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才不是猫酱
干涩、沙哑,仿佛在沙漠中旅行了好几周的流浪者。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烽转过身来面对江流,裸露着白皙妖娆的上身,与恶鬼侵蚀的背部形成刺目的对比。
这个从未在江流面前表现出过软弱一面的女人,此刻竟破天荒地羞红了脸,一手抬起遮住了丰满的上围,手臂边缘压出柔软的曲线。
然而她的话语却那样冰冷。
“能请你杀了我吗?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
“但是我拒绝!”江流冷着脸如此说道。
——
母爱是女人的天性,在体内孕育生命时,是一个女人最脆弱但也是最强大的时候。
“让自己的孩子能平安降生”——这种执念有时甚至能强大到创造奇迹。
曾经,某个花街出身的女人意外怀孕了,她并非光鲜的花魁或者大夫,只是在最底层求活的普通娼妇,对于这个正在孕育中的小生命,她既没有抚养的能力,也没有将其生下来的欲望。
与其让“他”来到这个世界的阴暗角落受苦,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让他诞生。
自己这种人实在配不上母亲的称谓,就像现在这样挣扎在泥沼中,然后和前辈们一样死在某个地方任由肉体腐烂下去,这才是正常的人生。
将自己的生命延续下去什么的......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奢望。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的孩子格外“强壮”,即便吃了花街流传的打胎药也没能流产。
人心是很容易改变的东西,仅仅一次的尝试失败,就让这个女人心中的壁垒崩塌了。
说不定这是上天的启示——女人如此想着,试图脱离花街的生活。
不过一度堕落的人,想要脱离原本的环境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与佛教的经典不同,现实世界中连救赎的蜘蛛丝也不存在,人无法靠自己的力量从地狱爬上人间。
她的尝试再一次失败了,而且没有第二次机会,浑身破破烂烂的女人护着肚子被扔到了河边。
但可能是她着实过于不幸,虽然没能遇到拯救世人的佛陀,她却看到了来自地狱的恶鬼。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或许只是单纯地想用孕妇做个实验,某人将自己的血液分给了她,想看看“鬼的孩子”是什么样子。
实验最后失败了。
因为那个才七个月就被诞生下来的孩子,出生时并没有温暖的热水清洗身体,只有污浊的河水而已,身边也没有医生和父母,有的只是一个冷漠的“人”和因饥饿而丧失理性的新鬼......
那天,在不知溺死了多少新生儿的河流旁,确实有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
但并非是婴儿,而是深陷魔障的鬼之女。
鬼之女的精神被分成了正反两面,只能听到婴儿的哭泣声却找不到自己的小孩,仍然固执地认为还“活”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
她从未主动回想过那个晚上在河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不断在这世间徘徊,寻找着自己的孩子。
日本民间自古以来就有很多灵异神鬼的传说,其中不少都是恶鬼的传闻演变而来,鬼之女在其中也扮演了许多角色。
她有时是深山中的女鬼,有时是雪山上的雪女,有时是勾引男性的鬼妓,不断和男性交合,不断摄取着血肉,一次又一次试图“找到”自己的小孩。
随着时间的流逝,执念和人肉让她越来越强大。
虽然也曾经遇到过鬼杀队的剑士,但就连“柱”也无法杀死她,在漫长的时间中总计有七位柱败亡在她诡异的血鬼术之下。
在四年前,烽和同伴遇到了她,付出了极大的伤亡才将她逼入绝境,最后由烽破除了她的血鬼术,终结她痛苦的一生。
然而,烽也因此被夺去一只眼睛并毁容,从此退出了前线。
其实,仅仅只是一只眼睛的话,烽并不会失去战斗力,仅仅只是打个折扣而已。真正让她选择归隐的,是在战斗最后被种下的鬼之咒术——
也就是她背上的“胎体”!
