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与鱼
镜湖遗迹内的演出开始时，希雅正在露西和女仆们的陪同下逛祭典。
她们目前所在的位置是澜光街，这里是圣城内商铺最多的街道，也是举办祭典时最热闹的区域之一。
两边的商铺种类繁多，基本囊括了衣食住行的全部需求，甚至还有售卖古董和珍宝的商店，引得不少人驻足围观。
街道上的声音有些吵闹，但还在希雅能忍受的范畴内。
不知不觉间，她就瞥见了“龙之传说”的招牌，心中不由想到比翼刃。
也不知道沃基的锻造进度怎么样了，等梅亚从镜湖区回来的时候，应该就能拿到专属武器了吧？
露西却会错了意，低下头在她耳边问道：“要进去看看吗？这里是圣城最好的武器工坊，里面有一位工匠大师坐镇，我跟他也算是熟人。”
小公主心里藏着一个冒险梦，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希雅想了想，反正也没啥事，去店里逛一逛也行。
露西带着几人进了一楼，找到工坊里的伙计，出示了一枚徽章，那迎客的伙计立刻恭恭敬敬地把露西带到了工坊左边的秘密房间，穿过去之后便是沃基的专属锻造区了。
这流程倒是比梅亚第一次过来时快多了，估摸着露西手里的徽章也是龙之传说的贵宾级徽章。
沃基的炉子里生着火，正在打造一个弯钩形状的东西。
希雅一眼就认出来，这正是比翼刃的主体部位。
但她的内眼识很快就发现了更微妙的东西，在沃基的身上缠绕着一丝极淡的灰黄色雾气，正是混沌之力的颜色。
“露西？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儿来了？”沃基抬头看了一眼露西，又低头忙活手上的东西，就在一片敲打声中跟露西说话。
“大概是祭典的夜风吧。”露西笑着说道，“怎么，又在忙新的单子？这是要打一张弓？”
“不是弓，是一位很有趣的小姑娘定做的武器。”沃基敲打的间歇，卷起不远处桌子上的两张纸，丢到了露西身前，“瞧瞧这个！”
露西打开时，希雅顺带着瞄了瞄，果然是她那天画的三视图和部件分解图。
“哦吼？有意思！”
露西眼眸一亮，她也懂锻造，还会魔药炼制和一些基础的炼金术，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几张图纸的价值，她把图纸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问道：“留下图纸的是个女孩？多大年纪？你能联系到她吗？”
“我给了她工坊的贵宾徽章，过几天她应该会来取定制武器。”沃基继续敲打武器胚子，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她叫梅亚，有教会的英雄勋章。”
“梅亚？”露西眉头一挑，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这份图纸的手法应该是来自于奇物商人丽兹，怪不得这么厉害。
“不介意我把这几份图纸的绘图法公开，用在其他地方吧？”露西扬了扬手里的纸，问道。
“当然。”沃基高举铁锤，落下来的力道却并不大，敲打声里自带一股独特的韵律，“促进行业进步，激发每个匠师的创造力，啧啧，这种事情是好事，你做比我更有效果。”
“你倒是不怕别人学习了这种技法，锻造实力超越你？”露西笑问。
沃基豪爽一笑，“若真是出现这种天才人物，难道不是更有趣吗？”
趁着两人聊天的间隙，希雅伸手扯了扯露西的袖袍，低声道：“沃基大师身上也有被混沌之力污染的痕迹。”
露西呼吸一滞，她双眼中立刻亮起金黄色，眼瞳也变成了竖瞳的形状。
沃基被露西的变化吓了一跳，动作警觉起来，举起锤子横在身前，问道：“你没事吧？这是要做什么？”
露西摇了摇头，问道，“沃基，你最近几天有没有接触过来自镜湖区的人？”
“镜湖区？”沃基皱眉，回忆一番后缓缓摇头，“店里的伙计都是圣城本地人，至于客人，除了梅亚和你，这几天我也没有亲自接待过其他客人。怎么，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沃基看得出来，露西的脸色很严肃，能让露西出现这样的脸色，肯定是有大事发生。
露西思忖了十几秒钟，对沃基说道：“你知道混沌之力吧？”
沃基脸色微变，“大概听说过。”
他也是老牌五阶职业者了，又是锻造武器的工匠大师，年轻时交友颇广，曾听法师朋友们提过混沌之力。
“那我就直说了，你身上有被混沌之力污染的痕迹。”露西正色道，“不是很严重，应该能够驱散，但是混沌之力的出现本身就说明了一些问题。”
沃基不安地放下铁锤，道：“调查的事情等下再说，能劳烦你出手驱散混沌之力吗？”
露西点头，轻声念诵咒语，不多时，她伸手对着沃基的额头隔空一拍。
圣光力量爆发，沃基身上缠绕的混沌之力快速退散。
但这种消退却并非永久，露西收起神术时，希雅看到混沌色再次出现在沃基身侧。
