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与鱼
从爱丽丝出手到她被制伏，前后不超过十秒钟。
前胸被细剑刺穿，腰部被两把短刀以类似剪刀的姿势夹住，脖颈上架着能绞断她脑袋的弓弦。
最麻烦的是，灵魂体状态的梦魇对她虎视眈眈，占星法师的封锁结界捆住了她的全身，爱丽丝稍有反抗之意，这两个真正的威胁就会变成致命杀招。
“咳咳……”
爱丽丝嘴中咳出鲜血和碎块，她捂着胸前，声音里带着些许惊讶。
“迪莉娅小姐，这都是你的安排吗？”
迪莉娅眉眼低垂，平静地说道：“潘多拉型近人类魔偶，祸乱的根源，你太危险了，与其放你到处乱走，不如把你留在我身边。”
“是我小看你了。”爱丽丝轻声道，“我以为你不会舍得伤害我。”
迪莉娅淡淡道：“你的法术效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血红色的液体渗出，染黑了暗色的华丽衣裙，爱丽丝叹了口气，“你会毁掉我吗？”
“或许吧。”迪莉娅的手指依然勾在绷紧的弓弦上，只要她手指一松，被斗气强化过的弓弦就会勒进爱丽丝的脖子。
凉亭里的希雅同样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她的耳朵里听到了风声，利刃离鞘的声音，铁链撞击的声音，还有人体躯干被利刃划开的声音，但是并未嗅到很明显的血腥味。
于是希雅开启了内眼识，朝花园里看去。
一个穿着暗紫色长裙的漂亮小姑娘被星光锁链束缚，几样武器抵住她身体各处，封锁了她的所有行动。
梦魇形态的朵丽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下希雅，对她眨了眨眼睛。
那个漂亮的小姑娘也在希雅看过去的时候皱起眉头，眼珠转到不可思议的角度，对上了希雅的双眼。
从花园里走出的索尔目光也落在希雅身上，轻咦了一声。
这些家伙都这么敏感的吗？
希雅连忙关闭内眼识，在轮椅上坐好，继续当一个安静的乖宝宝。
但希雅的脑子并未停止思考，根据内眼识看到的情况，那个漂亮的小姑娘似乎有点问题。
内眼识属于灵视范畴，能模糊观测到人的内在灵魂和体内的能量波动。这个小姑娘体内蕴藏着极为惊人的力量，完全不弱于洞察之眼索尔，且能量体系的运转十分复杂，但她的灵魂形状却很怪异，一直在扭曲变化，并非是普通人那样和身体契合的形状。
这种现象让希雅联想到了“夺舍”这个词。
希雅这边的事情只是个小插曲，众人关注的重点还是落在爱丽丝身上。
“你说她是潘多拉型近人类魔偶？”
距离较近的露西听到了迪莉娅之前说的话，感兴趣地问道。
“没错。”迪莉娅还没有开口，爱丽丝自己先承认了，她并不避讳自己的非人身份。
“唔，难怪你刚才会避开心脏，是因为能源石镶嵌在心脏部位吗？”露西拔出自己的细剑，伸手一点，圣光之力堵住了爱丽丝正在流血的伤口，她在魔偶身前蹲了下来，有种扒开衣服查看具体情况的冲动。
“你还了解魔偶的运行方式？”迪莉娅有些小小的诧异。
“学过一些吧，入门级别，勉强能完成人形魔偶的组装和拆卸，替换零部件也不成问题，但让我自己制作成品魔偶，就超出我的能力范畴了。”露西随口说道。
迪莉娅默然，她跟露西是多年好友，也还摸不清楚露西的底细，这家伙似乎什么都会一点，而且闲暇时间还一直在尝试新的职业。
“潘多拉型魔偶有很多年没有出现了。”索尔拎着黑猫的后颈，走到了露西身旁，“魔法帝国覆灭后，潘多拉型魔偶只有两次现世记录，都引发了一些很不好的事件。”
“好一双星光之力满盈的眼眸，你是当代洞察之眼？”爱丽丝看到了索尔，先是感叹了一句，然后又道：“可以对我的猫好一点吗？你这样会让它感觉很不舒服。”
“别耍这种小心思。”索尔淡淡道，“说出你的来意吧，你这次来瑟蒙迪是想做什么？”
“你用错了一个字，不是来，而是回。”爱丽丝嘴角仍在溢血，她的表情却很淡定，这只是魔偶的身体应对受伤时做出的伪装反应而已，算不上重创。视线扫过众人，爱丽丝轻声道：“瑟蒙迪，这座城市曾经是属于我的。”
