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与鱼
伊洛斯没有接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我知道你提前和安洁殿下接触的意思，但是索萨，光耀商会如今的体量还不能让你满足吗？”
老主教的声音不高，传不了很远。
索萨笑了，说道：“大主教，我是个商人，商人是永远不会满足于已经掌握在手的财富，我们的毕生追求，永远是下一桶金。”
“即便这下一桶金是通过玷污圣光信仰赚来的？”伊洛斯道。
“大主教说笑了。”索萨道，“我可不敢玷污圣光信仰，光耀商会的生意一直合法合理，不敢做逾越规矩之事，您要是听到了某些不着边际的传闻，必定是那些同行对我们的污蔑！” “迪莉娅小姐，还有安洁殿下，你们不要听索萨那家伙的废话。”
在舞台音乐声的遮掩下，几人身后的费伊忽然开口。
“索萨·索耶和他的光耀商会可不是什么正经商会组织，最近这些年，仗着北方教会的庇护，他没少干阴损事。”
“诶？是这样吗？”露西装出有些吃惊的语气。
“光耀商会卖的最好的商品，是瓶装祝福圣水，路德维希城内五金一瓶，别的城市被炒到了十金币甚至二十金币的高价。”费伊压低声音，“他们宣传说这是主教祝福过的纯净泉水，能净化身心，加深与圣光的感应，还能缓解伤病，实则只是普通泉水，按一定比例稀释了治疗药剂，根本不是什么祝福圣水。”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露西惊讶道，“教会都不管的吗？”
费伊冷笑道：“教会每个月要吃光耀商会一大笔贡献金，口袋满满，肚子饱饱，庇护光耀商会还来不及，怎么会拆穿？真要有人怀疑，那些主教还会装模作样地出来作证呢。”
露西皱着眉头，“这种事情，伊洛斯大主教知情吗？”
“大概知情吧。”费伊道。
“大主教也不管吗？”
“怎么管？”费伊耸了耸肩，“北方教会里过半的主教与商会有联系，其中有些主教还是在商会的资助下上位的，真要是一条线捋下来，北方教会的中层估计会彻底瘫痪。那些巡检的圣骑士也有不少接到过光耀商会的资助，哪有脸面去管金主的事情？”
舞台上的唱词恰好到了“圣光骑士的信仰坚定不摧”这一句，显得有些讽刺。
“如果真有这种事情，那我要和索萨先生好好理论理论！”露西道，“怎么可以欺骗信众，用金钱腐蚀圣光信仰呢？！”
费伊道：“你直接同他理论，他肯定不承认，你得先抓住他的把柄才行。”
“什么是他的把柄？”露西连忙追问。
“当然是光耀商会售卖的商品。”费伊道，“你是神之爱女，比那些主教更有资格分辨什么是接受过祝福的圣水。明天你可以去附近的光耀商会分部里购买一瓶圣水，看看那是什么东西，再当众拆穿光耀商会的谎言！”
“费伊先生说的有道理！”露西连连点头，心里却一阵无语。
她原本以为，这个叫费伊的小年轻和索耶不是一路人，现在看来，这家伙多半是索耶准备的另一重手段。
如果“安洁莉特”明天真的去商会买圣水，当众拆穿光耀商会的“谎言”，那么她会发现，那些售卖中的商品真的是被祝福的圣水，是她自己轻信他人之言，闹出了大乌龙。
发生这样的事情后，“安洁莉特”必定会对索萨心怀愧疚，不但光耀商会能得到免费宣传的机会，“安洁莉特”和索萨的关系也会拉近不少，以后类似的话语，她也不会再轻易相信。
除此之外，神之爱女初次在公众露面就闹出笑话，也会降低“安洁莉特”的公信力。
怪不得在索萨为了迎接神之爱女召开的宴会上，会有费伊这样的刺头，也怪不得偏偏这段时间，索萨没有跟过来，这是在给费伊施展空间啊。
离了圣城这么久，这些商人的手段又进步了，一环套着一环，叫人防不胜防。
露西暗自感叹了几句，开口道：“费伊先生看起来很了解内情，明天要不要来帮忙？咱们一起拆穿光耀商会的阴谋，还那些被欺骗的信众一个公道！”
费伊面色微苦，叹了口气，道：“安洁殿下，我和你不同，我的家族和索萨的光耀商会是绑在一辆战车上的，我虽然看不惯这家伙，却不能亲自出面揭穿他，希望你能理解。”
