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与鱼
马车缓缓驶离奥尔森城,将喧闹声抛在身后。
小公主趴在女仆的怀里小憩,她晕船也晕马车,即便是配备了减震魔法的高级马车,她的身体也会不舒服。
在此时的金叶花商会的三楼上,一份文件签下印章,装入火漆信封,快马加鞭,赶在希雅的马车之前,送往瑟蒙迪。
纤瘦的人影坐在宽大的椅子上,身前的书桌堆叠着高高的文件山,遮住了人影的脸庞。
“希雅公主和露西出现在奥尔森城,洞察之眼索尔随行,那群没理智的邪教徒败得很彻底。”
“好在,即便是疯掉的野兽也还有利用价值,我们仍然有机会实现目标,以稍微另类一些的方式。”
“在此等待您的下一步指示,xx阁下。” 到了巨象平原,路就好走了很多,马车行驶平稳,小公主原本是闭眼小憩,结果真的睡了过去。
露西亲自驾驶马车,在最前方带路;朵丽丝驾着第二辆马车走在中间,小公主需要被保护;第三辆马车的车夫则是莫多,负责殿后。
离开奥尔森城之后,三辆高级马车连续赶了五个多小时的路。夏日的天黑得比较晚,夜色初临之时,露西在一条小溪旁停了下来。
巨象平原上的大城市不多,小城镇留宿还不如众人自带的帐篷,所以露西并未刻意赶进度,走到哪里是哪里。
溪流附近有一片人为清理出来的开阔平地,还留下了一些火堆残骸和矮木桩,应该是来往商旅惯用的宿营点,此时正好没人,露西和迪莉娅检查一番后,就决定在这里留宿。
三辆收整起来的魔法帐篷展开,马车围在外环充当保护。
朵丽丝取水,阿薰捡柴,莫多拿出餐具和食材,丰盛程度不亚于众人中午在美食店里的午餐。
希雅仍旧没什么精神,窝在瑞拉的怀里,蜷缩起来的身体莫名像猫,小小一团,甚是可爱。
山特看着众人熟练的动作,啧啧称奇。他是个富家少爷,没什么野外宿营的经验,就算是在野外留宿,这些杂事也有下属帮忙做。
露西扎好帐篷后,亲自抄起柴刀,把阿薰和克洛斯捡回来的木柴“修理”成方便使用的样子。
山特撸着袖子想帮忙,露西哂笑,“先来试试怎么劈柴?”
山特抓起柴刀,学着露西的模样,结果柴刀劈歪,差点剁到自己的手。
“安心歇着吧,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情。”露西道,“你的专长是做生意,不要强求。”
山特无奈,只好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等众人忙完。
他的位置离瑞拉和希雅并不远,于是便小声搭话:“瑞拉小姐,你——”
女仆却不等他说完,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怀里的小公主。
希雅殿下还在休息,不想听到旁人吵闹的声音。
就算希雅不在身边,瑞拉也不会跟山特搭话。在女仆的眼中,她和山特的交集只是她们用了山特的商船,仅此而已,并不会有后续的发展。
可怜的商人少爷感觉自己像是多出来的物件,没人愿意搭理他。
这种“只有我不行”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了晚餐过后,好在老实敦厚的莫多还愿意在帐篷里给他匀个位置出来,不然恐怕会出现明明有三个帐篷,山特却无处休息的惨况。
树林里有数声虫鸣,夜风刮过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浪,间或还能听到溪水流动的声音。
大概是因为白天睡得太久,到了晚上真正的入睡时间,希雅却睡不着了。
