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偷瓜养猹
奈落从没有所谓的蜘蛛伤疤，却不知何时出现了这幅面容随肌肉的收缩、舒展而不断变化的鬼脸。
一拳轰出。
能够轻易挥舞需要三个成年人才能抬起的蛮龙，蛮骨的拳头绝不算轻，却也被这一拳打得飞起，狠狠地撞击在一颗路径上的树干，砰的一声砸出凹陷来。
“头儿？”蛇骨不由自主的上前两步。
“真够劲。”蛮骨靠着腰部力量灵活弹起，打断了凶骨的手的攻击，他却没事人一样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这一招到底怎么回事？”
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有单纯的好奇，也没有咋咋呼呼要继续打。
“你没有妖力，我无法向你说明这一招是如何使用，只能说我将全身的力量整合了起来，拧成了一股绳打了出来。”
奈落吐出一口浊气，甩甩手腕。
他的红色形态是基于妖气对肉体的再生慢慢开发出的，需要受伤只是因为奈落还无法精细控制自己的妖气，不确定主观干涉会不会反而造成更大的伤害。
而受伤——再生这个过程就是一次本能的调控，作为奈落的参照物。
在望日的妖气满溢状态下，奈落不断受伤，从内之外的，却也不断再生，新生的身体组织对妖气是适应能力得到了增强，也是从内之外的强化。
现在奈落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大增，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能感受到血液在血管中奔涌流淌，感受到每一束肌肉的无意识颤抖，进而更好的控制身体。
力量上并没有突破性的提升，但控制力增强了不止一个层次。
这足够让吃天赋饭的蛮骨喝一壶了。
他的腕力惊人，身体其他部分却不够配套，局限于人类的肉体不能完全发挥出力量来，只有在挥舞蛮龙时才能充分发挥力量。
提起这个奈落有些酸，就他没有装备，只能靠着结界过活的样子。
“啊，哦，好吧。”
奈落的话让蛮骨挠挠头，自己又不是妖怪当然没有妖气。
蛇骨有些担忧的看着蛮龙：“头儿，你没事吧？”
“没事，好得很。”笑出一口白牙，蛮骨没有太过沮丧，赤手空拳的打斗而已，如果有蛮龙在手，他有信心面对任何敌人。
转过头，
“嘿，我们再来……人呢？”
奈落已经离开了那里，一个猛子扎进了宿营地附近一条溪流。
他知道什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对妖气的锻炼开发从未懈怠。
不仅仅是全面强化身体，也在摸索着如何对敌。
凝聚和分散的道理奈落还是懂的，形态变化这种强化是分散运用妖力，他缺少一个凝聚运用方式，考虑到自己目前的妖力程度，奈落不求现在能达到大狗凝聚成毒鞭的程度，二狗那注入妖力于自己鲜血飞出去伤敌在奈落看来很有搞头。
流点血而已，再说未必要一定要血。
静静地没入水中，妖气流于体表，感应着四周的波动，酝酿着，某个时刻——
“十指穿弹！”
人是无法控制自己指甲生长的，但可以选择剪掉。
奈落不但可以剪，还能当做子弹飞射出去。
一道波纹在水中掠起，路过的无辜游鱼顿时遭了殃，顶着河水的缓冲，奈落这一招干净利落的洞穿了它。
“在水中还有这么强的贯穿力，隐蔽性和突发性也很强，不错，准备时间再短一点就好了。”
满意的点点头，提起新鲜的早餐奈落上了岸。
原本属于强盗的地方，如今住进了更加凶恶的一群人，偏偏这群凶恶的家伙，因为一个医生选择了退让，将最好的地方留给了他们，自己住在营地外的马车旁，不出现在睡骨面前，顺便守着自己的收获。
奈落自然没有理会这些，一路走进了山寨。
强盗窝里抢来的小孩子都很顽强，哪怕经历过七人众血洗那一幕，聚集在这里也都没有吵着闹着要逃走。
或许有，但这里还有二十来个大人，虽然多是女性，照顾一群孩子还是游刃有余的。
而且她们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要懂事的多，冬天就要来了，没有奈落庇护她们，恐怕没有人熬得过去，只是照顾一些孩子是很轻松的事情。
奈落的身影出现时，稍微有一点喧闹，但很快就安静下来，一个最为年长的女性靠近了过来， 躬身行礼。
“奈落大人。”
“佑子，昨晚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事情发生，大家都很感激奈落大人。”
“呵，那就好。”
没去揭穿她的言不由衷，整天和七人众那种凶徒混在一起的人怎么能指望这些人安心。
“医生在哪？”
知晓了所在，奈落直接走了过去。
双重人格的睡骨，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去揣度，什么时候被他压制的沉睡人格苏醒了，这些他一度保护的人也就变成了可以任意打杀的对象。
奈落找到他的时候，他又在洗手。
“医生，准备一下，朔日之后我们会搬走，去新的地方。”
他洗手的动作一顿：“奈落大人，要去哪里？”
“找个地方正式安顿下来，冬天马上就要到了，眼下粮食和衣物倒是不缺，但这里的土地太过贫瘠，养不了这么多人。”
点点头，医生不再多说什么，怔怔地继续洗手。
这里还未散去的血腥味让他沉睡的人格蠢蠢欲动，如果不是奈落吩咐了一些人时常找他看病，不得空闲，睡骨恐怕已经醒来。
只是，似乎效果变得不那么好了。
“你的名字是睡骨，医生。”
奈落看着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突然说道：
