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挽歌轻诉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自嘲般笑了笑。
雪之下可以疯狂发泄，但她始终保持着理性。而自己刚才却差点失去理智。雪之下疯狂之后还是雪之下，而其他人疯狂之后，很可能会变成疯子。
也许有一道无形的枷锁，让她不会变成疯子，而自己没有枷锁，或是还等着被唤醒？
叶山隼人抬头望着昏暗的天空，下一秒，他带着一丝悲怆和疲惫的目光缓缓怔住了。
头顶盘旋的霞之丘飞了下来，化为人形后，与小林大叔一同仰头注视着天穹。
暗黑的天空被一道光芒照亮，那是突破晨曦的第一缕朝阳。可现在，按正常时间而言是夜晚。入夜不久的天空，却亮了。
“光影相生……黎明。”
〇节 第五十七章 光影相生：暗
如果按现实中的时间来举例，现在是晚上八点左右。
但一缕晨光刺破昏暗的天穹，七彩祥云自天边涌现而出。云彩中浮现的是镶着金边的五彩战车，拉车的纯白天马长着金色的羽翼。
战车上的是一位有着一头金色卷发的女神，她婀娜轻盈的身子披藏红色的羽衣，千娇百媚的脸庞上带着一抹桃红色的妩媚，就连手指都泛着玫瑰红。
在她身后，密密麻麻的神族军队整齐林立，他们身形一动，化作无数道流光朝地面砸去。
“砰、砰、砰、砰、砰——”
如一道道巨锤砸向大地的闷响席卷大地，脚底也传来一阵阵颤动。
“黎明女神厄俄斯……”
叶山隼人喉头蠕动，喃喃道：“击败了黑夜，迎来黎明……有点过分了。”
“黑夜与黎明不是本就相生相克吗？也许厄俄斯早就来了，只是规则不允许她和倪克斯同时出现。况且希腊神话中的神太多了，只有杀死宙斯才能结束一切。”
小林大悟的声音传来，他的声音并没有带着无能为力的绝望，而是有种一如既往的温柔。
“叛逆者。”
厄俄斯张开了红润的唇瓣，她声线妩媚，带着一股让人心醉的棉柔，就像甜牛奶般醇厚悠长。光是听到这声音就感觉有股香甜气息钻入鼻腔，让人心醉神迷。
“你们的事业是徒劳的，这个世界需要神，神存在于万物之间。”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眼角那一抹类似眼影的红云更是为她增添了一丝妖娆。黎明女神根本不在乎倪克斯的死，只是将目光直勾勾的看向两位男士。
“臣服与我，你们将获得我的庇护，宙斯也将宽恕你们的罪行。”
此言一出，三人微微一愣，又很快便明悟过来。
希腊神话中的黎明女神生性风流，她与战神阿瑞斯偷情后，遭到美神阿佛洛狄忒诅咒，从此陷入对凡人无休止的情欲中。
“其实是个婊子啊。”
叶山隼人揶揄的调侃让高高在上的厄俄斯微微一愣，她似乎并不理解婊子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在道德观念刚刚萌芽的年代，‘妓女’并不可耻，她们是靠劳动养活自己，所以这个时代没有‘婊子’这个极具侮辱性的词汇。
他们认为爱情只发生在男人之间，男女之间则只是满足生理的需求。女性的作用只是为了生孩子，即使结婚也不会产生感情。在这种男性崇拜思想的影响下，还专门为满足男性需求而开办妓院，所以那些女人甚至有种崇高感？
虽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但厄俄斯从叶山隼人轻蔑的目光中感受到强烈的不敬。于是，她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一股强大的威压也从天空席卷而至。
“你们会为自己错误的决策而后悔，你们会死的很痛苦。”
厄俄斯拉动战车的天马高高扬起前蹄，发出清脆的嘶鸣，前方整齐林立的神族士兵也摆出了进攻的姿态。
“有没有一种可能，在和她交欢的时候偷袭呢？”
强烈的压迫感之下，苦中作乐的少女少见的调侃了一句。
