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重度过劳死患者
刺耳的尖啸也只不过是转瞬即逝，那一道刺眼的光辉飞出了少女盾牌的保护范围，但是却依旧如同流星一般毫无阻力地划开了面前的光流，就好像是划开了水面的涟漪。
“嘭———！！！”
那巨大的身影只有在最后一刻才注意到了那一抹除去祂的吐息之外如此异样，但是炫目的光芒，然后箭矢如同穿过那光芒一样毫不费力地穿透了那巨大的身影。
那已经成长到五十多米高的巨大身影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直径十多米的大洞，但是这伤口比起刚才的爆炸要显得弱了不少。
但是那箭矢在炸开了巨树的身躯之后依旧没有停下，而是刺进了背后的山脉，穿透了厚厚的岩层，最后刺破了山巅，直冲云霄。
云散了，晚霞是看不成了。
——从立香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要视力足够，那么从这里看到山那一边的天空也完全没有问题。
“轰———”
而在少年这一箭穿透了大地、云层的同时，那巨大的身影也随之重重地倒在了大地上，回荡起一阵低沉的轰鸣。
只是一箭，那巨大的树人便倒下了，其作为最基本的生命维持系统在这可怕的箭矢之下土崩瓦解，哪怕是生长在这里的怪物，也无法抵挡那蕴含着强大“神”之力的一击。
“成功了——”
医生看着仪表上反应迅速削减的魔力反应，下意识地说道。
“前辈……”
手中的雪花之盾化为点点光辉消失了，玛修看着身边的立香忽然愣住了，像是在发呆，她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
“………”
立香看着不远处倒下的巨大身躯，慢慢眯起了眼睛，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
“欸？前辈……？前辈？！”
玛修一愣，然后她看着立香忽然朝着那倒下的巨大身影跑去。
“呼……呼……嗬——”
立香一直跑，一直跑到了那树人的面前，直到跑得气喘吁吁，只是没有人知道他这是累了还是在忽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实。
“呜……呜呜………”
那巨大的树人胸口上依旧保存着点点微光，同时一阵轻轻的啜泣声传来，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啜泣声的立香感觉心底传来一阵心痛。
“你……你……”
立香长大了嘴巴，他感觉到了，他感觉到了……这眼前生灵的痛苦与脆弱。
“你……你也是……‘神树’吗？”
眼前的生灵充满了那生机盎然的气息，立香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那是只有从最为纯然的精灵身上才能够感觉到的。
他曾经在卢恩符文的学习之中嗅到过了这自然生灵的余香，而现在……他从一个……自己亲手落下致命一击的生命身上感觉到了这柔和的气息。
在这个瞬间，他先前的异样感得以应验，只是这得以证实的时间来得太晚太晚。
“呜……呜……”
那巨大而纯然的生灵好像并没有理会他，依旧低低地啜泣着，只是就连着这最后的痛苦，最后的啜泣都变得越来越轻微。
“………”
立香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半天之前，他曾毫无心理负担地鄙夷那村里的男人那不加以掩盖的贪婪，但是现在……但是现在………
玛修慢慢走到了立香的身边，她默默地站在少年的背后，她逐渐明白了什么，也同样保持着沉默。
错了……这是错了吗？
这是神树，那山中震颤者也是神树，散播“瘟疫”的同样是神树，这一切和他所想象地大相径庭，以至于在他恍然大悟之际，已经太迟了。
——直到最后，那生灵才在越来越轻微的啜泣声中死去了，他最后能做些什么呢？
那幽绿色的光芒慢慢散去了，最后留在这里也只剩下了彻底死去的身躯。
…………
…………
第四十一章：天空中闪烁着的星光
——这里曾经是祂们的生长之地。
但是，现在不是了。
因为这里多出了名为人类的生命知性体，他们占据了土地，开垦田野，建造房屋，从祂们的手中夺去了很多赖以生存的空间。
祂们无力与这些聪明而灵敏的物种向争斗，因为祂们即便是受到大地眷顾的生灵繁殖缓慢，甚至他们本来就连同知性体生命都无法算上，祂们只是具有了一点点潜意识的脆弱生灵而已。
他们繁衍速度并不快，哪怕年年落下种子，生根发芽，也难以有太多的幼树能挺得过来这漫长的时间成长。
祂们从种子一落地就生了根，也无法行走在这片滋养了他们的土地上，但是那些人类可以，他们繁衍迅速，同时仅仅只花了数万年便将足迹遍布了到世界的各个角落。
这一点祂们永远无法相比，所以无须与他们争斗，只需要保留这仅有的家园就好了。
——但是就连这一点愿望到最后都变成了奢望。
人类很快就发现了祂们的价值，祂们光是身上的一切就有着对于人类而言数不清的价值——于是比起曾经更加残忍的屠戮开始了。
人类开始有目的性地砍伐祂们，一个不留，一个不留，因为祂们的价值已经盖过了一切应保持的理念与底线，祂们成片成片的倒下。
祂们的遗骸盖起了神殿，盖起了宫廷，化作食物，变成了用具，但是唯有在这片山林里，祂们的身影迅速地消失，直到一个都不剩。
——这样的惨剧伴随着最后的种子的逝去而彻底尘封，或许已永远无法让他人知晓。
“………”
“哦——在这里在这里！”
忽然，一阵粗犷的叫喊声打破了这里的沉默。
夕阳西下，一群被惊动的村民看见背后的大山立刻就停止了躁动，于是迅速赶到这里，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他们还没有走进，就看到了那倒下的巨大身躯。
“那是什么——？”