“原来如此！”露西恍然大悟，道：“费伊先生放心，我明天拆穿光耀商会的谎言时，不会暴露你的身份的！”
“那就多谢安洁殿下了。”费伊微微躬身。
舞台上的剧情演到了阿纳瑞斯和黑冰魔女交战的场景，舞台剧特有的慢动作打斗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饰演阿纳瑞斯的人留了大胡子，和圣典里记载的形象颇为相符。黑冰魔女的扮演者则是一位漂亮的女性，看起来二十五六左右，有着成熟御姐的风韵，头上还带着冰雪皇冠，也参考了圣典里的记载。
看起来夜雀歌舞团在编排舞台剧时也是用了心的，对圣典里记载的故事非常熟悉。
迪莉娅一边欣赏舞台剧目，一边欣赏露西的表演，心中暗暗好笑。
不熟悉露西的人，会被她这一连串表演给糊弄过去，但迪莉娅不同，她对露西十分了解，某种意义上可谓是知根“知底”。
露西是看出了这位费伊先生的不对劲，才会配合着他演下去。
迪莉娅觉得有些可惜，好不容易在异乡碰到自己的歌迷，却是处于敌对阵营。
费伊告诉露西光耀商会分部的大概位置，又隐晦地提醒道：“这件事情只有声势闹得足够大，才能拆穿光耀商会的谎言，安洁殿下，届时可能还需要你展露一些神迹，来向那些受骗者证明你的身份。”
“放心吧，我已经明白该怎么做了！”露西用压抑着愤怒的语气说道。
“还有一点，这件事你不能告诉伊洛斯大主教。”费伊又道，“大主教若是知情，很有可能会提前通知索萨。”
露西点头，“多谢费伊先生的提醒。”
说是大主教有可能泄密，其实是怕大主教看穿阴谋，制止“安洁莉特”的莽撞行动，所以干脆瞒住他，不让他知情。
露西本打算晚宴结束后，在离开索萨的宅邸时，表露自己的身份，给这位“可敬”的表演者和阴谋家一个惊喜，但费伊的话让她改变了主意。
既然这么喜欢玩弄阴谋，那就让他栽在自己的阴谋之下吧，来配合他的剧本演一出好戏，只不过后续的剧情需要稍许修正。
索萨可以提前安排人手，把稀释过药剂的普通泉水换成祝福圣水，露西却有自信让那些祝福圣水当场变成普通的泉水。
而且听费伊的意思，明天“安洁莉特”去揭穿光耀商会的谎言时，索萨搞不好还会为这件事造势。
事情会变得更加有趣吧？
露西和伊洛斯回来时，希雅已经睡着了，格雷还在等着他们，并未休息。
见到他们之后，格雷也不绕弯，直接说道：“刚才教皇陛下来过一趟。”
露西有些惊讶，问道：“他是来见希雅的？他的身体状况怎么样了？”
“不太好。”格雷的脸色有些阴沉，“那个诅咒还在持续消磨他的血肉之力，即便他是教皇，也撑不了多久了。”
伊洛斯低叹一声，道：“圣光教会这么多秘宝圣物，却没有办法彻底解除那个诅咒，要让教皇陛下承受这些苦难——对了，希雅殿下有办法破除那个诅咒吗？”
“小希雅应该也没有办法。”露西道，“她是个热心肠，如果能帮到教皇陛下，见面之后就会出手的。”
场面一时静默，过了一小会儿，露西再度开口：“天色不早，我们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都还有事情要办。”
伊洛斯从客厅离开，露西把其他人都劝回房间，只留下了格雷。
“我把超凡魔药的事情跟老爷子说了。”格雷手腕翻转，手里多了一根灰白色的法杖，“听说我们需要风息木，他把这个交给我们来处理。”
这根五尺长的法杖，便是由风息木为主体制作的，拆分之后得到的素材，足够两人炼制魔药使用，还会有不少盈余。
“老爷子还是这么干脆。”露西叹了口气，把风息木法杖收了起来，这段时间，炼制超凡魔药所需的素材，他们基本已经集齐，剩下的那些也能在特里德的仓库里找到存货。
格雷道：“明天去拜见老师，他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或许吧。”露西想起自己离开圣城时特里德老师的模样，不禁有些唏嘘。
