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与鱼
梅亚忽然想起一个老梗，板着脸说道：“这位勇者先生，我受过专业训练的，无论多好笑，都，噗嗤……”
话还没说完，她就笑了起来。
老实说，克洛斯现在的表现确实挺有趣的，让她生出了几分逗弄的兴致。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勇者鼻孔呼气，气鼓鼓地喝了一大口茶水，腮帮子都跟着鼓了起来。
梅亚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和你不一样，你是勇者，有光明正大的入界涵文，我呢，其实是个偷渡客，没有得到世界承认的那种，随意暴露身份的话，是有可能被驱逐的。”
为了隐瞒自己的恶趣味，她撒了一个不那么善意的谎言。
克洛斯忍不住翻白眼：“你不是神之爱女吗？”
梅亚道：“那是后来才有的身份，在你降临这个世界之后。前辈们留下了很多教训，穿越者吧，要苟得住才行，步步为营才是王道。”
克洛斯又道：“那现在怎么不苟了？”
梅亚道：“现在成了讨伐魔王的功臣嘛，相当于拿了免死金牌，然后也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克洛斯还是一脸无语的模样，梅亚抓着他的袖子，嘟嘴撒娇：“对不起嘛，人家也不是故意的，我真心实意地道歉，希望克洛斯哥哥能原谅我。”
她对我撒娇，她心里——
克洛斯挣脱了梅亚的爪子，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理解你的苦衷，别这样了，我怕海伦娜误会。”
梅亚继续眨着卡姿兰大眼睛，笑道：“换希雅来效果会不会好一些？”
“别真把我当成变态loli控啊！”克洛斯吐槽道，“你来找我不会就是表明身份，故意寻我开心的吧？”
梅亚道：“没有啊，我刚才说过，我是对勇者的运行机制很感兴趣，想请教请教你。”
“既然你也来自地球世界，那说明起来就很简单了。”克洛斯指了指自己，“其实我身上带着一个勇者系统，打倒魔王拯救世界是系统发布的主线任务，穿越世界的能力就是系统赋予的，我的各项能力也储存在系统数据中。系统有内部商城，可以用各类材料或者冒险经验来兑换物品，我使用的那些特殊道具，基本都是从系统商城里兑换的。”
“勇者系统并非唯一造物，勇者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我们有一个庞大的体系，在诸多世界间穿梭，有时候还会在任务的闲暇期举办聚会，交流信息情报。”克洛斯道，“主线任务完成后，系统内就多了一个可操作选项，叫做脱离当前世界，就算我不主动操作，脱离功能也会在最迟一个月后强制执行。”
梅亚来了兴致，她也猜到了克洛斯的部分过往，询问道：“那如果勇者和贤者互生情愫，想要留在土著世界生活，可以不返回系统空间吗？”
克洛斯陷入沉默，过了好几分钟才开口回答：“脱离功能是强制执行的，我们没得选，至于贤者……”
他揉了揉眉心，嘴角的笑容带着讥讽的意味：“当我们脱离当前世界后，勇者系统就会逐渐扭曲我们在这个世界的记忆，以摸消我们心底的留恋，让我们继续参与游戏。我曾和你讲过蜥蜴人公主的故事，但实际上，我的第一任伙伴是一位美丽而强大的古龙之女，她叫安娜塔西亚，可不是丑陋的蜥蜴人。”
梅亚低下头，小声道：“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个话题。”
“没关系。”克洛斯道，“等我从这个世界离开后，有关于你的记忆也会发生改变，说不定到时候记忆中的你是个蛮横无理，飞扬跋扈，还老是拖后腿的废柴呢。”