村民们怀着疑问，加快了速度，没多久就来到了那倒下的巨大身影之前。
“哦——！这是——这是神树吗？居然还有这么大的神树吗？！”
那些村民发出了惊叹，用那充满惊讶的眼神打量着眼前倒下的巨树，然后慢慢地，他们眼中的惊叹转变成了欣喜与贪婪。
“等等——”
忽然，其中有些眼尖的村民看到了那倒下的巨大树木旁边的少年与少女。
“你们是什么人？！”
村民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警惕起来，他们看向了立香和玛修，大声地质问道。
“…………”
立香站起身，看着眼前的村民，沉默不语。
“等等——等等！”
人群中突然有人发出了制止的声音，随后那个将立香和玛修带进村子里的男人推开了最前面的村民，从后面走了出来。
“你们，是你们？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等等，你们为什么会在这？是你们——”
男人指着立香和玛修，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之前遇见他们不久便感到不适的身体轻松了不少，这样联想之下，他也很难不把他们两个和现在倒下的这巨大怪物联系在一起。
“是啊……是我……是我把祂杀了的。”
感受到了来自周围的目光，立香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再度睁开的眼中多出了些什么，说道。
慢慢地，那些村民看向立香的眼神发生了转变，原本的警惕也慢慢变成了畏惧与崇敬。
“哦……是您……是您讨伐了这可怕的怪物吗？”
甚至不免有些村民大胆地向立香提问，虽然是提问，但是和崇敬地仰望并无区别，显然，只有强大的英雄才能打倒这可怕又危险的怪物。
“……可怕？不，祂并不可怕。”
立香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村民们的眼神不禁更加肃穆而充满了崇拜：不愧是强大的英雄，即便面对这样危险可怕的怪物也毫无畏惧。
“相反，最可怕的是你们啊。”
立香看着那些向自己投向向往目光的村民，平静地说道。
“什么……？英雄大人，您说什么？”
村民们一下子愣住了，他们并没有想到，或者说压根都没有猜到立香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立香的眼神却告诉他们，其实他还有更多被压抑的谩骂没有说出来。
“杀死祂就是个错误，就是我所犯下的错误……”
立香低着头，脑海中停留着那自然的生灵最后的呜咽。
“但是你们呢？你们将神树从这里屠戮一空，你们将神树清扫出了这片本应该共有的土地，用来为你们牟取利益。”
立香的声音很轻，但是很清晰。
不少的村民闻言都低下了头，但是在他们的眼中却依旧难有忏悔。
也有人对立香的话嗤之以鼻，但却并未反驳。
仅仅只有一个人，那个之前曾对外来者表示极度敌视的高大的男人看着少年，对他怒目而视。
他感觉自己的生活被一个外来者不知所谓地指指点点，忍不住喊道：“你这屁大点的孩子懂什么！我们也是要生活的人，我们也有老人和孩子需要养活，难道我们也要像你一样风餐露宿……”
“这不是你们贪婪掠夺生命的借口！！！”
或许是源自于无可奈何，或许是因为忍无可忍，又或许只是单纯的恼羞成怒，少年发出了怒吼，同时再度拉开了手中的暗红之弓，仿佛一道刺眼的光芒直接从那个高大男人的脑袋旁边穿过。
太阳落山了，拖拽着的巨大影子先是笼罩了少年与少女，然后又吞没了呆滞的村民。
那个男人被吓了一跳，在箭矢如光一般穿过他的耳边后，他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
哪怕是村中最为果敢的男人，也难以和英雄相比。
立香握弓的手颤抖了一下。
玛修睁大了眼睛，就连她都没有想到立香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射出一箭。
前辈的箭矢可不是人类能够抵挡的，倘若这一箭真的射中的话……
玛修默默走到了立香的身边，轻轻拉了一下他。
“前辈。”
“我……我……”
立香慢慢睁大了眼睛，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直接动手。
而更加可怕的是这种情况简直如同本能一般刻在他的身体里，他刚刚弯弓搭箭的功夫没有一点停滞和犹豫，射出箭矢也好像只是弹了弹手指那般轻松。
已经几乎无法再控制，最后，他跟着玛修迅速地离开了这里。
而在那些村民的视角中，则更像是英雄身边的伙伴劝阻住了他，以此让他们捡回了一条命。
“他——他们这是离开了——吗？”
村民们睁大了眼睛，他们刚才都还以为自己差点要死了。
“既——然，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还是尽快砍掉这棵树吧，毕竟神树需要尽快处理才能保证质量……这样才能卖个好价钱。”
村民之中重新开始议论纷纷，有的人还立刻跑回家里拿来了斧头，准备立刻开始砍伐，好像立香之前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一样。
“咕……咕咕……”
忽然，一阵低沉的叫声从天空传来，一只雪白的猫头鹰飞了过来，落在了那倒下的巨大身躯的胸口。
这象征着智慧与胜利的女神的聪明鸟类眨了眨眼睛，看着这脚下巨大的身躯，沉默不语。
‘——他打倒了怪物，却不愿意将其认定成自己的功绩，转而认为这是自己的罪孽。’
‘……这种想法还真有意思，虽说其中的道理若是说明那么谁都能懂，但是可惜真正能够做到的又有几个人呢？’
‘能够拥有这种思维，看来喀戎的教导对他还是起到了一定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