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与鱼
轰隆隆！
“开了！”“光！光照进来了！”
“那是风！没有臭味的风！还有绿色的草！”
“哈哈哈！自由！我终于自由了！”
城墙崩塌，困兽们欢呼着冲了出去，在这一刻，他们做回了人类。
忒莉莎低下头，她揉了揉眼眶，竟有几分湿润。
东城区是恶魔们用来汲取负面能量的补给点，可以看做是恶魔的食堂，但从现在起，这食堂被砸烂了。
忒莉莎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流泪，她看到那些衣衫褴褛的人从城墙的缺口里冲出去的时候，心脏也跟着加速跳动。
她终于理解，为什么希雅要带她来东城区。
她的心墙，也随着这面崩塌的城墙倒下，看到了更具可能性的未来。
光芒从城墙破口照进东城区的街道，如此温暖。
身旁的少女也散发着微光，与她对上视线时，忒莉莎的胸腔里有微妙的情绪在翻涌跳动，令人欣喜。 深冬的第六场雪到来时，埃洛瓦城外爆发一场空前激烈的战斗。
西陆军此次进攻声势浩大，像是要一鼓作气攻下埃洛瓦，两大军团与其鏖战一日一夜，才勉强守住阵线，但防御圈也被迫收缩了不少。
帝国军的总指挥官名为纳恩，他是中央军团的新任军团长，当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营帐时，收到了斥候传来的讯息。
“两个小时前，南城门忽然锁死，不再向我军输送城内物资！”
“西城门也是这种情况！”
纳恩揉捏眉心，“陛下有什么指令吗？”
斥候小心翼翼地回答道：“王宫那边没有任何消息。”
纳恩仰躺在椅子上，鼻翼微微起伏，声音苍老而疲惫，“看来城内还是出状况了，那群该死的暴民真是坏事。”
“军团长大人，我们，帝国真的会输吗？”营帐内的一位将领低声问道。
纳恩嗤笑，随手一挥，问话的将领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我们是帝国的军人，是帝国最后的屏障，如果连我们都心生退意，帝国就真的输了！再有这种想法就自行了断，不要在我面前丢人现眼！”
说话之时，纳恩坐直身体环视四周，他标志性的络腮胡子让他看起来不怒自威，震慑住了营帐内的其他人。
中央军团原本的军团长是萨贡，有帝国军神的称呼，但因为反对柏德文登基称帝，在加冕日当天被皇帝爆揍了一顿。虽然没死，却已威严尽失，没法再统军。
纳恩是摄政王一脉的亲信，萨贡隐退后，他被柏德文提任为军团长，颇有空降的嫌疑。纳恩也知道自己威信不足，所以手段格外狠辣，不求笼络人心，起码要震慑住这群墙头草，让他们不敢生出异心。
看到众将领严肃正坐的模样，纳恩点了点头，问军需官：“我们手里的物资还能支撑多久？”
军需官道：“法师部队用储物戒指存了一批粮食，军粮还够半年之久，但是武器装备方面磨损严重，如果今天这样的恶战再来几次，咱们有些士兵就无甲可穿了。”
“无妨。”纳恩道，“让那些没有能力再上正面战场的士兵把武器甲胄都交出来，敌军尸体上的铠甲和武器也能重复利用。西陆军的战线比我们拉的更长，他们的损耗也很严重。”
法师部队的统领出声道：“法师部队明日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手能正常作战，大家的消耗都太大了，魔晶石都补不回来，需要时间静养。”
“批准休息，但要争取在三天之内恢复正常战力。”纳恩道，“敌人的施法者也没办法连续作战，不用惊慌。”
法师统领迟疑了一下，选择用魔法传音对纳恩说道：“敌人的阵营里有很多圣职者，在军团对抗的时候，圣职者的持续作战能力远高于元素法师，军团长，我必须提醒您，敌方的法师部队或许还能正常运作。”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我们的鹰眼魔法在敌军营地外围捕捉到了矮人的踪迹，附近的异族人可能与西陆军展开了合作。如果有矮人帮他们提供矿石，修复装备……”
