,根本不能进入人心得的话语。
要是这种话语能轻易地进入人心,那么这个世界如果不是极端的恶、就是极端的美。
夜霜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长袍上的灰。
就算贝特利说的一样,无论如何被碾压,夜霜都不曾露出狼狈的一面。
或者说,即是狼狈不堪,她都能够用从容的举止掩盖过去。
“我现在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杀了你。”夜霜理了理盖住自己脸的散乱长发。
夜霜不弱,身为反面的持戒人,她的实力超过黑铁种太多了,甚至青铜种对她来说都不足畏惧。
然而,她得到戒指的时间太短了,比起贝特利短了不知道多少年。
夜霜背负这虚假的持戒人命运不到三年,可是贝特利依旧承受了命运的重压太久太久。
实力差距实在太远,觉悟的差距也实在太远。
一开始这场战斗就是夜霜所说的“猫捉老鼠的游戏”。
夜霜张了张嘴,开始唱着歌谣。
悠长、肃穆的旋律,回荡在如废墟一般的大厅之中。
夜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唱歌,贝特利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唱歌。
可是,既然唱了,夜霜也没有打算停下来。
要随心所欲,要随心所欲。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己不由心了。
就像她现在这样,早就上了一艘不容许下去的船只。
那是欺诈师的船只,被骗了之后就无法回头的船只。
这个世界会变成怎么样,夜霜也不太清楚,可是她非但没有想过救世,还一度想要烧干净世界。
这个想法的根源,她也摸不透。
她是一个坏女人呢,跟这个复仇者一样,恶劣得不行。
一点黑炎在她身边燃起,两点火光在她周围闪烁...
黑色的火焰再度复活,然而夜霜身上的特殊能力时间已经到了。
只不过,从夜霜的脸看不出来任何的恐惧,仍然是那蔑视的姿态。
她看着贝特利的眼神,是发自内心地鄙视。
火焰的影子在银色与血色覆盖的地上晃动着,幽幽地晃动着。
“真是丑陋啊,复仇者。”夜霜对贝特利说。
“真是丑陋啊,魔女。”夜霜对自己说。
“你为什么喜欢上屠杀,我又为什么会助纣为虐。”她朝着隔着自己很远的贝特利问道。
“...”贝特利不明白魔女为何会问出那么多哲学的问题。
可是他完全不想要去理这多愁善感的魔女。
“谁管你那么多啊。”贝特利嘴角咧着夸张的弧度,身体发出“噼里啪啦”的爆鸣声。
魔女仰起头,突然想要坐在一张白色的椅子上,喝上一杯刚刚泡好的红茶。 绝大部分人想要做普通的日子。
可是,这个念头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有的。
只不过是完成不了的某些事情,最终不得不过上普通的日子。
从最初、从一开始,就想着要过普通日子的人,是何其的稀少。
心中回响着着对异常生活的渴望,又不得不低头,说想要过普通的日子。
夜霜也是这样的,在贝特利手贯穿自己胸膛的那一刻,她才想要过上很安静的日子。
那希望把整个世界一把火烧了的念头,一瞬间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