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与鱼
南方教会保持了信仰的独立性，但也因此将信者与不信者割裂，教会与俗世之间存在不可逾越的裂隙，而且能坚持苦行式修行的信仰者终究是少数，所以近些年来，南方教会的发展其实是比不过北方教会的。
薇薇摇了摇头，想这么多也没有用，她的出身决定了她的立场，而且从内心深处的角度来看，她明白自己确实更喜欢北方教会的氛围。
东街区有一条朝中环而去的小路，薇薇离开教堂后，顺势拐上了小路。
两边的贵族宅邸遮挡了大部分阳光，导致这条狭窄的巷道里显得有些阴暗。
薇薇走了几分钟，坡道缓缓向下，陡峭处有专门的台阶，倒也没那么容易摔倒。
圣城没有这么窄的巷子，走这种小路，对薇薇来说是一种颇为新奇的体验。
“放手！快放手啊！”
薇薇耳中忽然听到了少女的叫喊声，尖锐高昂。
她眉头微皱，脚步匆匆地朝声音发出的地点赶去。
前方狭窄巷道的拐角处，一个衣衫不整的中年男人正拽着一个少女的胳膊，试图把她扯进巷道旁边的小门，那女孩奋力挣扎叫嚷，厮打着男人的手臂，可中年男人就是不放手。
巷道旁边门窗紧闭，这里已经过了贵族区，但还是富人住宅区的范畴，这么大的声响，附近房间里的人应该都听到了，却一声不吭，没人出来拯救这个可怜的女孩。
薇薇无奈叹息，不管是在哪个城市，都有这种作恶的人吗？
她迈步朝女孩走去，准备击倒那个男人，救出少女。
可是走近几步之后，她又发现了端倪。
中年男人虽然衣衫不整，但并不是那种流里流气的人，他的衣袖多半是被挣扎中的女孩撕开的，而且除了拽着女孩的胳膊不放她离开，他并没有什么过激动作，嘴里还在小声嘟囔着什么，因为声音太小，大概只有女孩能听清。
女孩虽然挣扎的很厉害，也一直在撕扯男人的手臂，还不时敲打几下他的肩膀，可并没有对眼睛鼻子喉咙这些要害之处下手，气愤之余，似乎也有些无奈。
薇薇的脚步暂时停下，疑惑地看向另一旁。
在巷道拐角的另一边，一个熟悉的面孔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男人和少女厮打，瞥见薇薇后，他笑眯眯地挥手打了声招呼。
“哟，薇薇圣女，上午好啊。”
“克洛斯先生，上午好。”薇薇回应了克洛斯的招呼，偷偷指向旁边，低声问道：“那边是什么情况？”
克洛斯笑了笑，拽着薇薇往侧边走了几步，直到视线里看不到少女和中年男人，他才说道：“那个女孩叫做玛丽安，那个男人是她的父亲杰森，玛丽安想离开父亲，去当一名自由佣兵，杰森是旁边那宅子里的厨师，老实巴交，不善言辞，他不希望女儿去冒险，又不会讲什么大道理，所以就强行拽住玛丽安，不让她走。”
“克洛斯先生，你、你在这儿看了多久？”薇薇不动声色地朝后挪了两步，和克洛斯拉开些许距离。
“也没多久，比你早一点。”克洛斯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这么清楚其中的缘由，是吧？”
薇薇没有说话。
克洛斯道：“因为这件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他们父女俩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闹上一阵子，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处理了。不信的话，你可以再等一会儿。”
不多时，也就差不多过了十分钟左右，女孩的叫嚷声戛然而止，厮打声也随之停歇，紧接着便是一个粗嗓门的声音。
“整天就知道往外跑，安心待在家里过日子不行吗？还有你，跟你说了多少次，这丫头再想着往外跑，去当什么自由佣兵，你就把她的腿打骨折！看着她在那儿瞎闹，不嫌丢人！”
