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洲黑猫
贵族们总是这样的，对他们来说，世上只有两种事，能利用来搞事的，以及暂时还没发现该怎么利用来搞事的。
梵卓积威千年，始终压制着所有贵族。要说其他贵族心里没藏着点火，那肯定是不可能的。现在找到机会，肯定是先把节奏带起来再说。
糟糕的是，这次辛洛斯还真的和这次事件有关。
最起码的确有很多人看到，那只憎恨龙是毫无征兆，突然出现的，并且一出现就开始疯狂的攻击辛洛斯。辛洛斯一路跑，它就一路追……
有人因此开始说，是辛洛斯从某种特殊的封印中，放出了憎恨龙。
受害者有罪论就是这样的，它不用讲道理。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只要能伤害到梵卓的名声，有些人就高兴——这次事情还真的和辛洛斯有关。
……梵卓大公不希望娜诺卡去烦心这些。
娜诺卡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是没办法说出自己的忧虑。
“嗯，我已经想好了。之前的我，实在是太冲动了。无论爸爸怎么选，他都是自由的。爷爷，你前两天和我说的话很对。我生活在那个未来中，所以我本能的觉得我所在的未来才是最正确的。然而，现在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都在不断变化……”
“我要做的事情，就是先告诉爸爸未来事情的发展，然后让他自己做出判断……我主观上的要求，对他来说其实就是道德绑架。”
梵卓大公欣慰的点了点头。
“这样才对啊，大家都是家人。就算一时间有一些矛盾，可把话说开了，不就好了吗？你爸爸，从来就是个心软的人啊。”
……
藏头露尾的暗中让辛洛斯接触其他女孩子，最终让他燃起后宫之心，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梵卓大公知道自家两个崽到底是个什么性格……所以他选择直接摊牌。
玩阴谋诡计，十个娜诺卡也无法战胜安第尔的。就算加上梵卓大公，也非常为难。
安第尔的先发优势，实在是太大了。而且越是工于心计，就越是会让彼此的感情变得寡淡。
所以……
不装了，摊牌了。
再怎么样，安第尔还能把他这个当爹的鲨了吗？
随着事情越来越多，梵卓大公还是觉得和自家两个结束哑谜，进行一场开诚布公的交谈比较好。
不多时，一老一少一起来到了安第尔的法师塔。
等待了几秒钟之后，两人便得到了门禁的许可，进入了安第尔的法师塔中。两人刚一进来，就看到安第尔正在给辛洛斯拆绷带。
不过从两人的衣着来看，两人似乎刚刚从外面回来不久。
辛洛斯：“老爹……娜诺卡？老爹，你找到娜诺卡了？”
辛洛斯高兴的站了起来，来到了娜诺卡的旁边。他蹲了下来，抱住了小小的女孩。
“太好了，娜诺卡，你没事就好了！”
“为了找到这个孩子，真是好一通辛苦啊。如果没有她对着那个怪物发动了魔法炮击，恐怕传奇法师们还有的打。不过也就是有了那一下，让我最终找到了这个笨孩子。”
梵卓大公随便编造着理由，趁着安第尔还没来得及开口，连忙开始引导话题。
“你好像刚回来？”
“嗯。”辛洛斯松开了娜诺卡，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女儿，“我刚才去祭拜之前那些为我而死的家族骑士了……”
“既然身为骑士，那就总有阵亡的一天。只有随时做好被杀的觉悟，才能守护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我知道，父亲，但我还是想要为他们做一些事情……我知道这很虚伪。”
这不是个好话题，梵卓大公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子难过的样子。但为了不让安第尔开口，梵卓大公也只能勉强继续说下去。
“外面的事情，你这两天也听说了吧？事情闹的很大，为了稳定军心，大皇子决定带着援军去前线，以转移帝国的视线。至于你……现在很多人都在说你的坏话，甚至要你为这次死伤者负责……”
辛洛斯脸上没有丝毫波动，仍然非常喜悦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是老皇帝默许的？还是另外两大家族？不过这些也无所谓了吧，反正就是有人就是想要趁机搞事，另外那些人则是想要拿点赔偿而已……谁会在乎真相呢？”
“家里的那些幕僚们，应该已经有反驳的方案了吧。父亲你不用在意我的感受，尽管去做好了。老皇帝肯定不愿意让大皇子继位，但他又无法反抗这么个结果，再加上其他眼红的家伙们……其实他们就是不想担责任，在互相扯皮而已。”