“但是，你为什么会叫做睡骨呢？”
“奈落大人，你在说什么，我不叫那个名字。”医生的语气还算平静。
“哦，是吗。”奈落点点头，又摇摇头，似乎有极大疑惑，“但是你看，这样问题就出现了。”
“人的名字往往不是自己决定的，就像睡骨是那些人对你的命名，这个名字是借用表示自我，就算你不接受，觉得自己不叫那个名字，可是，你的名字是什么呢？”
医生一怔。
“我的名字……”
奈落继续说道：“我的名字是奈落，我曾经不叫这个名字，但当我再次睁开眼，我为自己取了这个名字。”
“相信我，我所经历的事情比你更加离奇，更加可怕，可我有主导权，哪天我不想叫这个名字了，改名，我依然是我。”
“可是你呢，如果你没有名字，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医生一下子愣住，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我认为，一个人终归是要思考的，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又要到何处去......这三个问题，有没有一个满意的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想想，自己到底在追求什么。”
奈落的话很奇怪，奇怪到了让医生难过的程度。
“你，不安心吧。”
看着表情慢慢变好的医生，奈落提议道：“跟我走一趟好了，我们可以聊聊。”
他是有目的的。
如果睡骨狂化，他相信七人众没一个会阻止他暴走，朔日在即，必须离开的奈落可不希望自己回来的时候见到的是一片血泊。
医生这么善良，捆起来丢到一边对自己应该也无害。
还能当人质呢，多好。
第十九章 黑发的巫女
武藏国多平原。
奈落目前所在的地方并没有一个口口相传的名字，只是泛称‘野良’。
一路走来，北面的树木比南面略小，然而却更密更茂，南面还能看出树木形态，而北边藻葛横生，不仅将树木杆枝裹了个密不透风，连树木之间的缝隙都被缠满，一眼望去宛如丛林中遍布着各种形态的围墙，直耸入云。
稍入树林深处，耀眼的阳光顿失，林间雾霭氤氲，寒气逼人，几步之外的景物就黑暗难辨，只隐约可见一些阴森的轮廓，白天和夜间浑无分别。
穿过之后，景色有了新意，收割得一干二净的田野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里也有村庄，还有一些熟悉的痕迹，是百足妖妇留下的。奈落上前去询问状况，只不过他的打扮让村子里的人很警惕，不敢招惹也不敢让他进村。
“外来者，这里不欢迎你们，快离开吧，我们村子昨天被一群妖怪攻击了，好多年轻人都受了伤，房子也毁了。”说这话的是一个年龄很大的老人，他此刻盯着奈落，不敢放松。
不管是妖怪还是强盗，村子经不起损失，只能他这样的老人来冒险。
“哦，妖怪。”
点点头，奈落看了一眼村庄的损毁情况，神情古怪。
那个老人盯着奈落，以及奈落背后的医生，后者慈眉善目的让他放松不少，多说了几句。
“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也算是我们走运，刚好有一位巫女大人路过这里，出手帮我们赶走了袭击村庄的妖怪，不仅仅如此，巫女大人追着妖怪留下了痕迹去铲除妖怪的巢穴了，你们可以放心上路。”
话里话外都是赶人。
“巫女……”
收回查看那些痕迹的目光，奈落没打算在这种特殊时间去找它麻烦，不过巫女。
他对巫女这个词很敏感。
“是谁？”
“是一位品行善良的巫女大人，当时情况紧急，巫女大人也没有说名字。”老人停了一下说道。
善良？
奈落不予置否，从老人嘴里吐出的东西可信度存疑，不过没有当面打死百足妖妇，恐怕也不是什么强大的巫女。
老人还在絮絮叨叨，什么这段日子多灾多难，先是附近的国家打仗，然后强盗来洗劫，村子又被妖怪袭击……
“医生，走吧。”
默默记下这里的位置，奈落招呼睡骨继续走。
踏过河流，穿过平原，越过山峰，继续向北，奈落又回到了这里。
捡起一根枝叶枯黄的树枝，来自倒塌断裂的大树，都是那场奔袭中被殃及的，这附近被奈落和百足妖妇祸祸得在莽莽群山中像个秃子一样显眼。
“是个开发新村的好地方不是吗？山林里清理过一遍，不存在太棘手的妖怪，这些倒下的也可以砍伐来度过冬天，来年可以开辟新的田地，等那群小鬼长得可以自力更生了，生地也就变成熟地了……”
医生跟在奈落后面，背着药篓，同样四下打量着这个地方，有些迟疑。
“可是，没有巫女守护的话，一个村子是维持不下去的。”
他的意思奈落明白，顿时笑了起来。
自己这样一个妖怪存在着，哪里会有巫女愿意来这里呢，就算有，也只会起争端。
而没有巫女，就像之前的村庄，一次妖怪袭击就让整个村子风声鹤唳，来年也会过得很艰难。
“那可未必啊，好了，我们来说说你的问题。”
天色不早了，不过奈落并不着急，朔日是在明天，他有一晚上的功夫处理很多事情，一个还算安全的地方，以及睡骨。
他轻轻拿起手上那根细长树枝，啪地将它从正中间折成两段，又沿着断口勉强接在一起，呈现给睡骨看。
“医生，这根树枝还是那根树枝吗？”
他点了点头。
奈落笑了，继续折。
四段、八段、十六段……
慢慢的，以及不能用手粗暴的折，而是必须小心翼翼用指甲，用妖气，一点点分割，直到 手头全是肉眼都难以分辨的细碎粉末。
医生安静的看着，一阵微风拂过，将那些粉末吹散飘走。
“它还能再分，只可惜以我的力量，已经无法再精准继续分下去……医生，你说一根树枝这样分割之后，还是那根树枝吗？”
这下，睡骨迟疑了，他不太明白奈落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