法师统领的话没有说完，但纳恩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络腮胡子抹了抹脸，心道这家话好歹知道魔力传音，没让营帐内的其他人知晓这些坏消息。
作为一个久经战场的老手，纳恩当然能判断出来，这次的仗很不好打。
西陆军的兵力是帝国军团的两倍有余，双方的装备相差不远，帝国军单兵作战能力稍强一些，但西陆军战术配合更佳。本来帝国军背靠埃洛瓦，有险可守，有就近的物资和兵力支援，就算难打，也完全可以拖垮西陆军，
但现在城内的状况也不明了，柏德文陛下回城之后只传出几条消息就没了动静，西南城门还相继封闭，局势判断和决策的压力都落在了纳恩肩头，他的压力很大。
在这种局势下，纳恩能做的事情其实不多，他思考一番，决定继续坚守防线，等待柏德文的下一步指示。
作为亲信，纳恩很相信柏德文的魔王之力，就算一时受困，魔王陛下也必定能肃清城内的暴民，重新掌握局势。
城内的局势一旦稳定，魔王陛下抽出手来，城外的战局就不是难事。
纳恩收拾心情，再度扫视营帐，沉声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要是无事，就回去各自防守营区，提防敌军夜袭。”
将领们纷纷表示无事，打算起身告辞时，一名斥候快步走了进来。
“报告军团长，北境有消息送到！”
纳恩道：“什么消息？”
斥候答道：“白狼军团已经南下，半个月左右，先锋军便能抵达帝都北部！”
纳恩皱眉：“白狼军团？弗萨尔不是要坐镇坚冰要塞吗？万一那些冰原之民也跟着南下怎么办？”
斥候道：“天助帝国，雪原区域降下大雪，常日天昏地暗，目不能视，就算是冰原之民也没法在这种极端天气下作战！弗萨尔军团长得知帝都战事焦灼，便调集一半的白狼军，派遣小军神托雷斯将军带队，前来支援帝都战局！”
纳恩揉了揉眉心，“小军神托雷斯？他不是个被女人拖累的懦夫吗？怎么又愿意出来统军了？”
斥候道：“据说是因为托雷斯将军找到了北境隐居的高人，治好了妻子，已无后患，又有族兄邀请，才决定重返战场。”
“如果是这样，他或许真能帮我们改善局面。”纳恩并不否认托雷斯的统军才能，帝国军年轻一辈的将领中，托雷斯是公认最出色的人，不然也拿不到“小军神”这个称号。
念头及此，纳恩俯下身来研究战场附近的地图，口中喃喃自语：
“半个月的话，我们肯定能守下来。白狼军最擅长奔袭作战，届时让托雷斯从西北面切入敌方阵营，我部正面出击，或许能……”
军团长开始研究战术，除参谋策士以外的人逐个退出营帐，不去打扰纳恩的思绪。
不多时，营帐内便传出纳恩和参谋策士们的讨论声，帐内的灯火也开始摇晃。
又过了不到半小时，哨兵们吹哨敲锣，播报敌军夜袭的消息。
营帐内的络腮胡子狠狠地锤了一下沙盘，这群西陆军就像是精力无限的野狗，一有机会就会咬上来，真是烦透了！
他并不知情的是，在白日血战和夜袭的掩护下，埃洛瓦的东城外，一只西陆军部队接走了从东城区出逃的难民，还派遣精锐士兵偷偷潜入了埃洛瓦的东城区。
紧张刺激的偷家行动，要开始了。 埃洛瓦城内的局势颇为微妙，东城区已经悄无声息地沦陷，中城区的反抗者组织勇敢地走上街头，守备军东奔西跑，但来自高层的命令已经断绝，他们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忙活什么。
上城区的贵族老爷们收拾着家当，有的暗自联系反抗者组织准备投降，有的想进入王宫寻求皇帝的庇护，平时冷清安静的街道上，如今却是人来人往，如同中城区一般热闹。
寻求魔王庇护的想法自然落空了，柏德文为了养伤和抵御勇者小队的追杀，升起了王宫外墙的结界，还有成百上千的影魔环伺守护，外人已经无法进入王宫。
