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丝熊
第八十六章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嗷！”项庄嗷的一声从座位上站起，诸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若是旁人，这早就有人来呵斥他让他滚出去。
可是项庄是项梁的儿子，项王的弟弟，诸侯们只好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像是要听听项庄有何高论。
项庄在意识到自己突然站起的时候都已经头脑发懵。侍女们受到惊吓，编钟的敲击声变得混乱起来。这要是放在从前，哪怕是周朝的礼乐制度尚且奄奄一息的时候，若是奏响编钟的时候发生这种事情，那都是亡国之兆。
所有的侍女全都吓得匍匐在地，连头都不敢抬，生怕项王一声令下，将她们全都拖出去砍了。
“下去。”项羽简短的下令，所有侍女立刻忙不迭的快速而有序的保证了自己的仪态，排成了队列，然后飞快地离开。
项羽面无表情的将目光投射在项庄的身上，“何事？”
项庄被项羽冷冽的目光看的心里七上八下，脑袋里一片空白，下意识的说道：“嗷、奥！项王和诸侯饮酒，军营里也没有什么可以乐器可以用来取乐助兴的，臣自请舞剑助兴。”
话音刚落，项庄就看到了刚刚还在被敲击的编钟，心里暗叫糟糕，感觉自己脸上像是有一团火线直冲到了天灵盖上。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编钟，刘季面色有些古怪，怎么回事，怎么回……哦，该不是舞剑的时候想刺杀我？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不是，凭你项庄也想杀我？谁给你的勇气？咦。等等，莫不是想要趁我抵挡项庄的时候，让项羽判定我是在对项庄下狠手，然后借助项羽的手杀我吧！
项羽绷着脸，目光从编钟架上一扫而过，余光一撇范增，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同意了项庄的请求。
扫视了一眼刚刚还在演奏的编钟，一旁观察的项伯觉得此事必有蹊跷，项庄怎么可能突然如此大胆？项伯的目光一下就集中到了项羽的身上，‘啊，是了，如此拙劣的借口，莫非是项羽想要杀掉刘季又碍于名声，只能出此下策？’
于是，项伯立刻站起，也自请舞剑。
项伯是名义上的长辈，不同于项庄，所以他觉得哪怕自己的要求阻碍了项羽的布置，可项羽必然会碍于辈分，同意自己的请求。
几个人的脑回路虽然不在一条线上，不过这并不影响项伯和项庄的叔侄比舞。
旁观的诸侯下意识的瞄了编钟一眼，又看了看项王面无表情的样子，担心触犯项王的什么禁忌。所有旁观的诸侯连忙正襟危坐，仔细的研究起每个人的桌上那盘为了宴会，而让练气士们催生出来的瓜果。这瓜的纹路简直大妙！
他们既不了解项羽放过刘季的内情，也不知道项家的内部有这种叔侄纷争，甚至有很多不知道刘季和项伯的岳婿关系关系的诸侯。只是觉得莫名其妙的，怎么那些娇美养眼的侍女就都下去了，跑上来两个七尺甚至近八尺高的项家叔侄上来舞剑来了？
贡献出自己随军携带的姬妾，想要讨好项羽的田市更是一脸懵。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是侍女不好看，还是编钟不好听？怎么突然就看起了剑舞来了？
莫非……项王是不喜欢听韵乐？莫非是更喜欢音韵壮阔豪放，取武王伐纣一统天下之意的武乐？可是乐曲是项王他自己选定的啊！
此时，大周已亡，正是礼乐崩坏之世，当年晋平公强行要听《清角》却因为德薄以至于晋国大旱三年寸草不生这样的事情已经不可能再次重演。
除非是靡靡之音难登大雅之堂，否则只要能说得过去的音乐，项王想听什么都有人乐意命人演奏。
感觉到气氛的沉凝，田市心里很慌，越紧张，就越觉得口渴，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项家身上，他连忙拿起桌上的甜瓜，咬了一口。
“咔擦。”
一声脆响，打破了沉凝的气氛，正在拿剑对视的项家叔侄立刻开始或缓或急的挥舞起长剑来。
……项庄期期不敢靠近刘季……
刘季看着项庄剑术中蕴含着极重的杀气，时不时地意指自己，摆明了是想刺杀自己，可是刘季不仅一点都不紧张，反而还有些想笑。前进五步，退后四步，迈的还都是小碎步，这项庄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恐怕天都黑了吧？