魔法帐篷里的柔软床垫其实比一般旅舍的房间更舒服,她身旁不远处就是瑞拉。野外宿营,条件有限,女仆的位置跟她只隔了一尺左右。
再远一点的地方躺着朵丽丝,她不敢像希雅这样散着头发睡觉,白发被乖巧地绑成了一束,安放在脸颊侧边——她是弓着身子睡觉的,受限于她胸前的那对好瓜,趴着和平躺的姿势都不合适她。
朵丽丝的外围便是爱丽丝,人偶女仆的身体蜷缩起来,双手抱住膝盖,几乎团成了一个球。
一般人是不可能用这种姿势安睡的,也就爱丽丝因为身体特殊,即便是这种诡异姿势也能保证熟睡。
睡觉是暂时睡不着的,希雅也没想着出去走走。要下床还得穿上袜子和鞋子,挺麻烦的。
浅淡的虫鸣,微风,溪水流动,这样的环境,换做是地球世界,应该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安睡场景。
希雅微微叹了口气,她其实很少回忆起在地球上的往事,毕竟那时候的他被生活压迫,每天活的就像一条垂死的败犬,难得有假期,也少有安宁时间,放松心情的方式也很少,更不会请上几天假去野游。
后来成了魔教护法,虽然身体一下子老了几十岁,也要对面各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但物质生活确实丰富了不少。
到现在,小公主也就身体不好这一个缺点,其他的都比前两世强得多。
想到这里,希雅默默揉了揉胸口的位置,要是胸前没有时不时胀痛就更好了。
她这豆芽菜一样的身板,以后总不能长出像艾薇王后那种级别的好瓜吧?朵丽丝,不,迪莉娅那种级别她都嫌大,最好和瑞拉一样,多节省胸衣的布料啊。
脑子里盘旋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希雅深吸两口气,决定平静下来,既然睡不着觉,那就利用这段时间继续修炼。
早日掌握内鼻识和内舌识,她也能更快重新品尝到食物的味道,不用过现在这种苦行僧一样的生活。
希雅才刚进入修炼状态,耳中忽然听到了轻微的窸窣声。
声音似乎是从露西那边的帐篷传出来的,声响并不大,还不如虫鸣明显,但是它的出现却破坏了希雅的修行氛围,将她好不容易转移回来的注意力又拉偏了。
是有人起夜吗?也不对,魔法帐篷内是有简易马桶的。
还是说有贼人摸进来了?
这就更不可能了,帐篷外围有索尔留下来的示警结界,一旦有异动,老法师瞬间就会惊醒。
窸窣声响了一阵,外面又安静了下来。
希雅嘟着嘴巴,她想到帐篷外看看情况,又懒得离开被窝,思考了一小会儿,决定不理会这些小动静,继续修炼。
反正有露西和索尔他们在,还有一个克洛斯,真有什么不对劲,这些人的反应速度肯定比她快。
再度摒除杂念,努力让自己进入《六识无明》的修行状态,希雅熟练地提取着先前存下来的灵魂之力,强化自己的內识窍穴。
内视状态下,小小希雅的脸上除了眼眶处有明亮的金色光芒,嘴巴和鼻子处也有淡淡的微光。
距离希雅内鼻识和内舌识的完全开启,只需要一个类似于之前开启内眼识那样的契机,继续修行的话,这个契机迟早会出现。
“有敌至——”
希雅修炼地正起劲,帐篷里忽然出现一抹银色流光,银月显现身形,握住本体的剑柄,一股微弱的能量波动扩散开来,唤醒了营地内的其他人。 银月的提醒比示警结界来的更快,在她叫醒众人后,过了十几秒钟,营地外围的星芒结界才骤然显露,数条魔法锁链从结界中蹿出来,将几只疾风魔狼紧紧捆缚。
老法师和克洛斯匆匆前去查看情况,这几只疾风魔狼身上弥漫着些许黑气,嘴角流涎,眼睛赤红,被清风环绕的四肢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形变,显得异常粗壮。
“是变异魔兽,那些瓦哈尔邪教徒的手笔!”