梅亚瘪嘴，“我怀疑你在故意埋汰我，而且证据确凿。”
克洛斯耸肩，“这有可能是事实。”
梅亚垂下眼帘，“那你打算怎么办？继续这个无止境的游戏吗？”
克洛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打了个响指，海伦娜现出身形，脚下的黑影蔓延，将三人全部笼罩。
“我思考过这个问题，海伦娜唤醒了我的一部分记忆，我想，我或许有能力摆脱这个系统。”克洛斯脸上带着自嘲的笑容，“系统分配任务的时候，应该没有想到云中要塞的休基人会是如此强力的物种。”
梅亚道：“如果成功摆脱勇者系统，你会寻找回地球的路吗？”
“当然。”克洛斯回答的很快，“那是我的故乡。”
梅亚从储物空间里摸出了自然女神留下的笔记本，“我有一份东西想让你看看。” 梅亚想让克洛斯看的东西，是自然女神留下的星图。
当勇者先生翻开星图，看到浩瀚无垠星空中标注的锚点时，他陷入了震惊和沉默。
他反复观察着星图，似乎是打算将这些锚点的位置全都刻入脑海。
梅亚见状，拍了拍桌子，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是打算把这份星图交给你。”
“交给我？”克洛斯瞪大眼睛，“你不需要这个吗？这位前辈探索的路径很有参考价值，而且有了这份星图，我们在星界中航行时就不会迷路了！这东西的价值，你真的明白吗？！”
“我很清楚它的价值。”梅亚道，“留下这份星图的前辈说，最后一个锚点处已经能够明显感知到地球世界。假如她没有说谎，这份星图能指引你回到家乡。”
克洛斯合上星图，严肃道：“这份礼物太珍贵了，我不能收。”
勇者的道德标准在克洛斯这里拔高了太多，梅亚已经见怪不怪，她面色平静地说道：“克洛斯，我和你不一样哦，我对地球世界并无留恋，我在那里没有家人，没有真心实意的朋友，没有任何羁绊，相比地球，我更珍惜在这个世界所拥有的一切。”
“这里有瑞拉和露西姐姐，她们总是能做出让我觉得好吃的食物，能为我准备好看的衣裳，照料我虚弱的身体，不让我受累受苦，和她们相处总让我十分安心；这里有奥尔瑟雅和朵丽丝，她们总能讲出很多有趣的故事，能哄我开心，陪我打发无聊的时光；这里还有我这一世的父母，虽然他们陪伴我的时间不多，但我能够感受到他们的爱……”
梅亚诉说着对伙伴们的感受，在这一刻，克洛斯从她眼中看到了光芒。
那光芒里有着对生活的热爱，对朋友们的情谊，还有深刻的幸福。
“还有艾琳……”
说到艾琳时，梅亚有些羞涩地低下头，捧起茶杯小啜了一口，“不瞒你说，我和艾琳，已经是那种关系了。”
克洛斯表情微僵，眼角抖了抖，“哪种关系？”
“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梅亚努力装出平静的模样。
既然是开诚布公地商谈，她决定不再隐瞒克洛斯。长久以来的相处表明，这位同乡的人品值得信赖。
“这可真是——”
克洛斯举起手挠了挠脸颊，“虽然一直觉得你们这些女孩子之间的气氛姬里姬气的，没想到还真是这种关系！也太刺激了吧？”
“你不讨厌我们就好。”梅亚假装松了口气。
“还行吧，美好的女孩子们凑在一起生活什么的，完全能够接受。”克洛斯道，“我也是芳文社的老粉了。”
梅亚轻敲额头，吐了吐舌头，“诶嘿~”
克洛斯下意识接了句，“诶嘿囊哒哟！”
过了一两秒他才猛然回过神来，连忙摆手，“抱歉，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下意识接了出来，这个梗你能理解吧？”
梅亚点头，“至暗时刻嘛，明白，明白。”
“呼。”克洛斯看向桌上的星图，脸上带着苦笑，“不管怎么说，这份礼物还是太珍贵了。”