薇薇侧着身子，偷偷看过去，却见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拽着男人的耳朵和女孩的手臂，蛮横粗暴地把他们俩都拖进了小门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薇薇拍了拍胸脯，那女人的大腿估计都有她的腰那么粗了，圣女小姐表示自己受到了惊吓。
“那个女人是杰森的老婆，玛丽安就是她捡回家的。”克洛斯说道。
“那女孩不是这对夫妇的亲生女儿？”薇薇有些惊讶。
“不是，不过是从小就捡到的，玛丽安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克洛斯道。
“勇者先生，你是在进行什么特殊的修行吗？”薇薇看向克洛斯，“通过观察普通人的普通生活，体会人类正常的七情六欲什么的，我在一些书本上看到过这种修行方法。”
克洛斯轻笑出声，道：“那你可想多了，我之所以对这件事这么清楚，是因为上次看到他们俩在那儿拉拉扯扯，怕这小姑娘受到欺负，就出手把他们俩分开了，还差点揍了杰森一顿。”
噗——
薇薇也笑了起来，她刚刚也差点动手，还好及时发现了不对劲。
“所以说，薇薇小姐的观察力比我强。”克洛斯对薇薇竖了个大拇指。
“克洛斯先生，你来这里，不会就是为了看他们父女俩的闹剧吧？”薇薇笑着说道。
“当然不是。”克洛斯摇头，他指了指薇薇的来路，道：“我试过了，这条巷子是从中环区到上城区东街最近的路，我现在的住处就在东街区，在莫多那儿蹭了早餐，正准备回家呢。你来这边是要做什么吗？我对这条巷子还挺熟的，应该能帮到你。”
薇薇摆了摆手，道：“我就是随便走走，看看瑟蒙迪各处的风景，这座城市很独特，我很感兴趣。”
“像瑟蒙迪这种规模的山城，确实挺少见的。”克洛斯道，“设计这座城市的人很厉害，而且这座城市当初建造的时候，应该动用了魔法手段。”
“听说是有超凡级别的施法者参与其中。”薇薇道，“后来还经过数次修整，才有了我们现在看到的瑟蒙迪。”
在来瑟蒙迪之前，她也是做了一些功课的。
“不说这些了，既然你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不如咱们一起去别院吧。”克洛斯道，“露西和迪莉娅她们都不在，希雅那孩子估计挺寂寞的，我们去陪她聊聊天，顺带还能蹭个午餐。”
勇者先生和圣女小姐抵达希雅别院时，时间已经到了上午十一时。
门口处的侍卫早就记住了两人的相貌，稍作查证，便放他们进去了。
希雅坐在花园中心的软椅上，正闭目冥想。
她今天的发型将脸侧的头发收拢在耳后，马尾辫高高翘起，比平时多了一份活力。
瑞拉迎上两人，在见到克洛斯的时候，她稍微有些惊讶，“克洛斯先生，你不是已经出发去银月山了吗？”
勇者苦笑着摇头，“我是想拉上莫多一起过去的，但是从他那边得到一个消息，有人在瑟蒙迪的佣兵公会发布了和银月山遗迹有关的大型任务，奖励颇丰，上次跟我合作过的温格队长拉了一批人，组了一个大队伍，也要去银月山。”
“所以你决定加入这个队伍？”
“我仔细想了想，能让露西这么着急赶过去的事情，应该很不简单。”克洛斯道，“我的实力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去那边可能帮不了多少忙。跟温格他们一起过去的话，多些人手，就能多些运作手段。”
上次讨伐飓风秃鹫时，克洛斯可是队伍里的指挥者，凭他的交际能力，在这次队伍里混个指挥者的身份，应该不是难事。
“那你们几时出发？”瑞拉问道。
“集结队伍需要一些时间，而且这次的任务还和地底遗迹有关系，需要准备的东西有点多。”克洛斯道，“所以，预定的出发时间是后天上午，但是我估计，应该要到后天下午才能正式动身。”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了凉亭。
温妮坐在凉亭的角落冥想，爱丽丝在准备红茶和甜点——这份工作之前是瑞拉在做，后来瑞拉发现爱丽丝的红茶手艺非常棒，就把这个任务转交给她了。
朵丽丝则在照顾花园里的那些稀有的花株，这活儿之前是露西亲自负责，因为花园里的很多稀有花种是她找回来的，只有她知道怎么培育。