小林大悟也不生气，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女儿才两个月大，不要把这种玩笑用在我身上，没礼貌的小丫头。”
“作为德鲁伊，不了解骑士美德我不怪你。”
叶山隼人不咸不淡的反驳一句后，又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艾泽拉斯职阶觉醒后，即便是现代人也会越来越中二。毕竟有些力量源自对力量本源的信仰和敬重，就像你越来越喜欢大自然一样。”
他顿了顿，补充道：“退一步说，如果是你，你愿意将自己的身体当成利益或目的的筹码吗？”
诗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这个问题不久前面对祖国人时，北原空也提起过一次。
有些东西，是比生命更重要的。有些人没有信仰，但他们一定有自己的底线、原则和一如既往坚持的东西，或许那就是信仰。
既然如此，现在怎么办呢？面对近在咫尺的大军，三人都是油尽灯枯的状态。
要逃吗？
平日里话并不多的大叔想到了这个提议，他目光扫过叶山隼人，又头看了一眼诗羽。这个想法被自己打消了。
圣骑士举起了真理守护者，却将胜利之矛搭在盾牌上，而沉默不语的少女身体被一阵黑烟笼罩，嘹亮的兽吼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逃不了的，虽然军队已经逃离这边，但轰隆的奔踏声依旧在耳边萦绕，他们甚至才刚刚离开视线不久。
倪克斯的死亡让厄俄斯警惕起来，谨慎的她决定先杀死三名外来者再去追击脆弱的联军。只是，当那支残存的军队全军覆没，大家的末日也就来了。
至于刚才的劝服，只是见到二位帅气男士后临时起意罢了。
所以，要往哪里逃啊，逃不掉的。
意外太多了，本就不该多生事端。北原空不应该与盖亚达成协议后，立刻去高加索山脉营救普罗米修斯，雪之下也不应该盲目前往冥界。
如果像其他小队那样时刻抱团，这两位女神几乎不会造成威胁……可既然发现了问题，不去处理难道置之不理吗？那样的话，也许未来会迎来更大的危机。
“如果我们失败，大家都会为我们陪葬吧。可笑的是，我本该为大家牺牲，却有人为我做出了牺牲。”
叶山隼人目光冰冷，语气中带着一股深深自责与悲痛，“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呢？”
“他们？谁？”巨熊声音有些低，“他已经知道了，杀死队友这是他向我下达的命令。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我能感受到他心中情绪。”
这时，一个好消息在耳麦里传来，只要坚持三分钟就够了。
斯巴达军队遭到了几位强神阻拦，但他们的危机已经解除，白灵在追杀他们，白心与张文博正驾驭着飞剑以最快的速度朝这边赶来。
可面对这个好消息三人就像没听到似的，沉寂的目光没有一丝波动。因为他们距离这里十多公里，就算是飞也需要几分钟时间。这短短几分钟时间，足够让他们万劫不复。
“真可惜，你们商议的太久了。”
耐心耗光的厄俄斯扬起了手臂，又重重的挥下。
地面密密麻麻的神族大军动了起来，他们冲锋的脚步震耳发聩，排山倒海般的践踏声迎面扑来。
骑士身形微伏，将盾牌竖在身前，他面颊上两道光铸面纹再次亮了起来，瞳孔中绽放出刺眼的光芒，绚丽的金色甚至从瞳孔向脸颊两侧溢出，飘散在空中。
体内的圣光能量在前一刻就消耗完毕，现在是在消耗光铸之躯的生命精华。
巨熊身上的森林铠甲上散发出淡淡的绿色荧光，她将最后的自然之力附着在了铠甲上，从现在开始没有治疗了。
两位坦克挪动脚步，挡在脆弱的牧师身前，迎面对上了那道汹涌而至的洪流。
小林大悟将天使权杖握在手中，分别为二者加持了一道真言术盾。可下一秒，权杖上天使之翼上洁白的光芒逐渐暗淡，就连最简单的恢复术都无法凝聚了。