把风息木交给露西后，格雷也离开了。露西准备回房间时，在走廊拐角碰到了迪莉娅。
歌姬小姐还没换下身上的晚礼服，她背靠着墙壁，神色慵懒，和猫咪有几分神似。
看到露西后，迪莉娅迈着修长的双腿走了过来，轻轻一推，变成了露西背靠墙壁，迪莉娅单手撑着墙壁将她包围起来的姿势。
露西四下看了看，周围已经没有人影，灯火都灭掉了大半。
“最近咱们俩单独相处的时间似乎越来越少了。”迪莉娅看着露西的眼睛，声音略带几分沙哑。
露西乖乖噘起嘴巴，迪莉娅俯下身，在露西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口。
露西舔了舔嘴唇，主动拥住迪莉娅的后背，将脑袋埋入她的侧颈间，呢喃道：“越来越忙了啊，大家都是。”
迪莉娅道：“我决定明天傍晚离开路德维希，前往镜湖区。”
“分别的时间又提前了，这么着急吗？”露西道。
“没办法，相比起你，我的实力还是太弱了。”迪莉娅轻声道，“我不想因为实力问题，成为你的累赘，更不想只看着你的背影远远跟随。这一次，我是为了突破五阶而去。”
“有把握吗？”露西问。
迪莉娅微微摇头，侧颈感受着露西灼热的吐息，“我也不知道，要看镜湖区那边的局势。顺利的话，突破五阶应该没有问题，毕竟这几年也做了很多准备。”
她以繁花歌姬的身份活动的这几年，积攒了许多东西，早已到了突破的边缘，只差一个契机。
她的进阶职业与音律有关，镜湖区遗迹里那些失落的音律，就是她嗅到的突破契机。
“成功突破的话，你就是咱们小队里的第一个五阶职业者了。”露西调笑道，“我是不是应该求一下大佬包养？”
露西目前的纸面实力仍然是四阶职业者，虽然谁都知道，她认真起来时绝不是四阶的战斗力。
“嗯哼？别舔，要包养你，五阶职业者恐怕还不够看。”迪莉娅轻哼了一声，道，“等突破五阶之后，我还要去森精灵部落一趟。”
露西挑眉，道：“去见塞壬之喉蜜利安？听说她是个魅力很大的精灵，男女通杀，你可别陷落了。”
“这又是哪里的小道消息？”迪莉娅有些哭笑不得。
露西道：“奥尔瑟雅说的，她可是蜜利安的学生，应该不会随意编排老师吧？”
“那我也不会被她魅惑的。”迪莉娅道，“蜜利安的年龄足够做我的祖奶奶了。”
“可是精灵寿命很长，蜜利安容颜不老，还是个美少女的外形哦。”露西道。
迪莉娅言语一滞，脑子转了一下才道：“话题被你带偏了！我去见蜜利安，是想向她学习灵魂之音的技巧。”
蜜利安获得塞壬之喉这个称号，是因为她领悟了传说中的灵魂之音，迪莉娅曾偶然听过蜜利安的歌声，心神为之所迷，她之所以在“歌姬”这条道路上走到底，也和蜜利安有一定关系。
“灵魂之音啊，那可是人家的不传之秘，你去求学就能学到吗？”露西有些惊讶。
“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迪莉娅道，“但总归是要试一试的。”
“去森精灵部落的话，要不要带上奥尔瑟雅这丫头，或者我提前联系一下可萝尔祭司？”露西道，“南方森林很大，森精灵部落的领地可不好找。”
“如果有可萝尔祭司的引见自然更好，没有的话，我自己也能找到位置。”迪莉娅道，“这几年认识了一些新朋友，其中就有几位精灵族。”
露西无奈地笑了笑，这两年她都待在瑟蒙迪，很少离开，对迪莉娅的行程也只是大概了解，至于她交了哪些新朋友，她还真不知情。
因为愧疚，她索性又在迪莉娅颈窝出小力地咬了一口，惹得歌姬小姐翻了个白眼，伸手把她的脑袋掰了过来，低声哼哼道：“你难道是小狗吗？”
露西吐了吐舌头，很想应景地汪几声。
笃笃笃。
小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惊醒了两人，吓得她们立刻松开了彼此，扭头一看，不远处站着一只身材娇小的黑发女仆。
看到两人转身，爱丽丝连忙用手捂住独眼，转向另一边，“两位可以继续哦，人家什么都没看见。”