“本来的话,这应该是一种掠夺血肉的咒术,中招的人会变成‘胎体’的养分,用不了几个小时就会变成一副皮囊,而他原本的血肉将在消化之后变成‘新生儿’。
嘛,虽说是小孩,但也只是血鬼术制造出来的怪物,并不是真正的人类。”
烽向后瞥了一眼:“我的情况则有些特殊,虽然被种下了胎体,但成功斩杀了母体,所以胎体的成长速度被大大减缓。
然而也不知道是产生了什么变异,这个鬼东西无论怎样都去不掉,日光和日轮刀对它也没什么效果,即便全部切除,也肯定会再度长出来......而且慢慢的,它已经和我的脊椎、内脏连接到一起了。
忍那家伙也尝试着提取紫藤花毒素来给我治疗,但它对紫藤花的耐性惊人,毕竟本来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鬼,虽然紫藤花的萃取液能一定程度上压制它,却无法根除,而且……也倒极限了。”
阳光是恶鬼的天敌,然而这个“胎体”并非真正的恶鬼——起码在诞生之前不是。
它其实更接近“活着的血鬼术”,和烽达成了微妙的寄生关系,就像真正的婴儿一样,处于母体(烽)的保护之下。
某种意义上,烽如果不死的话,它也是不死的。
“所以我才想让你来结束这一切。”
烽重新穿上了衣服,并缓缓从河中走了上来。
“忍也对我做过诊断,即便胎体处于休眠状态,但也在本能地汲取营养,我迟早都会被它拖垮,或者更糟糕......我会被同化!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能做的无非就是去晒太阳自杀,或者请人帮忙来做个了断。但是我堕落之后恐怕就不会想着自杀了……甚至现在也排斥自杀的念头,可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操控了。”
“......那为什么是我呢?”
江流的声音哽了一下,但强装镇定。
“你就不能换个人选吗?”
“我的朋友很少。”烽温柔地笑着,“而这对忍来说又太过残酷了。”
“......”
“反正都是要死的话,还不如被你抱着死去......所以,拜托了,把刀拔出来。
你是男人吧?江流君。”
......烽竟然对他用敬语。
江流突然不爽了起来:“这特么算什么事啊?”
第二十五章:雏鸟
江流逃跑了。
狼狈、懦弱、不像话地逃跑了。
对鬼杀队的剑士来说,“正确”的选择应该是顺从烽的愿望,用刀刃来为她结束这份痛苦吧。
但江流却怎么都做不到,仅仅只是简单的一刀而已,却始终难以狠下决心。
简直就是令人发笑的滑稽场景。
就像烽所说的那样:江流是她的弟子,应该承担起这些。
但江流真的不想这么做!为什么非得让他做这种事啊?这对他不是很残忍吗?
在烽的讥讽声中,他就那样狼狈不堪地逃走了。
这个曾经直面人理烧却的末日之火,在月球与大邪神对抗,斩杀恶鬼宛若儿戏般轻松的男人,此刻却表现得像是胆小的兔子。
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果是恶鬼的话,即便是十二鬼月甚至于最强大的鬼王无惨,他也绝不会丧失战斗的勇气。
如果是人类的话,或许会有所犹豫,但一旦确定互相敌对,那他的刀刃还是会依旧落下。
但当对象换成与他朝夕相处了一年时光,将他亲手培养到如今这般模样的女人时,他的果决和力量却都变成了一吹即散的泡影。
归根到底——
“我可不是为了这种事才学会怎么握剑的!”
江流紧握双拳,脑海中心思杂乱,他自顾自沉默地走着,不知不觉中来到一片颇为开阔的地方。
“这里是......”
他抬起头来,恍然间发现自己竟是走到了修炼场。
说是修炼场,其实就是在住所旁边开辟出的空地,烽与江流平时会在这里练习剑术和格斗技巧。大概是太过熟悉了,身体本能地就回到了这里。
然而只是停下片刻,身后便传来毫不掩饰的脚步声,让江流无奈地转过身来。
“就不能放过我吗?”
“就不能表现得像个男人吗?”