圣光之力消耗的太多了，为了苛刻的任务规则，他不止是为队友在治疗。本着能救一个算一个的心态，受伤的士兵也非常荣幸的能够沐浴圣光。
三分钟，只要坚持三分钟就够了！
“轰——”
巨大的噪音传入了小林大悟耳膜，三人被冲锋的神族潮水淹没。
两位守护者不敢离的太前，必须将脆弱的治疗者好好的保护起来，所以当三人被潮水般的大军淹没后，叶山隼人与霞之丘一左一右将小林大悟护在中间。
已经完全‘无用’的牧师几乎有些手足无措的矗在原地。他想要帮忙攻击，但又不知如何动手，又担心给他们带来麻烦，只能傻傻的站在原地。
太多了，密密麻麻的敌人，各种各样狰狞的面孔，刺耳的嘶喊与怒吼……拥挤，纷乱。
极具压迫感的长剑朝自己刺了过来，但泛着金光的真理守护者将其弹开，胜利之矛穿透了那名神使的喉咙。快速抽回后长矛猛地一挥，成片的神使被扫倒。左前方是视野稍稍被打开，刹那间又被密集的杀意填满。
战斧从头顶劈下，巨熊人立而起，左前臂奋力一挑将战斧劈开后，庞大的身躯也将那名神使踩进了地里。随后，锋利的熊爪横向扫过，空气中竟然出现了三道锐利的猩红血痕，最前排的三人身体也同时断成三截垮了下去。
刀斧从各个角度杀来，又都被瓦解。两人围着小林大悟缓慢的一动，在偶尔的关键时刻，又非常默契的交错而过替换位置。
这无死角的防御下，他们始终将身后的大叔列为最重要的防御目标，除了格挡与反击，两人丢弃了躲避的本能，即便是无法格挡时身体挨刀，也不曾避让半分。
可是，敌人太多了。
渐渐的，真言盾也消散了，他们开始受伤。骑士的肩甲被劈开一道深深的裂纹，肩胛骨暴露在空气中，右肋有一道长长的豁口。彻底激活血统后，他的血是金色的。
德鲁伊身体触目惊心，濡湿的鲜血将皮毛浸湿，看起来油光瓦亮反射着暗红的光芒。
由于没有盾牌，她只能用身体护甲或是肢体格挡。浑身鲜血淋漓看似触目惊心，可巨熊强悍的生命力与皮肉护甲的加持下，其实比叶山隼人要好了很多，只是被毛发遮挡的身体遍布创伤。
有两位无死角的绝对防御，即便是中间的治疗者只是傻站着，也不会遭遇哪怕一击。
刀光剑影的拼杀，金属交鸣的脆响，利刃撕裂血肉的沉闷声响，溅射在脸颊上温热的濡湿感，鲜血独特的腥味也粗暴的钻入鼻腔。
在那密集的利刃笼罩下，身体似乎下一秒就要被撕裂，可每次都被他们利用自身的战技所化解，有时候他们甚至是用直觉在战斗，看都没看直接将武器挡在了视觉死角，下一秒果然有一柄利剑扫了过来。
小林大悟怔怔的注视着这一切，这强烈的压迫与视觉冲击，几乎让他有种强烈的窒息感。
原来，这就是近战伙伴的第一视角吗？是这么令人震撼，这等凶险与热血，是自己未曾感受过的。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厄俄斯一副高高在上的睥睨之态。因为倪克斯的死让她处于谨慎状态，一开始并没有考虑出手。现在却没必要出手了，她看出了三人已是强弩之末。
“真是讽刺啊。”
大叔轻声呢喃一声，用只用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自嘲道：“作为三十三岁的大叔，却要十七岁的小同学保护，真是好笑啊。”
如果让美香知道，她一定会责怪自己的弱懦吧。
突然，小林大悟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进入副本世界的时候的回忆。当时雪之下的要求是分成几个小组，去不同的地方寻找阿蕾莎的秘密，而自己和那对小情侣被分配到了学校。
只是走到门口，那位女生突然害怕不愿意进去了。
记得自己当时理解了他们，还很平易近人的安慰了他们……是说了什么来着？不记得了。
甚至连那对小情侣的名字都已经遗忘，他们也都死在了寂静岭，那次任务，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那位十五岁的初中生樱井智树。
“也许我的工作给我的勇气吧，见的太多了。”