露西等人每天就守在王宫外围，确保柏德文派出的传讯兵无法通过包围圈，彻底封锁了王宫和外界的交流。
帝国的两大军团仍然有数十万的士兵，柏德文也依旧把持着王宫，但他们之间的联系却被切断，形成了环形的包围圈。
如果城外的两大军团够果断，及时向内攻破城门，还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困局，但中央军团的指挥官纳恩却没有这种胆魄，而是把希望寄托在半个月后才会抵达的白狼军团。
他的等待和拖延注定无法拯救帝国，更像是守着腐烂谷堆的农夫，在粮仓外等着整个萨隆帝国烂完。
西陆军很乐意看到这种局面，克洛斯把地球世界的游击战理论拉了过来，中城区反抗者的行动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还利用上了秘密通道里鼠人们挖掘出来的地洞，把埃洛瓦的地下水道连通起来。
东城区新汇入的士兵，可以无障碍地绕到上城区，上城区的精锐们也能通过地下水道，转移到中城区的大部分区域。
帝都骑士团竭尽全力，想要平息混乱控制局势，奈何敌人太过灵活，根本就不给他们正面交手的机会。
连续几日的运作拉扯，帝都骑士团锐气尽失，已经残废，埃洛瓦城内的局势完全落入克洛斯的掌控。
城外的决战日则是在半个月后，白狼军团不会成为帝都的救兵，而是推倒帝国的最后一份力量。
在这种局势下，克洛斯又开始对王宫发起了攻势。
忒莉莎已经从影魔策士变成了勇者小队的策士，被克洛斯召集过来后，她开始解析王宫外围的阴影结界。
“这道结界是影魔君主亲自设置的，是非常高级的法术。除了利用阴影魔力，还与周围环境中的元素魔力相辅相成。外围的那两道元素结界，不止是这层结界的外壳，更承担了一部分能量供应的职责。”
“除此之外，这个结界还利用了地脉能量，源源不断地汲取着大地之中的魔力，这使得它韧性十足，即便被破坏了一小部分，也能迅速完成自我修复。”
“那些在结界附近徘徊的影魔，是这道结界的守护者，它们的数量和魔力也与结界的总强度挂钩，但麻烦的是，这些影魔一般都缩在阴影结界内圈，很难通过击杀它们来削弱结界的强度……”
被小公主的光芒彻底征服后，忒莉莎放弃了前往特鲁德尔的机会，她决定留在帝都，帮小希雅战胜魔王，再考虑避难的事宜。
有了影魔族的专业人士分析，克洛斯等人很快就找到了破解结界的办法。
其实也很简单，结界的魔力供应与地脉能量相关，艾琳潜入地下深处，制造了一层坚冰，暂时隔断了地脉魔力的上涌。
结界的强度与影魔们的数量有关，克洛斯就利用海伦娜的阴影之力，配合梅亚的恶戏法术，潜入结界内圈，去猎杀那些维持结界的影魔，削减敌人数量的同时，也在削弱结界的力量。
忙碌数日，终于在结界外围打开一个临时缺口，由克洛斯带队闯了进去。
王宫内部的天色与外界不同，时刻都笼罩着厚重的乌云，空气仿佛凝滞，一丝风声也没有，沉重的压迫感由此而生。
宫墙之内已经不剩多少活物，死寂阴沉，看不到侍女奴仆，也没有卫兵巡逻。
梅亚行走期间，觉得五感仿佛都被不透气的布料蒙住，颇为难受。
她抬头望天，残余的影魔如游鱼般徘徊，在空气中划出纷乱的轨迹，这些轨迹与魔法结界相连，为结界供应能量。
站在队伍后方的忒莉莎低声传音：“影魔的数量不对劲，注意接下来的战斗节奏。”
说罢，她便无声无息地隐没身形，消失不见。
剩余的人没走多远，就在王宫大道上看到了柏德文。
这位前几天才吃过亏的魔王并没有选择躲起来，而是大大方方地站在道路中央，用轻蔑的眼神看着克洛斯等人。
克洛斯举起手里的长剑，指向魔王，喊出勇者的固有台词：
“柏德文，你奴役人民，残害生灵，作恶多端，自甘堕落成魔！身为勇者，今天我就要消灭你！”
举起长剑的同时，克洛斯身上亮起光芒，金色龙形铠甲上身，气势辉煌。