烽冷冷地注视着江流:“我的脖子可比恶鬼脆弱多了,对你来说绝对不是难事。”
“你觉得让蝴蝶忍来很残酷,”江流讽刺道,“但你倒是很安心的把这件事推给了我啊,你觉得我像是能面不改色挥下刀的那种人吗?”
“我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多么强人所难,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麻烦任何人,自己乖乖去死就可以了......但是我做不到啊。”
烽已经不再是半裸的状态,身上穿着纤薄的白色以袍,静静站在那里,脸上的笑容平静而悲伤。
她不知为何拿来了武器,一把太刀正被她挂在腰间。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当这鬼东西将我同化为恶鬼的时候,不止是肉体上的改变,就连精神层面上的‘我’也会被影响,甚至还有可能丧失心志变成行尸走肉。
它在阻止我产生自杀的想法,一旦我有所动作,甚至会强行加快侵蚀速度。
现在的我就已经很反感自杀了,如果真的堕落为恶鬼......
那时的我,就算出于本能也会开始躲避阳光并敌视人类吧......为了不让事情发展到最坏的地步,我必须早些做下决定。”
江流沉默良久,方才艰难说道:“你教我剑术就是为了这个吗?”
“......有部分原因确实是这样。”犹豫了片刻,但烽还是说道。
“就算是无名的野流派,毕竟也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东西,我既然没有子女就必须找个弟子传承下去。而且,如果真的找不到治疗方法,我也需要一个‘帮手’。
现在看来,我当时的决定是正确的,果然还是到了这一步。”
“难怪你那么急躁地想要把所有东西都交给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江流深吸一口气:“为了老师,不管是多难的事情我都会去做的。”
“你还是第一次叫我‘老师’吧?”
烽眼中浮现出欣慰之色,但很快就冷了下来。
“不要抱有那种妄想,这不是单纯的毒素或者诅咒,而是将执念和血鬼术融合起来的东西,那个女人无论如何都想让自己的‘孩子’诞生,甚至超过了血鬼术的界限,人类的精神是战胜不了这种执念的。
就算是日轮刀也无用,我们没有任何方法斩断如此强烈的执念!”
“......给我时间,”江流还是不愿意放弃,“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一瞬间,不知是不是错觉,烽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神情。
悲伤、满足、遗憾、欣喜......这个过去几乎没有摘下过强悍面具的女人,今天似乎要把自己软弱的一面尽数展现出来。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而已,红发的女杰便重归冷静。
“如果能早点和你相遇的话......然而我已经等不下去了。”
呲——
风声飒然,一道银线在昏暗的空间中闪过,江流随即感到一种鲜明的痛感从脖颈间传来。
即便已经下意识躲闪,但还是被划破了肌肤,那道银光的正体毫无疑问正是烽的暗器。
“即便你下不了手,我也要逼你拔刀!”
日头西沉,最后的余晖落下,烽与江流分别站在修炼场的两端,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师徒二人那艰苦修行的日子。
不知何时,烽已经将腰间的太刀缓缓抽出,明亮的刀身映照着黑夜前最后一抹光明,却显得那么冰冷。
“这由不得你,江流!”
刚才她没有趁机会去换衣服,反而取来了武器,或许便是预料到了这一切吧。
江流看了那把刀一眼,眼神渐渐冷漠起来,似乎也进入了战斗状态。
“别说大话了,烽。”
黑发少年拇指紧紧扣住刀镡。
“不要摆出一副随时都可以把我逼入绝境的样子,我早就已经不是当初会被你轻易玩弄的门外汉了。”
“刚刚长出羽毛就认为自己征服了天空吗?雏鸟的心总是很大,但真正的世界可不像鸟巢那样安全。”
烽摆出江流无比熟悉的架势,身上散发出修罗一般的杀意。
“你还没有掌握‘全集中呼吸·常中’对吧?
老师我啊,因为身体的缘故,在这一年中是没有全力以赴和你打过一次的,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好了——普通的剑士与习得‘常中’的人之间,究竟有着多大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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