“露西姐姐，还没结束！”希雅指着混沌色说道。
露西也一脸惊讶，比起自行施展神术，她更擅长夺取别人的神术控制权，所以她的驱散神术等级并不高，但沃基身上的感染也不是很严重，按理说不太可能驱散失败。
“希雅。”露西看向希雅。
小公主会意，“我来试试吧。”
希雅的做法比露西更纯粹，她其实不会驱散类型的高级神术，但她的圣光之力高度纯化，堪比神力，直接使用比绝大部分法术的效果还好。
温和的光芒笼罩沃基的身躯，铁匠身体的疲劳感削减许多，那些微弱的混沌之力也随之散去。
可就在希雅收回圣光之后，立刻又有新的混沌之力从沃基身体中冒出来，形成了不详的灰黄雾气。
旁观的露西看到这一幕，不禁疑惑，“这些混沌之力是怎么回事？”
两个女仆都不会瞳术，也看不到混沌之力的颜色，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能从希雅和露西的反应上看出不对劲。
希雅想了想，道：“我们先去检查一下店里的情况吧，看看能否找出污染源头。”
找出污染源头，掐断传播途径，这可是应对疫病类问题的通用解决办法。
露西跟沃基商量一番，老铁匠暂时留在锻造区，希雅和露西都开启各自的瞳术，检查店铺里的人员状况。
出乎意料的是，整个龙之传说内，连同店员到顾客，只有沃基一个人被混沌之力纠缠，所以希雅和露西又回到了沃基这边。
两人再度观察起沃基身上的混沌之力，可以确定并没有认错，希雅又动手驱散了一次，但情况与之前相同，她才撤走圣光之力，沃基身上的混沌之力就再次出现了。
这些混沌之力很是微弱，就算放着不管，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但它的坚韧性着实出乎希雅的预料。
“不如我们去街上看一看？”希雅道，“说不定能在街上找到源头。”
“有道理。”
露西同意了希雅的提议，于是四人组再度转到澜光街上，观察来往人群。
沃基看着几人的行动，略有些懵逼，但更为懵逼的则是上街参加祭典的圣城居民，他们惊讶地发现，大街上多了两个眼睛会发光的女人，对着往来人群来回扫视，举动特别可疑，当场就有人报告给了巡逻骑士。
教会的巡逻骑士找上露西时，她才反应过来，对于圣城里的普通居民来说，她和希雅的行动实在是太奇怪了，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不妙的事情。
露西一合计，干脆去了澜光街的教堂，在教堂二楼开了扇窗户，对准街道，她和希雅就站在窗户后面，从房子里朝外看，掩藏住了瞳术的异常光芒。
来回观察了半个多小时，她们又找出两个被污染者，这两人一个是佣兵，一个是普通居民，症状都和沃基差不太多，沾染的混沌之力并不强烈，但极难被驱逐。
露西利用圣职者的身份，仔细询问了两人，他们最近都没有和镜湖城来的人接触过。
露西吩咐教堂的人照顾好两个被感染者，眉头紧锁，开始思索问题所在。
难道污染的源头不止是镜湖区？还是说有被严重污染的人在圣城内流窜，将感染症状带给了其他人？
这也说不通啊，如果真是如此，祭典这么密集的人口流动，混沌之力的污染应该早就蔓延开了才是。
一番思来想去，露西仍然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这几个被感染者之间的共同点太少了，他们之中有工匠大师，有佣兵，也有普通居民，有居住在澜光街的，也有住在别的街区的，有男也有女，年龄也不相同，统计他们这两天的行动轨迹，也对不上什么共同点，佣兵昨夜才回到圣城，沃基则是最近几天都没出过门……
露西想到忍不住开始挠头发，还是没找到突破口，她又继续观察街道，也没有找到新的被感染者。
她叹息着来回踱步，心情莫名有些焦躁。
镜湖区的事情耽误这么久还没有结果，露西也不傻，知道克洛斯多半是遇到了苦战，迪莉娅她们的情况也没有那么乐观。但就算她现在立刻启程赶往镜湖区，最快也要十几个小时才能抵达，而且到了那边之后也是没有战斗力的状态。
她只能相信克洛斯会把一切都办好，会顺利地把阿娅和阿薰带回来。
但她的等待也只到今晚为止，如果明天还是没有结果，露西会以最快速度赶往镜湖区，就算错失了救人机会，也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希雅也在沉思，她比露西更擅长多线程思考，三个被感染者的形象在她脑海里排成一列，如同连连看一样，试图寻找他们之间的相似点。
很快她就找到了第一个相似点，三人的个子都很高。就连疑似有灰须矮人血脉的沃基，身高都比寻常人高出半个脑袋。
再仔细对比，沃基和那个女性居民都是灰褐色的发丝，在沃基的锻造炉附近，有绳索结成网状的图案，类似的图案出现在了佣兵的箭囊上……
希雅脑中灵光一闪，询问露西：“沃基大师身上有没有安雅人的血脉？”
“安雅人？”露西眉头微皱，“我只知道他有很稀薄的灰须矮人的血脉，所以在锻造方面的天赋强于普通人，有没有安雅人血脉就不清楚了。”