老实说，这是个有些劲爆的消息，但现场除了阿薰有些惊讶，另外几人都很平静。
“或许瑟蒙迪曾经属于你，但现在，这里是加纳王国的王都。”
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希雅隔着一段距离开口说道。“我们才是这个城市的主人。”
“王国的小公主是吗？”爱丽丝眉眼轻抬，眼眸里带着某种深意，“我在这个别院里留下的东西，似乎是被你找到了。”
嗯？希雅微微皱眉，不太理解爱丽丝话语里的意思。
爱丽丝继续道，“潘多拉型魔偶被制作出来的初衷，是为了超越那些仅提供肉体欢愉的普通魔偶，满足人类对于爱情的幻想和渴求。”
希雅嘴角微微抽搐，这些所谓的潘多拉型魔偶，和地球世界的某些产品有些相似啊。
“为了达成目标，制造者们动用了非常规手段，在所有潘多拉身上刻印了一个独特的法术。”爱丽丝轻轻一笑，“这个法术名为‘被爱’，是永久固化的灵魂魔法，无法解除。在与潘多拉魔偶接触的过程中，人类会不由自主地慢慢爱上魔偶，这就是‘被爱’的效果。”
“希雅公主，你的身上也被刻印了‘被爱’吧？”
爱丽丝的话音落下，花园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希雅嘴唇微动，小声道：“我怎么不知道？”
爱丽丝转向众人，脸上的笑容略显嘲弄，“你们都没有察觉到吗？一旦和这位小公主接触过，就会不由自主地对她产生好感，相处时间久了，甚至会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当然，这只是‘被爱’生效的初级阶段，这个法术是会失控的，你们会越来越喜爱她，爱到忍不住想完全占有她，不再与别人分享她的美好。”
“这种日渐扭曲的占有欲会影响你们的心智，最终将你们最爱的人偶扼杀在自己的爱意之中。”
“这便是潘多拉型魔偶的宿命，也是被爱者的宿命，历史上消亡的绝大部分潘多拉型魔偶是被她们的主人杀死的！毕竟，能杀死爱之人偶的，就只有爱——”
花园里，拥有完美样貌的人形魔偶在笑。
她的笑容并不癫狂，清浅柔美，就像是正常的女孩子看到喜欢的花盛开而露出的那种笑容。
但这笑容背后传达的信息却让人心中生出一股寒意，握着长枪的阿薰甚至倒退两步，拉开了和爱丽丝的距离。
阿薰早就觉得希雅公主不太对劲，迪莉娅那么潇洒的人物，居然会因为一个瞎眼的王国公主，每年不辞辛劳地跑回瑟蒙迪。
甚至牺牲和她的相处时间，也要去陪伴这位希雅公主。
露西·埃尔德蒙这样的传奇人物，也因为要照顾病弱的希雅，近三年时间都没怎么离开过瑟蒙迪。
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被爱”的威力恐怖如斯！
她这些天和爱丽丝接触的时间也不算短，不会也中招了吧？
“这就是你要说的话？可真够无聊的。”
露西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的气氛，她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一些更有意思的话，真让人失望。”
迪莉娅也叹了口气，“我们对希雅殿下的喜爱，是因为她真的值得我们去爱，而不是因为什么灵魂魔法。”
“你还是交待一下你回瑟蒙迪的原因吧。”索尔平静地说道，“这一次，潘多拉是准备把混乱带给加纳王国吗？”
“你们不相信我？”爱丽丝的表情有些微妙，声音也不由得抬高了几度，“明摆着的事实就放在你们眼前，你们却要视而不见？”
她不顾利刃加身的威胁，扭头看向身后的迪莉娅，“迪莉娅，你知道你为什么能免疫我的被爱吗？因为在我之前，你已经被另一个潘多拉的被爱所影响！”
“是吗？我倒是觉得，可能是因为我在看到你之前，提前服用了能增加精神魔法抗性的药物。”迪莉娅从腰包里掏出几个空瓶子，丢还给露西，顺带道谢，“你的魔药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用，这次也帮大忙了。”