索尔很快就得出了结论,他开启洞察之眼,对准魔狼额头中心的位置丢了一发星光箭矢,一枚灰色结晶应声破碎,魔狼身上的黑气也缓缓散去。
索尔切断了魔狼变异的根源,但在短时间内,这些疾风魔狼的四肢也不可能恢复原状。
老法师伸手捻了捻结晶碎片,道:“这些变异晶体是不久之前才被镶嵌到魔狼身上去的,有邪教徒盯上我们了。”
瑞拉起身披上大衣,熟练地抱起希雅,来到了帐篷外,另外两只女仆也跟着走了出来。
“这些邪教徒也太讨厌了,专门挑晚上行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山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出帐篷,语气里充满了怨念。
“邪教徒们大多是藏在黑暗里的老鼠,哪敢在白天活动?”莫多随口接道。
“不好了!露西和阿娅不见了!”
阿薰是最后一个跑过来集合的,她被惊醒之后,下意识找寻迪莉娅和露西,在帐篷里看了一圈,却并未发现两人的踪影,呼唤了几句也没得到回应,便跑过来告诉众人。
“她们两个不见了?”老法师皱眉,露西和迪莉娅都是资深的四阶职业者,不太可能被人无声无息地掳走。
“话说,叫醒我们的应该是银月吧?她人呢?”克洛斯问道。
希雅本想说在帐篷里,但回头一看,帐篷内空无一人,剑灵小姐早就消失无踪。
“银月小姐离开营地了,应该是找到了邪教徒们的位置。”瑞拉答道。
她起身时,正好看到一抹掠向树林的银色碎光。那时别人的注意力都被星芒结界锁住的疾风魔狼吸引,只有她看到了这一幕。
“哪个方位?”索尔问道。
“西北边。”瑞拉说道。她怀里抱着小公主,不便用手指路,动嘴还是没问题的。
索尔想了一下,道:“克洛斯,你跟我过去查看情况,剩下的人留在营地等我们回来!记住,不要离开结界的笼罩范围!”
若是遇上了成群结队的变异魔兽袭击营地,星芒结界能起到保护众人的作用。
“不用了!”
正当克洛斯和索尔准备行动时,营地外传来了露西的声音。
身材高挑的治疗师小姐提着两个“大粽子”走了回来,迪莉娅跟在她身后,低着头一言不发。
一抹银光掠过,银月剑落在希雅身侧,悬浮于半空。
“闹事的邪教徒已经抓到了,就是这两个。”
露西随手把“粽子”丢在地上,众人这才看清,这是两个被麻绳捆缚的活人,他们都穿着瓦哈尔邪教的黑色云纹袍服,浑身狼狈。
看身上和衣服上的痕迹,他们已经被露西狠狠揍过一顿了。
露西脸色不悦,又在两个邪教徒身上踹了几脚,冷声道:“粗略审过一遍,这两个家伙是从银月山那边逃回来的,他们接到了教会圣女的密令,要在我们回瑟蒙迪的路上骚扰我们。具体手段是控制变异魔兽,趁我们宿营时发起袭击,不求击杀,只求让我们无法安然睡觉。”
“接到密令通知的邪教徒应该不止是他们两个,还有别的人。”露西摸出一份信函,递给老法师,“这是他们收到的密令。”
老法师接过信函快速扫了一遍,面色微寒,“我本以为邪神陨落,这些家伙也就不成气候了,懒得去一一追杀,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有一个圣女。”
克洛斯也感叹道:“能想出这种损招,不愧是邪教徒。”
“夜袭骚扰的事情,其实也很好解决,我们在城镇内留宿就行。”露西道,“但这些家伙的做法着实让我感到恶心!要不是最近没有时间,我绝对要找到剩余那些邪教徒,将他们通通剿灭!”
露西心里苦啊,最近这些天她忙得天昏地暗,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准备和阿娅过一过二人世界。两人偷偷溜出营地,月色正好,溪水潺潺,夜风温柔,多好的环境,多好的氛围,结果刚聊到佳境,准备做些更亲密的接触时,便感应到附近有魔法波动闪过。
两人只得前去查看情况,发现是操控异变魔兽的邪教徒,再一审问,好家伙,就是奔着她们的营地去的!