项伯也在纳闷，你不是要刺杀沛公吗？怎么走的这么慢？徐徐舞剑的项伯盯着项庄，仔细的看着，手里举着的剑漫不经心的舞动。
项伯虽然用的是一手好剑法，可是却因为使用者的漫不经心而显得气势严重不足。
终于，一直在观察项庄的项伯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侄子脸上的不情愿。于是他顿时就懂了，项庄他不是走得慢，而是他不情愿啊！
‘原来项庄和项羽也不是一条心！’误以为项庄刺杀刘季是项羽下令，项伯看到项庄极不情愿的脚步之后，有些欣慰的想道。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给项羽伤害岳父的借口了，于是，项伯的剑法开始大开大合，凌厉无比，站在刘季的面前来回舞动，游走之间将刘季挡的严严实实。
项伯干脆就游走在刘季面前的举动让项庄的面上，感激之色一闪而逝，别管范增再怎么说刘季的危害，那也万万没有为了刺杀刘季伤害到自己的叔父的道理。
我的确是意在杀他，可是实在是没有机会。既然如此，不是我不努力，实在是没机会，项庄想到这里，一场杀机消弭于无形。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也仅仅是想想罢了。
因为要向范增展示自己的杀意和无从下手的苦闷，项庄剑舞之中蓄满了杀气，但是就是无处发作，那种含而不发的气势让汗毛倒竖的诸侯忍不住为项庄的剑术喝彩。
范增面无表情的坐在座位上，眼睛不断地瞟向刘季。从项庄拿出那把没开刃的剑的时候，范增就知道自己的谋划是失败了的。
不过，范增确信刘季和项羽早晚有一战，刚刚他让项庄主动请缨，就是为了看看刘季在面对不同情况的时候的表现。等到了真正交战的时候，也好按照刘季的性格，对照着他的性格设谋。
可是观察来观察去，除了在刚开始宴会的时候，刘季嘴唇轻动，面上的自信甚至可以说是自负之色一闪而过之外，范增什么也没察觉到。
‘这么说，他是自信到自负的地步了？嗯，也对，黔首出身却到了今天这般地步，自信也是应当的，自负也是应当的。不过，嘿嘿，你今天的自信，或许就会成为你明天的掘墓人。’想了想，范增觉得自己的观察应该没有问题。
在范增看来，毕竟从一个农家子走到今天，刘季心里必然会有一份傲气，而这份傲气，极有可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就要了刘季的命。
不知道自己的出发点完全错误，以至于得到了错误的结论，范增心里有谱了。也就放下心来开始欣赏起面前的剑舞。
自信是好事啊，但是自负……嘿嘿，范增心里冷笑。
第八十七章 鸿门宴凶险，就险在人心变化之间
项伯长剑时不时地与项庄“轻碰”，看似碰到的两柄长剑却总是以毫厘之差错开，但是长剑挥舞的劲气却在相互碰撞中发出金铁交击的声音。
如此精微的剑法让诸侯忍不住感慨项家的人才辈出。
精湛的剑法让诸侯看的目不转睛，即便是在整个世界，这也算是最高一档次的剑术比拼了吧！或许唯一遗憾的，就是双方叔侄的身份让他们不能够全力出手。
‘难怪项王看不上之前的韵乐，这样高水平的斗剑可是难得一见啊！’诸侯见到此情此景，心中不由得感慨。
过了许久，他们才舍得移开双眼。
更是有诸侯脑洞大开，以为项王是在借此展现自家的实力，毕竟项家满门豪杰啊！说不定项王这是在敲打那些有小心思，想要借助刘季来搞平衡的诸侯们。
想到这里，诸侯将目光看向上首的项王，哦，项王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
！！！
睡着了？
诸侯仔细一看，原来项羽竟然已经闭上了眼睛，在那里闭目养神。
觉得自己迫于项王势大胡思乱想而感到羞愧的诸侯有。
觉得项王一举一动都必然含有深意，觉得项羽这说不这是在表示他“这种水平我看都懒得看，所以你们这群废物点心竟然还敢有小心思？”的态度的……诸侯也有。
更多的是下意识的看向刘季的诸侯。
诸侯能走到今天，固然有全靠祖宗荫庇的一个好名声混过来的废物点心，但是更多的是凭借手中常人无法想象的资源和常人无法达到的眼界提高自己，洞察世事，观察力极为敏锐的政客，这样的诸侯可能有愚蠢的一面，但是在他们擅长的领域里，他们每一个都是绝对的强者！
项羽无聊到闭目养神，刘季也是看的昏头昏脑，迷迷糊糊，双眼发直。甚至有些忍不住，微微挡住自己的脸，悄悄地，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实在是太无聊了。