大叔自言自语似的喃喃一句后，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当时那位女生问自己害不害怕，自己就是用这句话回应的。
他抬起头，注视着近在咫尺又惊心动魄一幕幕，看着浴血奋战的两位同伴，嘴角洋溢出了温暖的笑容。然后，将手中的天使权杖收入戒指，拿出了一把非常古怪匕首。
这把匕首造型很诡异，呈S形通体深蓝色，刃身雕刻着古朴而神秘的符文，刀柄的连接处镶嵌着一颗很诡异的宝珠。为什么看起来很诡异呢？因为这颗宝珠很像一只眼睛，而且，这颗不断咕噜噜转动眼睛是活的。
顿时，一阵阴冷而不详的气息自匕首散发出来，尖锐而恐怖的笑声在脑海中响起……
不，不只是小林大悟，而是所有人，包括天空上的厄俄斯！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厮杀的喧嚣在这一刻停止，叶山隼人与诗羽愕然扭头，目光齐刷刷的看着小林大悟手中的匕首。
“心灵尖啸，群体恐惧……”德鲁伊惊惧的呢喃，语气都有些颤栗。
“萨拉塔斯……黑暗帝国之刃……”
“没错，是黑暗帝国之刃。”
大叔笑着饶了饶头，“唯独这把神器很便宜，你们都需要S卡，我只需要一张B卡。因为便宜所以有很大的弊端，因为这个弊端很致命，所以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的眼睛产生了变化，幽蓝色的游丝在瞳孔中狂乱的舞动，又顷刻间扩散占据了整个眼眶。
是的，萨拉塔斯，黑暗帝国之刃牧师最特别的神器，这里面有一股可怕的古老力量蠢蠢欲动，萨拉塔斯是极端的邪恶之物，她甚至有着自己的思想，是一把自我意识的黑暗武器。
当小林大悟将这把武器兑换之后，拿在手上时，它疯狂的耳语顷刻间席卷了大脑。诱导、威胁、恐吓、谩骂、贬低、不屑、谎言……还有无休止的，意义不明的低吟。
这个声音让小林大悟产生了强烈的恍惚，呆滞了至少十分钟才勉强醒悟过来。直到匕首丢进了戒指后，整个人已经是大汗淋漓了。
最强大的大地守护者耐萨里奥，也是被这种声音弄疯的……这是古神的低语，而这把匕首是沟通古神的邪教圣器。
“不，不要，大叔不要这么做。”
叶山隼人身体颤抖起来，强烈的恐惧占据了他的思维，即便是拼尽全力也无法动弹半分……通过匕首释放的心灵尖啸是无差别控制技能。
艾泽拉斯的技能就很扯淡，为了迎合‘实际’，某些能力弱到可笑，有些又被加强了无数倍！
“我的神器和你们不一样，其实我一开始想兑换‘圣光之怒’或者‘纳鲁道标’。可它们都太贵了，都需要S卡，只有这个很便宜，至于限制……”
大叔原本温和的笑容变得阴暗起来，神圣的光芒已经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深蓝色，诡异又恐怖的气息。只有自身达到S级才能驯服她，或者成为她的奴隶。
“你做了什么！”
天空中厄俄斯的惊叫传进了耳朵，被恐惧占据心灵的她终于不负刚才的从容。牧师并没有理会她，而是举起了匕首，轻声呢喃道：“其实，我并不缺乏勇气，只是太过于‘孱弱’了。”
叶山隼人拼命的挣扎，嘴里甚至发出了低吼声。
诗羽则安静的注视着大叔……突然，她强压住心底的悲怆，深吸了一口气。她想起了那晚洋溢在湖边的动人音乐，想起了他害怕打扰到沉睡小动物的温柔侧脸。
他那天说，他是入殓师，是最接近死亡的人。其实牧师是最匹配他的职阶，最接近死亡，也最崇高最神圣。
那天他说，他始终对死亡保持着绝对敬畏。他还从未杀过人。但为了妻女他愿意那么做。所以他现在这么做了，为了最重要的伙伴，后辈。
叶山说的没错，艾泽拉斯的职阶会让人变得中二，因为每个职业都有自己的信仰。而身为牧师的他，甚至感染到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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