两人心中都有怒气,绑住邪教徒狠揍一顿,正在这时,银月也找了过来。
露西知道阿薰发现两人不见,肯定会着急,再加上银月已经找了过来,便只能带着迪莉娅返回营地。
“别的姑且不说,那个圣女绝对是个隐患。”索尔道,“从这次夜袭来看,她似乎有什么方法,能知道我们的行进位置。”
“按照我们的路线,明天能到桑石城,那里有蔷薇园的据点。”露西道,“我可以调集几名高级执事,去调查那个圣女的信息。”
两人几句话之间,就定下了接下来两天的行动。
“稍等一下。”
一直处于人群边缘部位的山特忽然开口了,“露西小姐,这份密信可否给我看看?”
“拿去,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山特接过密信,他没有仔细查看内容,而是对着盖有印章的位置嗅了几下。
露西挑眉,她倒是忽略了这个线索。
“这个印泥的味道我很熟悉,是产自南方海港的高级商品。”山特道,“只有大型商会和少部分家产富裕的贵族会选择这种印泥。在奥尔森城,只有金叶花商会使用这种印泥。”
“金叶花商会?”露西一怔,旋即又联想到马车,“圣女是金叶花商会的人?他们在马车上动了手脚?!”
“马车上应该没有追踪魔法,我检查过。”索尔道。
“那就不是魔法,可能是某种熏香,或是特殊的轮辙印,又或是别的什么手段。”露西根据自己的经验,一连列举出数种可能。
“不管怎么说,这几辆马车咱们恐怕不能用了。”
弃用马车的提议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其余人都有行动能力,但是小公主怎么办?
难道真让她一直待在女仆们的怀抱里赶路?
众人凑在一起商议了一阵子,最终决定,先用这三辆马车赶到桑石城,到了那里,再出动蔷薇园的力量,凑两辆保证安全的马车出来。
若是沿路上仍然被邪教徒们骚扰,再想别的应对方法。
两个邪教徒口中问不出更多情报,露西把他们带到偏僻处斩杀,就地掩埋,以免脏了小公主的眼睛。
营帐内又恢复宁静,只是某些人的心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并不值得过分关注。
如露西料定的那样,在桑石城更换马车后,众人就再也没有遇到邪教徒的夜袭了,这也可以从另一方面推定,奥尔森城的金叶花商会确实有问题,商会中的某位高层,就是瓦哈尔邪教的圣女。
数日之后,众人穿过巨象平原,看到了孤丘山脉的边界,再有一天左右的时间,便能抵达王都。
这些天下来,小公主每日的食量总是保持着最低限度,露西没办法,特意调配了可以充当食物的魔药,在正三餐之外,给小公主加了两次药,才勉强稳住希雅的身体状态,让她不至于因为吃得太少而消瘦下去。
但是露西和瑞拉都明白,用药来代替进食,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而且伴随着每日两次用药,小公主的厌食症似乎越发严重,有时正餐都是勉强吃几口,就立刻停下了。
其余人也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可要是问起来,小公主就只是说食欲不佳,胃口不好,不想吃东西,大家也没有办法。
至于强迫小公主进食这种事情,众人都做不到啊。
这天夜里,众人在孤丘山脉边缘地带的镇子里留宿时,遇到了意料之外的来客。
那是四辆马车,都挂着圣光教会的旗帜,其中两辆颇为豪华,一看就是高级马车,另外两辆则比较朴素,连驾车的都是穿着苦行僧袍服的圣职者。
这个总人口不到五百人的小镇,哪里能同时接待六辆马车?希雅他们这群人就把小镇里唯一的一家旅店塞满了。
于是,在寻找住处时,众人毫无疑问地撞上了。
坐在豪华马车上的人是北方教会的大主教伊洛斯,随行的有八位四阶圣骑士,还有一位女性主教,阵容颇为豪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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