露西把相关的知识传授给了瑞拉，瑞拉又教给了朵丽丝。她是想给这只白毛女仆找点工作，免得她每天无事可做，那双眼珠就像是黏在希雅殿下身上似的，让殿下很不舒服。
走了许久的路，喝上一杯上好的红茶，让薇薇长舒一口气，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这次银月山遗迹的任务很不简单，酬金相当丰厚，温格队长已经召集了差不多五百人。”克洛斯道，“而且还特地请到了两名博物学者加入队伍。”
在古代地底遗迹里冒险，配上一位高级博物学者，可以避过很多不必要的灾难。
如果侥幸挖到了什么好宝物，有博物学者在，也比较容易搞清楚物品的价值。
“五百人的队伍？”瑞拉挑眉，“看来那位温格队长还挺有能力的。”
佣兵可不比正规军队士兵，散漫惯了，想要管理好五百多个佣兵，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还行吧，明天下午我就要离开瑟蒙迪了，今天来蹭两顿饭吃不过分吧？”克洛斯笑道。
瑞拉笑了笑，不置可否。
温妮比希雅先结束修行，看到克洛斯和薇薇后，她哥哥姐姐的打了声招呼，甜美的声线，热情的态度，让克洛斯十分满意。
十几分钟后，希雅结束修行，不过她没来及跟众人说话，而是先招呼瑞拉过去，回了一次房间，约莫半小时后才重新走出房间。
她换了一身衣服，应该是洗了个澡。
回到凉亭的希雅两只小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脸郁闷，缩在软椅上，整个人像是要陷在椅子里一般。
薇薇小声问瑞拉：“希雅殿下这是怎么了？”
瑞拉有些无奈，压低声音回答道：“这几天是希雅殿下的汛期，她身体不好，折腾的厉害。”
女孩子的前几次汛期往往并不稳定，什么时候来，量大量小也都没个定势，希雅也是冥想完毕，站起身时才发现自己垫了棉垫的胖次都被浸湿了。
还好她反应快，不然漏出来的那些量说不定会把裙子给染红。
也正是因为这次“大出血”，希雅的身体现在很不舒服，心情也随之变得很糟糕，之前那些不在意的小毛病也都被放大了。
什么头重脚轻啊，呼吸不畅啊，手脚酸软什么的，都算不上很严重，但确实很折磨人。
“希雅殿下这身体……”薇薇想到之前看过的露西列出来的检查单，心中一紧，小公主这身体，来汛期真的没问题吗？
“露西小姐留了药，不会有大问题。”瑞拉心疼道，“但是殿下承受的疼痛和折磨，咱们也替代不了。”
薇薇也很心疼，她摸了摸希雅的胳膊，柔声道：“希雅殿下，我来看你了。”
“薇薇姐姐午安。”希雅有气无力地回应了薇薇，说话时，她的眉毛抖了一下，小小地吸了口凉气，似乎是又有阵痛感袭来。
薇薇也是过来人，不过她不是那种痛经体质，所以并不能体会希雅现在的心情。
“小希雅，你没事吧？”克洛斯也皱眉问道。
“没什么事吧，大概。”小公主苦着脸，她现在的心情比正常的汛期女孩子还糟糕。
按理说，这第二次汛期都快过去了，怎么突然就开始疼起来了呢？
明明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就不疼，前几天也不是很疼，就今天不对劲，早上起来就很不舒服，冥想之后非但没有缓解，还变得更难受了！
比起前两天的钝痛，今天的痛感格外明显，虽然也是一阵一阵的，但是更加折磨人，要不是希雅意志坚定，这时候都该哭出声了。
除了身体上的不适，心理上的不快也让她很不爽，这种越发难受的疼痛感就像是在不断提醒她，你已经是个女孩子了，还是正在长身体的女孩子，以后每个月都会痛一次，一次好几天，认命吧……
搞毛线啊这是！
小公主气的要炸毛，顺不好那种。
“殿下，要是太疼了，就吃点止痛的药吧。”瑞拉低声道。
“不吃。”希雅闷声道，“吃药也只能缓解一时，我还受得住。”
“要不给殿下弄个热水袋捂一捂？”朵丽丝凑过来，建议道。
“现在是夏天。”瑞拉瞪了白毛女仆一眼。虽然热敷会稍稍缓解疼痛，但现在这天气本来就热，再上个热水袋，小公主估计得中暑。
