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洲黑猫
它是最强大的使徒,同时也是最恐怖的使徒。想要继承它的力量,绝非易事。
即使是黑暗恶魔的继承者,在继承黑暗之力的时候,也注定要经过重重考验。
而一旦失败……
魔族魔王一脉,这些年拼命的提升自己的血脉纯度,并且赌上了各种邪道且强大的方法,也没能增加一名觉醒的魔王,其难度和惨烈性就可见一斑。
特蕾西亚看着面前这片无垠的黑暗,她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
如果她没能承受住眼前这片黑暗的话,那她将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间。
但是啊……
特蕾西亚轻笑了一声,勇敢的朝着黑暗走去。
她身后的特蕾西娅同样微笑着看着她,身体开始慢慢消失。
然而大踏步往前的特蕾西亚却无心关注这些,她只是凝视着黑暗,不断往前。
越是往前,她就越是感到恐惧,无名的颤抖从灵魂的最深处袭来,甚至让她的皮肤上不自然的出现了无数的鸡皮疙瘩。
此时排列在她两边的,是宇航员们的尸体——尽管这个世界并不存在宇航员,但特蕾西亚还是突兀的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如果换算成这个世界的职业的话,这些所谓的宇航员,全都是最顶级的魔剑士人选。
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拥有最佳的身体素质,最过硬的的心理承受能力,以及在整个人类社会中都算是佼佼者的知识积累。
然而现在,他们每一个人,全都在朝着黑暗膜拜。
并非因为愚昧无知,仅仅是因为畏惧黑暗,所以才跪拜黑暗。
正是因为他们全都是生命中的佼佼者,他们很深入的了解了黑暗,并且身处其中,才会感到真正的敬佩和恐惧。
普通人恐惧魔法,大法师其实也恐惧魔法。
只是两者恐惧的原因,截然不同。
一个无法理解。
一个知晓太多。
但是,如今的特蕾西亚,却跨过了这份黑暗。
苦难从来不会带来任何益处,苦难就是苦难,仅此而已。
真正让人走向光明的,是无可动摇的意志。
当明白这一点的时候,黑暗的劫难,便悄无声息的消散了。
“……哎?”
特蕾西亚自信向前,她已经做好了承受无尽苦难的准备。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苦难还没到她的身上,竟然就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这……特蕾西娅,是不是……”
一阵虚幻中,特蕾西亚洲的耳边传来了模糊的解释。
“觉悟者,恒幸福。你心中既然早已有了答案,那又何必再考验?更何况……祂给每个人开启的,可是幸福之门啊。让心中记挂着祂的人承受无间黑暗和寂寞,本就并非祂的本意……”
特蕾西亚认真的点了点头,她已经通过了考验,那接下来等待着她的,应该就是魔王的力量了吧……然而当特蕾西亚准备承受那世上无双的力量的时候,率先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一处古老的幻境。
准确的说,是某段古老的记忆。
出现在特蕾西亚面前的,是一个样式很古老的客厅。特蕾西亚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里是德斯蒙德的梵卓祖宅。
千年的时光,人类的建筑审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梵卓祖宅这样的地方在特蕾西亚眼中自然无比特别,只是去了一次,她就完全记了下来。
不过这一次特蕾西亚梦归德斯蒙德祖宅,祖宅中却不是阴森森的,仅有诡异的乌鸦先生一人。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无比热闹的场面。尽管祖宅外飞雪两天,祖宅内却满是欢乐和笑容。
祖宅内的七八个人,正一起打扮着客厅。
擦着诡异脸妆的小丑吃力的从门外扛了一棵圣诞树回来、用剑丈量世界的豪侠认真的用佩剑修建着树枝、金发碧眼的飒爽女骑士正将自己亲手做的巧克力笨拙的藏进礼盒里、一看就是自闭症患者的小孩子正抱着童话书,给自己的玩具熊讲鬼故事……
一个年轻而昂扬的年轻人,身上穿着贵族锦袍,抱着一个金发的小女孩,坐在炉火边。他胸口是梵卓的双蛇纹章,腰间是一把粉红色的兔耳剑。他的头发有些长,一个小小的光球隐在他的发间时隐时现。
特蕾西亚注意到,这个年轻人的双蛇纹章上有三条金边——这是一族开创者的证明,在梵卓家族中,有且只有两人能用这种三重金边。
开创千年梵卓的梵卓两兄弟。
考虑到安第尔的性格,这位如同太阳般耀眼的男子,应该就是凡克拉德了。
同样是白蛇,但凡克拉德和辛洛斯的差距真的有些大。
如果说辛洛斯是嘴硬心软的小混蛋的话,那么凡克拉德就是脸厚心黑的老狐狸……很怪异的想法,然而当看到凡克拉德的时候,特蕾西亚就是忍不住这么想。
辛洛斯扫过客厅中的众人,发现在场的每一个人,除了一位戴着骨头戒指的女骑士,以及一位死亡骑士之外,他们的身上全都佩戴着公爵纹章。
这一屋子……都是大公爵吗?