“既然他们都不想背锅，那就我来背好了。我反正不会继承家主的位置，顶多是我的长子来，我更不是明星，不需要好的名声来变现。只要他们给的好处够多，坏名声就坏名声。”
“现在的梵卓，的确是太招摇了。我们的确没和王族联姻，但康诺特公爵的立场……适当的退让，会让我们的路走的更远，不是吗？”
梵卓大公看着淡然的辛洛斯，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一个少年，肯定是会慢慢成长的。根据梵卓大公自己的经验，大体上分为四个阶段。
在第一个阶段的时候，少年的心中满是热血和希望。他们不计艰险，心中充斥着的是对正义和善良永恒的追求。为了能到达那个完美的彼岸，他们愿意承受一切。
哪怕在同一个地方死亡数百次，只要没能实现正义，他们也绝不会罢休。
他们是正义的伙伴，是面对恶意挺身而出的秩序善。
在第二个阶段，少年开始遭受挫折。
可能是为除掉酒馆中作恶的流氓，挺身而出，结果却被酒馆老板抓住把柄，要求赔偿对酒馆的损坏。
也可能是跋涉了千山万水，走到恶龙洞窟最深处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恶龙，只有一群以恶龙的名义让领主老爷不敢来征税，并且截杀路人的满怀恶意的村民。
他们开始已经自觉领悟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和虚伪，他们开始将自己想象成为了拯救世界，独自一人背负起黑暗的悲情英雄。
他们不再是正义的伙伴，然而他们仍然愿意为了正义而挥剑，他们是混沌中的善良。
到了第三个阶段，曾经屠龙的少年开始变成恶龙。他们大声嘲笑着正义的伙伴们，依靠自己被社会殴打而来的经验，狠狠地将那些倒霉蛋们击倒在地。
他们是反派，他们是魔王。他们因为这个世界而失去了一切。因为已经一无所有，因此世界永远别想从他们的手中再次夺走什么。
至于第四个阶段……非善非恶，非黑非白，只是一抹精致的灰。
他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也会竭尽全力。但如果实在无法挽回，他也会笑着接受。
没什么东西，是独一无二，不可缺少的了。
哪怕是世界。
这是好事，这也是坏事。
作为家族的族长，梵卓大公很乐意看到辛洛斯变成这个样子。因为只有完成了以上蜕变的孩子，才能真正肩负起梵卓的未来。
热血冲动，不适合梵卓这样的千年世家。
克制冷静，思虑周全，学识超群，唾面自干，步步为营，这才是一位让人放心的优秀家主。
然而从一名父亲的角度来说……
梵卓大公没有隐瞒自己的忧虑，直接就说了出来。
为什么要隐瞒呢？他们不是家人吗？
之前的小玩笑也就算了，适当的谜语人会让氛围变得更有趣一些。然而像是这种问题，还是直接了当的说出来比较好。
“老爹，你不要把你中二时期犯的毛病，也归纳到我身上啊。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一切不都是生意吗？既然是生意，那就按照生意的方式来。只要获得的比付出的多不少，那生意就可以做。”
梵卓大公不再纠结孩子的成长，将娜诺卡之前告诉的事情，全都告诉了辛洛斯。
关于安第尔的真实身份，关于他们两人注定的纠葛，关于这个世界的未来……全部。
“辛洛斯，安第尔她是……”
“我知道，我知道。”辛洛斯摆了摆手，关于安第尔的事情，辛洛斯已经听她自己讲过一遍了，并不想听第二遍，“她是这个世界的终焉，是这个世界的最终毁灭者，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之王。当世界无可挽回的时候，守护者们便会复苏，以杀戮为代价，最后试着挽回世界。”
“之前那头入侵的憎恨龙，就是最好的注解。”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在你们来我这里之前，我已经跟安第尔好好谈过了。安第尔说，哪怕是为了我，她也不会灭世的。她不会灭世，同样也不想看到我牺牲自己救世——这里先不讨论我会不会做这种傻事吧。总之我们两个现在达成了共识，想要在能力范围之内，一起拯救这个世界。”
非常完美合理的判断。
明知世界难救，也没有放弃，而是决定最后一试。辛洛斯也没有将一切埋藏在心底，做一个孤胆英雄，而是将事实先和自己的家人们公开，争取得到他们的支持……非常好。
梵卓大公找不到反驳的话。
“那样的话，如果失败的话……”
“失败的话，我们就带着梵卓全族一起上安第尔的离世庭院。然后静等世界崩溃，等到崩灭的世界大体恢复平静之后，我们再来开天辟地，做新生世界的最初之民。”
“到了那个时候，蛇的宿命也就彻底被解开了——因为世界已经彻底完蛋了。旧时代的东西，全都会被彻底埋葬。”