希雅又跑去询问了佣兵和居民，佣兵确切地知道自己祖上是安雅人，家族那边还保留了一些安雅时代的风俗习惯；女性居民则隐约记得她过世的祖母提到过安雅这个种族，但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
露西听到两人的回答，顿时明白了希雅的想法，惊讶道：
“你是说，这些混沌之力并非是人为传染，而是源自于他们的安雅人血脉？是随着血脉遗传的诅咒？”
“有这种可能。”希雅沉声道，“根据克洛斯那边传回来的消息，镜湖区异常事态的源头，是安雅人曾经信奉的艺术之神。”
希雅把最终乐章和《死与恋》的事情又说了一遍，引得露西陷入沉思。
但没思考多久，露西抬起头，对朵丽丝道：“麻烦你去一趟刚才那家武器工坊，问一下沃基是否有安雅人血脉。”
朵丽丝使用闪烁法术快去快回，两分钟不到就带来了沃基的答复。
他是安雅人、普通人类和灰须矮人的三方混血。
“这么看来，希雅你的猜测没错，这些混沌之力是从安雅人的血脉中诞生的。”露西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头疼。
时至如今，圣城里已经没有纯正的安雅人了，但是像沃基这样的混血种，应该还留存着不少，如果这些人血脉中沉睡的混沌之力都被唤醒，即便每一道混沌之力都不强，汇合在一起后也会成为极大的麻烦。
“教会能找出这些有安雅血脉的人吗？”希雅问道。
露西摇头，教会确实对圣城内的居民有大致统计，还有身份牌这样的证明道具，但圣城对混血种的态度是包容的，并不会刻意去询问每个居民的血脉构成。
场面又陷入沉默，过了好一会儿，露西无奈地抬起头，“看来只能期待克洛斯他们那边进展顺利，成功送走那位古代神明，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继无面者之乱后，圣城恐怕又会迎来骚乱，还是在召开祭典这种特殊时刻。
希雅则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这位艺术之神留下的祸患，过去了上千年仍然流动在安雅人的血脉之中，即便他们的血脉已经非常稀薄，即便他们根本就不在遗迹附近。
留下这种诅咒的怪物到底有多强？祂真的像看起来那么好说话吗？
克洛斯所预留的那些手段，真的会有用处吗？
此时的歌剧正好上演到第二幕，梅亚所饰演的尤莉因为误食毒果而去世，她得以短暂离场，开始观察《新死与恋》的唯一观众。
那位艺术之神似乎注意到了幕布之后的眼睛，祂转动三角锥一般的脑袋，几个黄绿色的豆子般的光团朝向了梅亚的方向。
梅亚心中冒出一个惊悚的想法，不知为何，她觉得艺术之神在笑。
祂在笑。 细小的雪花从天空落下，纷纷扬扬。
希芙利特从雪花中走过，没有撑伞，也没有御使魔力隔绝雪花。
她穿过小道，来到房门前，等落在身上的雪花化去之后，才敲响房间门。
“进来。”
屋内传来艾琳冷冷淡淡的声音，音调几乎没有起伏。
希芙利特开门进去，快速地关了门，看向屋子里的女孩。
八月底的北方雪原，气温逐渐下降，即便是在室内，一般人都需要燃着火盆取暖。
但艾琳没有，她只是换了件厚实一些的大衣，靠坐在书桌前翻阅桌上的文件，甚至还把窗户打开了一道缝隙。
希芙利特也没资格吐槽就是了，外面是下雪的天气，她身上的衣着却是露着腰腹和大腿的分体裙，雪狐皮毛做成的袍子堪堪披在身上，连腰带都没系。
“那些冰原之民又在闹了，问什么时候进攻下一个城市。”希芙利特扶着椅背坐下，歪头看着艾琳。
艾琳抬起头，冰色的眼眸里毫无感情，淡淡道：“组织他们，去雪原深处，狩猎魔兽，按照之前的规矩来办。”
之前的规矩就是把冰原之民和原帝国士兵混合编队，通过帝国士兵们的表现，来训练冰原之民的纪律性和战场配合。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联合狩猎了。”希芙利特道，“恐怕安抚不住那些暴躁的蛮民，他们想要早日南下。”
七月初拿下奥玛城之后，艾琳就没有继续往南进军了，反而回头开始清扫帝国部队留在雪原区域的营地和其他小型城镇。
近两个月的时间，联合部队取得了不错的成果，但那些冰原之民还是不满意。
艾琳说服他们加入时，曾保证过要带领他们冲破帝都的防线，让那些贵族老爷见识一下雪原民族的怒火。
现在北方雪原已经归于艾琳之手，她却停下进攻步伐，给了帝国人喘息之机，这让蛮民们嗅到了危险。
雪原区域的帝国军并没有被彻底消灭，不少人逃回南边，等待帝都方面重整旗鼓，派遣更多军队，来剿灭这群叛军。
冰原之民们觉得，要拿下扼守北方区域的坚冰要塞，才能得到暂时的安稳。
“不用理会他们。”艾琳合上手里的文件，“他们不懂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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