凡克拉德召集了一屋子大公爵,是准备做什么?
记忆中的众人似乎都很高兴,凡克拉德快乐的挥了挥手,将怀中已经睡着,在他胸口不断流着口水的金发小丫头放了下来,交给了身边带着骨头戒指的年轻女骑士。
“好了好了,今天是万圣节,大家都很高兴。本来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扰大家的,不过现在有一个问题,需要大家一起来投票解决——嘿嘿,就是之前提到的那个大远征问题。”
“我之前和六大总督谈过了,他们都会支持我。这事不能再拖了,在我们开始过万圣节之前,就让我们一起投票决定吧。老规矩,一人一票。”
“为了防止作弊,还是和之前一样,用妥芮朵的玫瑰做票,大家没意见吧……好,那么妥芮朵,拜托你了。”
随着凡克拉德的话音落下,被称为妥芮朵的大公爵站了起来,他拿出了一朵娇嫩欲滴的玫瑰,给在场的每一位都分发了一片玫瑰。
在此期间,所有人都移开了目光,避免直视妥芮朵的脸。而在特蕾西亚的眼中,妥芮朵的脸简直就是一个扭曲的混沌,无论如何都无法看清。
自始至终,就只有凡克拉德没有移开目光。
不过在投票正式开始前,却听到角落中传来了一声冷哼。
那里坐着的,是一个存在感极强的黑袍法师。他全身上下都包裹在一件宽大的法袍之中,只露出了一只苍白的右手。
在那只右手上,同样戴着梵卓的金边蛇徽。
这应该就是梵卓的第二位创始人,凡克拉德的兄长,安第尔了。
安第尔是真的偷懒,无论轮转多少次都不换名字。
也不知道这个名字,对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光是他的存在,就和壁炉旁这无比温馨的气氛格格不入。
“不得不说,你的这个想法真的是愚蠢透顶,我愚蠢的弟弟。假设,你的脑袋里存放的是脑浆,而不是屁精的排泄物的话,就绝对不会想出这种办法来。”
“打赢了魔族,又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我绝不允许!”
远征……他们说的是千年前那次无比著名的人类大远征吗?
那个时候,人类刚刚统一,兵锋正盛。当时的初代梵卓大公带领开国之兵,远征魔族,企图一劳永逸。战争一开始很顺利,可惜因为某些原因,梵卓大公功败垂成。
也就是在那场战争中,当时已经获得了“护国公”称号的梵卓大公,又获得了“人类英雄”这一人类至高荣耀。
特蕾西亚并不是历史学家,但那场大战实在是太有名,以至于连她都能第一时间联想起来。
可惜,那场大战距离现在实在过去了太久,太多细节都已经消失在了风中。
面对着拆台的哥哥,凡克拉德还是笑眯眯的,不见丝毫愠怒。
“所以要投票嘛,少数服从多数,老规矩了。”
这一次,没人再开口了。
投票很快就完成了。
全票通过。
“……什么啊。明明宠的要死,连底线都快没了。结果嘴上却那么毒,一点也不肯饶人。”
安第尔抬起了头。
整个大厅中的温度,瞬间降低了几十度,比外面正在飞雪的隆冬还要寒冷。除了死亡骑士之外,所有人全都退后几十步,将某个说出了真相的倒霉小丑暴露在外。
“假设,尸体也会说话……”
凡克拉德嘿嘿坏笑着,拥抱了一下安第尔。
“别生气嘛,哥哥。”
“放开我,笨蛋。假设,你不想被人认为有特殊爱好的话。”
“这有什么嘛,你是我亲哥啊,稍微亲密一点怎么了?”
“滚!我没有你这么愚蠢的白痴弟弟!”
安第尔低声冷喝着,也不管周围的气氛,直接传送离开了。
安第尔的骤然离开,让客厅中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不过凡克拉德似乎并不在乎这些。他又拍了拍手,重新鼓舞气氛。
“万圣节!大家开心起来!我家女儿,可是期待了好久了……大家一起出去玩吧!”