“这下你能理解我为什么那么在意自然女神留下的宝藏了吧？除了自然女神，深渊界曾出现过的魅魔魔神阿南刻也是我们的同乡，她也留下了很多对我们有帮助的东西。”梅亚道，“穿越者前辈留下的遗志，总要有人继承的，我没有归乡的打算，这些东西交给你最合适不过。”
克洛斯卷起星图，拿起笔记本，沉声道：“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谢谢你，希雅，这份星图对我的意义远超你所想，真的十分感谢！”
说这句话时，他站起身，对梅亚深鞠一躬。
“不用这样。”梅亚也跟着站了起来，说道：“咱们组队这么久，也算是老朋友了，你对我的两个身份都多有照顾，完全有资格收下这份礼物。”
两人相视一笑，又都坐了下来。
克洛斯拨开茶杯，重新泡了两杯茶，继续今日份的谈话。
这次是克洛斯先打开话题，“你这具身体是怎么回事？看起来不像是活人，但又具备活人应有的一切，是什么特别的法术吗？”
梅亚屈起双腿，换了个坐姿，“是奇物哦，出自于魔女炼金大师之手的魔偶，运用了造物的权柄，是从丽兹妈妈那里买来的。”
“原来如此！”克洛斯恍然大悟，“丽兹小姐是魔女啊，难怪那么厉害。”
反应过来这一点之后，他又揉了揉脸颊，感叹道：“所以咱们的打生打死，在别人看来，果然就只是一场游戏啊。”
梅亚点了点头，“差不多吧，顺带一提，老教皇身边那个侍女是一头人形巨龙，比露西姐姐还厉害，虽说她表明态度不干预咱们的战斗，但老教皇真遇到麻烦，她未必能做到袖手旁观。”
“除此之外，影魔君主的行动其实也是在戴着镣铐起舞。”梅亚指了指头顶，“天使们都看着呢，祂要是敢用实体降临，不用咱们讨伐魔王，六翼天使们就足够杀祂好几次了。”
克洛斯道：“亏我还那么紧张，打起来的时候一直在计算还有多少招式能用，原来是这样。”
“紧张也没错啦。”梅亚道：“这毕竟是咱们要面对的试炼，如果我们真的失败了，会有更厉害的人兜底，但那也就意味着我们并无被关注的价值，失败者无论在哪里，结局都不会太好。”
克洛斯莫名想到了上一位勇者，扯了扯嘴角，“也是。”
勇者游戏并非总是勇者获胜，近些年来勇者们的失败越来越多。魔王们早就学精了，趁着勇者刚刚降临去空袭新手村的操作屡见不鲜，有些魔王还会伪装成勇者小队的同伴，直到最后时刻才反水背刺，甚至有强大的勇者被种土豆的魔王大姐拐走，用特殊方法脱离了勇者阵营……
两人动作很同步地举起茶杯，同时抿了一口热茶。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梅亚问道，“参加庆功宴之后，直接离开这个世界吗？”
克洛斯捧着茶杯，“应该会多待几天吧，珍惜和你们相处的时光，保留一些美好记忆，而且脱离勇者系统也需要时间来做准备。”
“离开之后呢？顺着星图探索星界吗？”梅亚继续问。
克洛斯歪着头想了想，回答道：“在回家之前，我想去我拯救的第一个世界看看，有安娜给我留下的印记，要找到那个世界应该不难。”
勇者说这话时，海伦娜维持的阴影空间微微颤动了几下。
梅亚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海伦娜小姐吃醋了哦，当着现任的面讨论去找前任的事，会很不妙吧？”
“不要挑拨离间好吗？”克洛斯翻了个白眼，他晃了晃脑袋，“我的记忆被扭曲了很多，我想去亲眼见见安娜，想确定我对她的情感，也想和曾经一起战斗过的伙伴们聚一聚。”
梅亚收敛情绪，正色道：“如果你对她的感觉是爱情，你会怎么做？”
“追求她。”克洛斯道，“娶她为妻，我们似乎曾有过类似的约定。”
梅亚挑眉：“那海伦娜怎么办？”
克洛斯举起手掌，握爪，“我全都要！”
“用一脸严肃的表情说出了很不得了的话啊，亲爱的勇者先生。”梅亚道。