“嗯哼~”
露西收起药剂瓶，似笑非笑地看着爱丽丝，“不肯老实交待的话，我倒是想到了一些特别的刑讯手段，你想试试吗？”
“你们真是执迷不悟！”爱丽丝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怒意，她输了吗？她输给这个看起来随时会坏掉的“劣质人偶”了？！
爱丽丝咬着牙齿，扬声道：“想要验证事情的真相很简单，在凉亭西侧的那片空地上朝下挖掘，深度约为十五尺，有一个存放魔偶残躯的箱子，如果你们没有挖到箱子，或者箱子里是空的，那就证明希雅用特殊的方法获得了潘多拉魔偶‘被爱’的能力！”
“去验证吧！还是说你们宁愿欺骗自己，继续活在一戳就破的谎言中？”
“聒噪！”露西翻了个白眼，“就因为你一句话，我们就得掘地十五尺？万一你待会儿又来一句记错位置，我们不是亏大了？”
“根本就没有验证的必要。”瑞拉冷声道，“我们对殿下的喜爱，才不是因为灵魂魔法那种肤浅的原因。”
朵丽丝轻笑道，“没错，希雅殿下世界第一可爱，这就是我们喜欢她的真正原因，简单而又纯粹，不是吗？”
“那个……”
旁听了半天，勉强搞清楚事态的乖宝宝希雅举起小手，“这个小姐姐说的话我不是很懂，但既然她报出了具体位置，咱们要不要挖挖看？说不定能找到有意思的东西！”
“这家伙可是敌人哦，小希雅，敌人的话是不能相信的。”露西说道。
希雅戳了戳自己的手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不记得是不是接触过她所说的魔偶残骸，也不清楚我的身上有没有‘被爱’，保险起见还是验证一下吧。”
“看来不把那个箱子挖出来，小希雅今天晚上很可能睡不着。你这孩子，总是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有自己的坚持，也罢，那就挖出来看看吧，顺便让这位魔偶小姐死心。小希雅征服我们靠的可不是魔法，而是更深层的某些东西。”
露西招了招手，叫过来几个侍卫，让他们按照爱丽丝刚刚指定的位置开始挖掘。
她则回到爱丽丝身前，注视着爱丽丝的眼睛，说道：“现在可以说说自己的事情了吧，爱丽丝小姐。”
“不管你们信与不信，我这次回瑟蒙迪，只是为了回收那些被埋在土里的魔偶残骸。”爱丽丝沉声说道，“没有更多值得交待的东西。”
“我猜猜看，你所谓的‘瑟蒙迪曾经属于你’，是指穆尔公爵那个时代吧？”露西道，“我曾听说过一些不怎么靠谱的小道消息，那位红色恶魔晚年放火焚烧贫民窟，其实不是为了取乐自己，而是为了博他的心上人一笑，魔偶小姐，你就是穆尔大公的心上人吧？”
爱丽丝眼底闪过阴霾，一股独特的波动在她体内爆发，但是还没来得及扩散，就被忽然收拢的星光结界拦截，重新逼回体内。
索尔淡淡道：“你可以继续尝试其他手段，这个结界是我最近才研究出来的封印法术，能有效压制十余种能量爆发的手段，如果你能找出破绽，也算是帮我完善这个法术了。”
“几百年过去，你们这些占星法师还是这么让人讨厌！”
经过先前的那一番折腾，爱丽丝懒得再维持表面上的优雅，脸上露出了很明显的嫌恶表情。
“我在古代文件中看到过一种说法，潘多拉型魔偶与其他近人类魔偶的制造手法不同，只要不破坏心脏处的能量核心，不碾碎你们的脑袋，你们的四肢和某些器官是可以随意拆卸的。”露西压低声音，确保不会被希雅听到，“如果不老实交待你的目的，我会把你拆成很多碎块哦。”
爱丽丝瞳孔一缩，声音有些颤抖，“你，你敢？你下的去手？！”
“那就先来验证一下潘多拉型魔偶的拆卸方法吧——”
露西的手伸进爱丽丝的衣领，在她左腋下方用手指比划起来，测量具体位置。
迪莉娅轻咬唇瓣，弓弦微微朝后放了一些。
“住手！混蛋，你不能这么做！我能说的已经全都说了！快住手！”
从被制伏到现在，爱丽丝第一次露出恐慌的表情。她想爆发力量反抗露西的暴行，星光结界却将她的力量死死锁住，不让她动弹。
爱丽丝越是怕，露西越是提起兴趣。