于是,众人又重新高兴了起来。他们欢呼着,朝着外面跑去。
就连刚才还在凡克拉德怀中睡觉的金发小女孩,也快乐的在骨戒女骑士的拥抱下,来到了外面的中庭,开心的拍打起了雪花。
凡克拉德微笑着,最后走出了客厅。
三位身上戴着大公徽章,却明显是骑士出身的参与者,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了。
“哟,卡帕多西亚,布鲁赫,阿瑞安赫德,你们不玩吗?这说不定,是我们最后一次玩耍了哦。”
被称为卡帕多西亚的,是那位死亡骑士。
被称为布鲁赫的男骑士,腰间挂着一柄拥有着黄昏颜色的怪异武器。
而被称为阿瑞安赫德的女骑士,脸上戴着面罩,手中始终握着一柄巨大的如同攻城器械般的长枪。特蕾西亚注意到,这位阿瑞安赫德的长发如同太阳般耀眼,让人根本无法移开目光。
率先开口的是被称为布鲁赫的男人。
布鲁赫……那不是毕斯马尔可的姓吗?
至于卡帕多西亚……那不是仅次于梵卓和王族的大贵族吗?
特蕾西亚这么想着。
“阁下!安第尔大师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他一定会做些什么……身为臣下,如此妄议主君的兄长,实在是不该。可是……”
“那还用你说?我哥哥要是不整点事情出来,他就不叫安第尔了。他一向反对我和魔族开战,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现在故意找理由离开,肯定是去改我们前几天通过的梵卓祖训了。”
“您既然知道,那为什么……”
凡克拉德戴上手套,为布鲁赫拍去了落在他肩头的雪花。
“你知道吗,布鲁赫,安第尔这个名字在神学中的意思……如果直译过来的话,就是你好,世界……这也是我对祂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世界中的第一句语言。”
凡克拉德莫名的喟叹着,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可是,我就这么一个亲哥哥了。我和你们都在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愿望而战,为了那个伟大却注定不可能实现的愿望,我们愿意豁出一切。可对于安第尔来说,他就我这么一个亲人。如果我死了……那他就真的孤身一人啦。”
风雪的掩映下,凡克拉德的身影越发显得萧索。
“我们两个都是没人要的孤儿,在我们还是婴儿的时候,我们几乎要死在荒野里。我们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是那样的存在,我们只是想要活下去。在遇到那头抚养我们的母狼的时候,哪怕只是懵懂无知的孩子,他还是一直在照顾我。母狼体弱,能分泌的奶水有限。于是,哥哥就他一口,我两口……那时候的我,真是贪心啊。即使这样,我还经常抢他的奶喝……”
“对不起,布鲁赫,说了让你为难的话。我爱着你们所有人,而我的哥哥却只爱着我一个……面对着这样的他,即使是刚正的你,也很难再继续劝说吧。”
名为布鲁赫的大公爵单膝跪地,一言不发。
凡克拉德扶起了布鲁赫,在风雪之中叹息了起来。
“其实你我都知道,如果从人类的角度来看,这场远征有着很大的意义。如今龙族已经势微,不复从前,魔族那边也是内乱丛生。如果这个时候能成功带大军击败魔族的话,人类就会成为这个世界的霸主——可那样对我们的计划没有任何帮助。”
“人类现在赢了又怎么样?智慧生物最愚蠢的地方,就是不会吸取任何教训。过去发生的蠢事,现在还有,即使过去一千年,两千年,同样会发生,无非就是换种说法,换种名目而已。”
“根据我的估算,到了千年之后,这个世界所能承载的黑暗和恶意将会到达极限。与此同时,人类帝国经过千年的持续腐化之后,也会变成一团厕所里的烂肉。它不仅扭曲的让人无法接受,光是其气味就让人忍不住远离。未来的我,怕是光闻到它的气味,就会放弃拯救这个世界的想法……唯一无法确定的是,这种状态下的人类会不会超越灵族,成为最烂种族。”
“这个世界不可拯救,这个世界之内的生命不可拯救。”
“他们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被黑暗玷污了。而他们自身的丑恶,也在无限度的让这个世界的黑暗无限的增强。”
“从一开始,我们做的就是无用功。哥哥的想法,才是最正确的。”
可能是没想到一直以开朗活泼著称的凡克拉德心里的想法竟然如此灰暗,布鲁赫心中震惊,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那您还……”
凡克拉德:“因为你和死亡,以及阿瑞安赫德值得信任,所以我才和你们说。这一代的我们,注定拯救不了这个世界。或者说,之前的那些【我】,也注定拯救不了这个世界。每一个【我】之所以始终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就是想要在这个世界留下些什么。每一代的【我】的牺牲,都是有意义的……正如祂所看到的那样。”
跟随凡克拉德多年的布鲁赫立刻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