面前的两位剑术大师的剑术或许独步天下，刘季自愧不如，但是刘季和项羽两个人本来就都不是技巧型的修士，对于他们来说，接下自己一击不死，然后你才有资格说什么技巧。
两人都是招式大开大合，完完全全就是以力压人凭借本能作战的那种绝世猛将。技巧什么的，都不过是辅助罢了。
像项庄和项伯这样的纯粹的项家人，他们都是天赋极高的剑客。
而对于刘季和项羽这样在技巧上天赋平平的人来说，过于执迷于技巧反而会让他们下意识的思考该用什么技巧应对。这对他们这种纯粹凭借本能战斗的本能战士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反而会在战斗中失去先机。
再者说来，从力量上来看，对于能一剑挥出百米长的剑气的刘季，这两人的比斗虽然激烈而凶险，展示了极高的技巧。可这并没有用，刘季一剑过去，项伯和项庄就是把手里那根可怜的废铁舞出花来都没用。
至于项羽，他随手一挥戟，那已经不能称得上是戟光或者是别的什么。他那个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小号的光炮比较恰当。
短时间之内还好，项家叔侄的舞剑时间一长，他们俩就都有点受不了了。
刘季和项羽的反应被那些观察力敏锐的贵族们看在眼里，仅仅观察刘项两人的反应，他们立刻就明白，自己等人跟刘季和项羽已经不是同一个水平线上的存在了。
于是，那些算计着项羽的贵族们立刻心照不宣的互相对视了一眼，想到之前项羽对刘季的忌惮，所有人立刻下定决心，刘季这个人，大家一定要尽力的保，尽力的支持他。
若是干脆就没刘季这个人，大家也就多半是认了命，服从项羽就好，可现在多了个刘季……人心总是贪婪的。
可现在有了个沛公，虽然不知道沛公被项羽拉开多少差距，但是想来沛公终究是能对项羽造成威胁的，毕竟沛公碌碌无为大半辈子，修炼应该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多半是还能够追得上项王的。
这更好，沛公打翻了项王，炼体之人身体强大，消耗也大，寿命得不到太多的延长，沛公今年五十，大家再等到沛公老死，到时候，天下又恢复到当年大家轮流坐庄的样子，岂不美哉？
在这一刻，在刘季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这一刻，天下大半的勋贵就已经决定了，只要刘季能够表现出抗衡项羽的能力，那他们拼着砸锅卖铁也要帮刘季把项羽干翻。
刘季若是知道了贵族们的心思，说不定会在白帝的气息遮蔽下仰天长叹，鸿门宴何其凶险，他险就险在人心莫测啊！
…………
剑舞虽然漫长，但是终究有停下来的那一刻，已经昏沉了半天的刘季赶忙让自己振奋起来，然后，为了项伯和项庄的舞剑而恭敬地对项王行礼道谢：“多谢项王美意，下臣有件礼物要送给项王，另有礼物送给亚父范增。”
在范增警惕的目光里，在项羽好奇的目光里，刘季拍了拍手，早已准备妥当的樊哙腾腾腾的就走了进来。
一手持着一个金匣子，一手持着一个玉匣子，樊哙一进入营帐，就极力的昂扬着自身的气势，想要替沛公撑一撑门面，再者，刘季曾经命令樊哙跟着项羽攻打过城阳，他也没觉得项羽当初有多强。
当然，他知道现在的项羽早已是今非昔比，不过经验总会是骗人的，樊哙觉得项羽再强，如果不是真的对他动手，那么也奈何他不得。
诸侯也的确被刘季手下的猛将震撼，听说这樊哙不过是区区屠狗辈，竟然也有如此修为，在天下间恐怕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
诸侯的震撼被项羽尽收眼底。
心中有些好笑的看着樊哙耀武扬威，项羽顿时就看着樊哙，眼睛一立，目光之中杀机迸发而出。
樊哙突然浑身一软，勉强鼓动起灵力代替肌肉支撑住全身，然后才感觉到项羽的杀机。那是他身体本能的反应先于他的意识表现了出来，差一点，樊哙的身体就以为樊哙已经死了。
旁观的诸侯贵族们甚至有人被项羽的杀机吓得屎尿齐出，又恼又恨，又是觉得十分的羞愧。不过这样的贵族并不是一个人，像这样的人还有许多。
旁观的贵族尚且如此，樊哙心底的压力可想而知，可是他硬是咬着牙强忍着浑身肌肉的造反，用灵力操控着身体，将礼物呈给了项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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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化安为安安更安