“虽然会有些对不起她们，但如果非要选择一个，错失另一个，我认为那才是对感情的不负责。”克洛斯沉声道，“我可能无法以对等的心意去回应她们全心全意的爱，但我会尽量做到全心全意地爱着她们，绝无保留。”
梅亚陷入短暂的沉默，阴影女仆似乎很满意勇者的回答，显露出身形，轻抚克洛斯的肩膀，身体前倾，靠在了他的背上。
克洛斯回答完之后，也长舒一口气，反问道：“那你呢？你要如何做出抉择？我看得出来，你并非只对艾琳抱有特殊感情，剩下的人怎么办？”
梅亚道：“如果不是决定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我可能会回避这个问题，但既然你做出表率，我也得跟进才是。”
她握紧手掌，眼神凝重，“我和你的选择一样，我全都要！”
“我是个贪心的坏孩子，以前拥有的很少，现在好不容易拥有了她们，我一个也不打算放弃。”
“在这一方面，我比你要幸运，我有两重身份，梅亚可以是艾琳的专属，但是希雅……我想维持希雅现在的关系圈。”
克洛斯道：“等你再长大些，她们的态度就会发生变化，那时候你还能稳住吗？”
梅亚摇头，“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总得要试一试才行。”
克洛斯捧起杯盏，叹道：“我们都是坏孩子，贪心不足的坏孩子，希望我们都能保持今日的初心，不会变的更坏。”
说着，他朝梅亚举起杯子，做出了碰杯的姿势。
梅亚举杯回应，两人以茶代酒，饱饮一大口热茶。
梅亚吐了吐舌头，道：“坏孩子们打倒了更坏的魔王，拯救了世界，所以万界之上的造物主们应该会原谅我们的小贪心，对吧？”
“或许吧。”克洛斯道，“总之，好孩子可不能学咱们的坏心思。”
“我感觉你在说醉话。”梅亚道，“这茶里掺了酒精吗？”
“哪敢啊，你还是未成年少女，我怎会让你喝酒？”克洛斯道，“可能是因为敞开心扉，酿造的情绪发酵，让咱俩都醉了吧？”
“很漂亮的句子！”梅亚的眼珠子转了转，“所以咱们来喝酒吧！这是个值得喝酒的时刻，不是吗？”
“有道理。”克洛斯深以为然，他又仔细看了看梅亚，不放心地问道：“所以你成年了吗？”
“希雅肯定没成年，但梅亚成年了！”梅亚拍了拍胸口，“不管是心灵还是肉身，都到了能喝酒的年龄！”
两人对视一笑，同时拨开茶杯，拿过新的杯子。
克洛斯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排小酒瓶，摆在了桌上。
“第一杯，敬咱们的同乡之谊……”
“第二杯，敬咱们的战友之谊……”
“第三杯，敬这胜利时刻，大好时光……”
……
“第三杯，敬、敬咱们的我全都要！”
噗通。
克洛斯趴在了桌子上，也不知酒过几巡，他已经完全醉去，神志不省。
他的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大概是在酒梦里看到了很美好的事物。
梅亚放开杯子，呼出一口酒气，脸上带着绯色，意识却很清醒。
魔偶不会喝醉，她站起身来时，连脚步都没晃动。
“海伦娜小姐，勇者先生就拜托你照顾了。”
和阴影里的女仆打了声招呼，梅亚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艾琳已经洗浴完毕，连头发都擦干了，正在桌旁看书。
梅亚知道，魔王小姐读的是吟游诗人们写的传记故事，这种传奇小说类似地球世界的网文，作品质量良莠不齐，但用来打发时间还是足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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