治疗师小姐摁住某处，另一只手拉着爱丽丝的左臂朝外一扯，哗啦声中，一只白白净净的手臂被露西从衣袖里完整地拔了出来。
明明是很恐怖惊悚的场景，爱丽丝的左臂处却并未流血，她发出了高亢震耳的尖叫——并非是因疼痛而引发的尖叫，而是那种因为抑制不住的欢愉而发出的叫声。
伴随着叫声，爱丽丝的身体一阵轻颤，不由自主地瘫软在地，裙摆内渗出迷之液体，脸上更是出现了失神的表情。
迪莉娅和瑞拉都及时挪开了武器，不然可能会出现一些很猎奇的画面。
露西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她就是拆了魔偶的一只手，怎么搞得跟把她强x了似的？！
不对劲啊，这魔偶的反应相当不对劲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顶级受虐癖？肢体离断时会有极致的快感？！
这一幕不光是让露西看呆，其他人也都很惊讶，朵丽丝更是脸色通红，掏出瓷瓶吸了一口才勉强冷静下来。
“混蛋……你们这种失礼的表情……”
从某种余韵中回过味来的爱丽丝瞪着一双水雾迷蒙的大眼睛，脸色通红一片，咬牙咒骂，“你们以为我是这种变态？真正变态的是魔偶的制造者！是你们人类啊！要不是因为你们人类的某些特殊癖好，我们的身体也不会被设定成这样！混蛋人类！无耻！变态！%￥＆＃%＆！！”
爱丽丝后面的咒骂声里加入了很多露西听不太懂的词句，似乎是某种古代语言。
叫骂声中充斥着对人类的厌恶，也隐藏着几分恐惧情绪。
这么多年过去，魔偶的制造者们连尸骨都不剩下了，爱丽丝却依然没有摆脱对他们的恐惧。 骂了一会，爱丽丝终究是屈服了。
明明是很痛苦的事情，却因为制作之初的设定而兴奋到失禁，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实在是丢不起这个脸。
绝大多数时候，精神上的打击比肉体上的痛苦更难以承受。
“我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们，不要再继续拆卸我了。”瘫在地上的爱丽丝用疲惫的语气说道。
露西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帮你把手臂接回去？”
“不行！你别过来！”爱丽丝花容失色，勉强撑着地砖朝后挪动了一段距离，眼神里带着无限恐慌。
露西嘴巴微张，脑子里冒出一个不靠谱的猜测。
“装上去的时候也会有那种反应？”
爱丽丝的脸抽搐了几下，虽然没有开口承认，但这个表情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唔……你说的没错，制作你们的人，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露西把那一截儿白嫩的手臂放回爱丽丝身旁，稍微退开了几步，她现在真的觉得这位魔偶小姐有些可怜。
爱丽丝没有选择现在就接回手臂，她费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双腿仍然有些颤抖，白色长袜因为水痕的缘故沾染灰尘，留下了很明显的污渍痕迹。
“要理解我这次回瑟蒙迪的目的，先得说明一些事情。”
“潘多拉型魔偶最初的成品只有八个，制作我们的人是魔法帝国的首席大法师弗格罗，魔法皇帝之下最强的存在，我们称他为……父亲。”
父亲这个称呼，爱丽丝说的很不情不愿，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别扭。
露西在心中暗自吐槽，那个所谓的大法师也是有够鬼畜的，哪有这么作践自己女儿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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