樊哙能将礼物送到自己的面前，这让项羽颇有些错愕，刘季也有些讶然。
他们是知道项羽现在有多强，抬眼看了看这个自己从来没正眼看过的将领，项羽颇有些欣赏的灌注灵力与自己桌上酒壶中，然后命人将其递给递给樊哙。
“壮士，可还能饮酒？”项羽欣赏的看着这个修为孱弱，但是勇气十足的将领。若非知道这是刘季手下的将校，不想削弱刘季的实力，否则他此时都要开口招揽樊哙了。
浑身肌肉因为它们以为樊哙已死，突然的松弛然后又突然的紧绷，樊哙现在已经是多处肌肉错位拉伤，甚至他的内脏都有些移位，早已是受了重伤。
樊哙守礼的拜谢之后，一饮而尽。
项羽眼中的欣赏之色更加浓郁，在自己面前虽然已经煮熟，但是却还没经过处理的猪腿中精确地灌注了恰好在樊哙所能承受范围内的灵力，然后侍从说道：“赐他一条猪腿。”
项羽如此作为，侍从们哪里还不知道这是要赐给樊哙这一根？
刘季看的有些着急，不过一看猪腿上缭绕的灵力一估计，他又放下了心，对樊哙使了个眼色，‘还好，项羽灌注的灵力不足以让老樊受到不可恢复的伤害。调养得当，说不定还能得到些好处。’
侍从将缭绕着森寒的死意和怨念的猪腿送到樊哙的面前。
早就注意到刘季的眼色，放心大胆的樊哙直接就着盾牌，用长剑切开猪腿，就将这寡淡无味的猪肉吃下。
其实说寡淡无味也不太对，或者说这猪腿是辣的会更准确一些。因为，辣是痛觉！
饱含着死气和怨念的灵力不断地侵蚀着樊哙，让他感觉到一阵又一阵钻心的疼痛。
项羽拊掌笑道，“壮士，可还能饮酒？”
樊哙嘴角溢血，又喝了一杯酒，然后支持不住的喘息了几下，一股鲜血从他的口鼻之中不断地流出。
刘季看的有些着急，老樊他修为不济，实力不行，再这么折腾说不定会留下点后遗症，到时候娥姁的妹妹向娥姁抱怨，自己少不得又要去睡书房。
‘沛公，果然了得，一个如此孱弱的手下也有这般勇气和忠心。这是真正的忠臣啊！’试探了一番，发现樊哙虽然弱小不堪，但是的确忠诚无比的项羽心中暗叹。
诸侯早就被樊哙的勇猛和坚毅吓到了。这沛公是从那里搜罗到这等修为高绝，忠心耿耿的狠人的啊！
在感慨刘季好运的同时，他们更多的是在为项羽的修为而感到惶恐，也有不少人发现了之前项羽流露出杀机的时候，沛公竟然眉毛都不挑一下。
‘果然，还是要靠沛公牵扯住项王啊！’贵族们更加坚定了决心。
唔，因为诸侯方才多有失礼，哪怕修持灵力之后味道可能还不待常人的五分之一乃至十分之一。但是诸侯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这个，哪怕味道不大，却也是感觉恶臭无比。所以宴会换了个地方继续，诸侯们也各自去沐浴更衣，刘季更是带头去沐浴。
刘季进了浴室，却并没有真的沐浴，只是换了身衣服。然后吩咐其他人赶快给樊哙治疗，等到安排妥当之后，这才来到新的营帐里继续赴宴。
这个时候，当那些失礼的诸侯回到营帐之后，他们就对刘季感激多了。刘季带头沐浴，而他本身又没有失礼的举动，这样一来大家哪怕是自我安慰，面子上也好看了许多。一种感激之情不由得在诸侯们的心头回荡。
…………
所有人重新坐定之后，在众人的围观下，项羽这才打开了面前的玉匣。
玉匣中静静地躺着两枚玉璧。
诸侯中有见识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两枚玉璧，其中一枚毫不起眼，这是大秦的丞相印，一眼就能认得出的人并不多。但是另一枚，却是让诸侯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传国玉玺、和氏璧，这都是它的名字。且不说大秦气运多年的滋养，单单是这块玉璧本身就已经是价值连城。
而它作为传国玉玺，更是随着大秦的统一六国而名扬天下。
沛公竟然舍得把这个都拿出来？
诸侯们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这是在向项王表忠心，表明自己并没有挑衅他的权威或者是对天下有所图谋的意思吗？
可是你表了忠心，我们去哪里扶持另一个沛公去钳制项王啊！不行，必须给他拱拱火，让他们互相猜疑，互相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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