梅亚很配合地站在克洛斯身后，伸展出天使羽翼，洒落一片光羽。
柏德文伤势还未痊愈，体内的魔力一直处于暴躁混乱的状态，他披散着头发，脸色阴沉，看上去比先前老了十多岁。
“勇者吗？你也不过是那个魅魔的玩物而已，何必说这种空话？想要杀我就放马过来！但是我得提醒一句，胆敢冒犯魔王的尊严，待会儿就算你们停手认输，我也一定会彻底杀死你们！”
梅亚轻笑，这魔王说的话，和希雅前前世在荧幕里见过的某位神枪手挂b很相似。
但他们都是身经百战之人，根本不会被这种恐吓所影响。
双方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绝无调解的可能！
“魔王，将于今日倒下！”
克洛斯做出宣言，低伏着身体冲了出去。他的铠甲上笼罩着淡淡的龙影，冲锋的架势极为悍勇，像是一头人形巨龙。
克洛斯曾得到过古龙的恩赐，是古龙之女安娜塔西亚的伙伴，有全副古龙套装，龙啸声中，他举起长剑斩击，积蓄到极限的力量爆发，形成一道耀眼而炽热的橙色剑光。
柏德文手中也出现了一把剑，剑柄如同人类手骨，剑刃则呈现脊柱的模样，他站在原地一剑挥扫，黑色剑气如奔流浪涌，迎上了勇者的剑光。
高度凝聚的能量对撞，如同巨浪拍打礁石，溅射出成片浪花，逸散的能量冲击轻松推倒一面宫墙，引得不远处的宫殿也跟着摇晃，随时都有可能崩塌。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交锋中，伤势未愈的柏德文占据了上风。他的黑色剑气破坏了克洛斯的剑光，逼得克洛斯侧身躲闪。
柏德文脸上露出有些扭曲的笑容，趁着空隙朝梅亚冲了过来。
不去追击被逼退的克洛斯，而是冲着梅亚而来，足见柏德文对梅亚的仇恨有多深。
梅亚眉头轻挑，她振动双翼斜掠而出，迎着柏德文冲来，同时呼唤出比翼刃，瞬间拆解成双刀，一刀压住柏德文的剑锷，逼停柏德文的挥斩，一刀斩向柏德文的腰腹。
梅亚这具身躯其实更擅长能量攻击，但她自身武技出色，无需身体的额外加持，便能施展出华丽又实用的武技。
柏德文有些惊讶，他举剑试图挑起梅亚的刀，却被梅亚顺着骨节砍了过来，出腿打算踢击，又被魅魔提前预判的一脚踹在小腿上，将他的腿脚逼回原位。
柏德文愠怒，松开手里的白骨剑，魔力汹涌，形成一道外推的圆环，将梅亚的双刀震飞，同时手腕一勾，离开手掌的白骨剑柄骤然拉长，再度回到他手中，剑刃也如蛇般窜长游出，咬向梅亚的脖颈。
这一击被赶来的艾琳用冰矛挡住，与此同时，先前被逼退的克洛斯也重新上前，加入战团。
三人合力迎战柏德文，人影上下翻飞，武器的光芒互相闪耀，能量冲击一波接着一波，让人目不暇接。
柏德文的魔眼中闪烁着光晕，他在这三人身上看不到恐惧，也看不到愤怒，只能感受到他们越发高涨的战意。
但这又如何？以一敌三他也不怕！
与此同时，梅亚也有所察觉。
柏德文明明受了伤，实力却比几天之前更强。
上一次战斗，柏德文被她拖入战斗节奏后，几乎是单方面挨打，差点丢了性命。
但今天柏德文却顶住压力，一打三完全不落下风，他的招式快速而凌厉，魔力浑厚凝重，各种小法术更是信手拈来，极为熟稔，像极了魔剑士的战斗风格。
结界内部的影魔们仍在半空中徘徊，没有下来帮助柏德文战斗的意思，空气里的压迫感却越来越沉重，仿佛众人头顶有一座大山正在缓缓落下。
四道人影骤然分开，柏德文咧嘴狂笑，“不是要讨伐我吗？看起来似乎做不到啊！”
克洛斯松了松握剑的手腕，表情依旧平静，艾琳松手丢下残缺的冰矛，冰结眼缓缓运转，一根全新的极冰长矛在她手中生成。
梅亚将反握的双刀拼接在一起，形成完整的月形弧刃，扭了扭脖子，表情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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