薇薇斟酌了一下，道：“圣光神术里有止疼用的法术，能够对希雅殿下使用吗？”
瑞拉摇头，“露西小姐说过，殿下的身体不宜接受圣光系法术的治疗，现在还没到那种时候。”
克洛斯也听出来女孩子们在说什么，尴尬地躲到了一旁。
痛经这种事情，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会懂嘛，只听说很痛，多喝热水什么的，帮不上什么忙。
不过，希雅这么小生理期就来了吗？
生理期过后，身体会迎来成长，小希雅这么可爱，长大之后应该会超级漂亮——
想到这里时，克洛斯握拳用力扣了扣自己的脑门，小希雅现在正承受痛苦呢，他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实在是太糟糕了。
“放心吧，我没事的，就是有点疼，慢慢也就习惯了。”希雅抓着瑞拉的手，她现在特想找个柔软的地方靠一靠，可惜最合适的两个人选都不在。
“殿下……”瑞拉大概是察觉到了希雅的心思，将她从轮椅上抱起，搂进自己怀里，柔声安慰道：“我给您唱首歌吧，您好好休息一会儿。”
瑞拉会用一种很好听的地方语言唱摇篮曲，希雅以前不舒服很难入睡时，瑞拉就会唱歌哄她入睡。
但希雅明白自己现在的状态，这阵痛感不缓解的话，她就算能睡着，也很快就会被痛醒。
“不用这么麻烦，瑞拉，我能适应的，只是疼痛而已，我能忍受的。”希雅低声道，“这些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嘛。”
小公主的话让瑞拉鼻子一酸，有种流泪的冲动。
在场的这些人，只有她最明白希雅的身体状态。
早些年的时候，小公主的身体比现在还糟糕，没日没夜的疼，也找不出原因，偶尔身体还会痉挛，吃了药也会吐出来，长期在生死边缘徘徊。她的身体不能有大的动作，抱她的时候还不能像现在这样掐着腋下，不然皮肤上会留下很深的红痕，四肢特别脆弱，在厚地毯上摔个跤都能让手臂骨折。到了冬天，小公主受不住寒意，时常叫冷，但要是用炭火取暖，小公主身上又容易起红疹，皮肤也会干裂流血……
直到露西来别院，成为小公主的专属治疗师，帮她调理身体，这种状况才慢慢好转。最近这两年，希雅的身体状况虽然还是很糟糕，但比之前已经好太多了。
今天的这种疼痛感，大概是让希雅殿下回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不自知之间，瑞拉的脸颊上已经出现两道泪痕，她用双手圈住希雅娇小的身体，就像是以前帮小公主取暖那样，搂着她的小腹部，伏在她耳边，用轻柔的声音说道：“希雅殿下，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有露西小姐在，您不会再经历那样的痛苦……”
“唔，抱歉了瑞拉，我不该这么说话的，让你担心了。”希雅低着头，身体蜷缩起来，颤声说道。
懂事的像个小天使。
便在这时，端着红茶过来的人偶女仆忽然开口：“缓解汛期疼痛的方法，我好像知道一些。” 爱丽丝的话唤起了她稍显薄弱的存在感，众人这才想起来，院子里还有一只活了好多年的潘多拉魔偶。
“你有什么办法，赶紧说出来吧！”瑞拉的声音快了几分。
爱丽丝放下刚煮好的红茶，轻声道：“我有一套按摩手法，应该可以缓解希雅殿下的疼痛，也不会伤到她的身体。”
“那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吧！”看着希雅苍白的脸色，瑞拉心尖儿都在颤，小公主承受的痛苦她很想以身代之，可惜做不到。
“那个按摩需要配合一些特殊的药物，我知道调配方法，材料都很常见，别院的药材库里应该都有。”爱丽丝道，“我先去准备药物，瑞拉前辈，劳烦你带殿下回卧房休息，这种按摩需要殿下躺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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