……梵卓大公突然有点觉得，这其实才是最好的结局。姐弟两个已经把一切都考虑到了，没有任何漏洞。
“不过如果只是我们一家的话……”
“只靠我们一家肯定不行。以我看来，既然双蛇在这个时代显现，那么最强也是最麻烦的憎恨龙，肯定就是人魔两族。不过以人魔两族的体量，就算要炸，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成的……我们还有时间。我们可以先选择部分可以信任的人，不管是人类还是魔族，将信息透露给他们，然后一点点解决问题。”
“我相信，哪怕是最古板的人类还是魔族，在族群存亡面前，终究还是会退让的——最妙的是，现在不管是人类还是魔族，都不太清楚憎恨龙的本质。按照他们杀戮一切的特性，我们完全可以将所有矛盾全都引到他们身上。”
“正反派放弃仇恨，共斗世界守护者，光是想想我就要燃起来了。”
对于辛洛斯的最后一句话，梵卓大公持怀疑态度。不过单纯从逻辑角度来说，也没有任何问题。
越是这种全世界级的灾难，就越是不能让所有人一起知道，除非别无选择，要使用元气弹之类的招式。
智慧生物的个体智慧可能很高，然而群体数量越多，所表现出来的群体智慧反而可能会越低。
在知道世界可能要灭亡之后，普通人的第一反应未必是和敌人死斗到底，反而更可能是因绝望而做出各种失去理智的行为……在战争中，因踩踏而死的士兵可能比被刀枪杀死的士兵还要多。
必要的担忧。
循序渐进真的很重要。
越是时间紧迫，世界危急，就越是不能慌乱。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那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不过关于这孩子……你们好像有什么误会。”
“毕竟是一家人，我不喜欢进行那种无休止的猜忌和怀疑。”
“娜诺卡，不要害怕。有爷爷在这里呢，没人能伤害你。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吧。”
梵卓大公上前半步，将娜诺卡小半个身体挡在自己的身后，那维护之意不言而喻。
“还真是隔代亲，对付我的时候就下死手捶，碰到娜诺卡就是傻乎乎的好爷爷……”
梵卓大公猛地回头，怒目圆睁。
“到底是谁导致的，你就一点逼数也没有吗？别人家的孩子，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身边一堆女仆和情人，每天为私生子的事情弄的焦头烂额了。就你，就你一个人，到现在连一个女孩子的肚子都没搞大！我们梵卓家，没你这么丢人的家伙！”
辛洛斯垮起了一张小蛇披脸。
“到底是谁造成这一切的，身为始作俑者的你难道就一点没有察觉吗？人家在和女仆躲猫猫的时候，我在被你堵在家里，跟一群老师学击剑，摔跤，背帝国法典啊！我哪来时间去和女孩子交往！”
“那和上女孩子一样，也是梵卓的责任。”
“你蛮不讲理。”
“对，我就是蛮不讲理。”
一老一小两条蛇和往常一样，互相喷吐着毒液。安第尔从头到尾没有试着参与，而是微笑着，撑着下巴坐在一旁，一派岁月静好的氛围。
无论如何，梵卓一家最终还是选择了谅解。过去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他们会共同进退。
趁着一大一小两条蠢蛇互相争吵着，娜诺卡也鼓起勇气，来到了安第尔的面前。
面对着这个坏女人，娜诺卡还是非常害怕。尤其是之前和憎恨龙战斗时，安第尔一击击杀憎恨龙的恐怖场面，更是吓的娜诺卡心惊肉跳。
同样对憎恨龙发动过全力一击，没人比娜诺卡更了解那一击的威力。
不过到了这种时刻，娜诺卡也知道自己绝对不能继续犹豫了。
她心中很是急切，但她还是选择相信梵卓大公。趁着未来还能改变……
“那个……”
安第尔眸中波光流转，满是爱怜之意。
“有事吗？娜诺卡。对了，之前那发炮击，是你干的吧。很漂亮，不过还有缺陷，以后我们可以一起改进这个术式。”
娜诺卡下意识的就点头答应了。
不过娜诺卡终究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主要目的。
“那个，姑……姑妈，你能让爸爸和我一起去见一趟特蕾西亚小姐吗？我觉得……他们可能有话说……”
安第尔没有直接说出回答，而是看向了一旁和梵卓大公互相伤害的辛洛斯。
“你怎么看，辛洛斯？”
“才不要，我和特蕾西亚没什么好说的。每次见她，我都会倒霉。”
安第尔再劝。
“既然娜诺卡这么坚持的话，那你就去和她谈一谈吧。这可是你女儿的请求，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啊。”
biling、bil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