说罢，她踢踏着脚步，晃晃悠悠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露西扶额，她倒是忘了，别院里这两只女仆都是夜猫子，大晚上不睡觉还喜欢到处乱逛。
迪莉娅也脸色微红，她摸了摸侧颈，娇哼一声，道：“不说了，回去休息吧！” 光耀商会在圣城里有不少分部，光是东城区就有五处商铺。上午时分，恒光街的商铺迎来了一位身份特殊的客人。
这位客人带着圆沿帽，帽子边缘垂下一道罩帘，遮住了头脸，仔细观察，在罩帘之内，她似乎还戴上了一层面纱。
她身后跟着数人，有一位长相帅气的男性侍从，还有一位气质飒爽的女性侍从，以及大小女仆三人。
值得一提的是，无论是那位佩刀的女性侍从，还是那几位女仆，都有着极为美丽的面容。女仆中有两位是颇为罕见的白发，大的气质妖娆，小的娇柔可爱，应该是一对有异族血脉的姐妹花。
圣城路德维希是一座对混血种颇为宽容的城市，大街上出现异化血脉特征的人倒也不奇怪。
这一行人走到商铺附近时，美少女自带的吸引力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
商铺老板是个相貌平凡的中年男人，名叫坎普斯，见到店铺外的客人，他心中一紧，暗道“正主来了”，对着柜台后方快速打了几个手势，这才脸带笑意地走了出来，“这位客人，您要买些什么？”
“老板，你们这里卖的最好的商品是什么？”戴着圆沿帽的女人柔声问道。
坎普斯爽朗一笑，道：“客人您是从外地来的吧？本地人都知道，光耀商会最畅销的货物是祝福圣水！”
他从货架上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玻璃瓶，熟练地介绍道：“这些圣水来自大教堂内的光明圣泉，每日浸润神像，聆听圣职者们的虔诚祷告，久而久之，便诞生了灵性，客人您看，这泉水里是不是有微光闪烁？”
玻璃瓶内的液体确实在闪烁着微光，但那些光亮是一种名为“微光髓”的无害植物素材，添加在水中的话，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来。
“教会的主教们希望圣水能造福更多信众，于是对圣水施加了祝福，并委托我们光耀商会推广售卖。”坎普斯一边介绍，一边隐晦地对逐渐围观的群众里使了个眼神，“这些圣水能净化身心，加深对圣光的感应，长期服用还能修复身体暗伤，增进气血流通，改善身体状况，治愈疾病，延年益寿啊！”
“听起来功效似乎很不错的样子，卖什么价格呢？”
坎普斯自豪地说道：“只要五金币一瓶！即便是普通信众，一个月也能用上一瓶！”
普通人都有余钱每月花五金币来买祝福圣水，不得不说，路德维希的平民比瑟蒙迪的平民有钱多了。
“唔，虽然你说的这么好听，但我总该要验证一下，才能证明你所说不虚吧？”戴着圆沿帽的女性说道。
坎普斯道：“本商铺可以提供验货，但如果货品效果真实不虚，客人您可得为这瓶圣水付钱。”
“那如果这是假的呢？如果光耀商会售卖的是假货，你们能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吗？”女人问道。
“光耀商会绝不可能出售假冒伪劣商品！”坎普斯沉声道，“如果客人能证明这不是祝福圣水，我们愿意对所有购买者作出赔偿！”
两人的对话引来了更多人围观，在人群中间，迪莉娅和阿薰静静地看着露西表演。格雷和阿芙则在另一边不远处，他们呈掎角站位，盯住人群里的几个可疑目标。
“唉，那位客人怕是要上当了！”
迪莉娅身边不远处，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叔感叹道。
“大叔，这个光耀商会出售的圣水真的有问题吗？”迪莉娅好奇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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