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雨季
婆山镇西方的山脉,那里面巨量的墨魉,绝不是短时间能造出来的。
哪怕夕是全知全能的神,能大笔一挥设定出无穷无尽的墨魉军队,但也不至于细致到每个墨魉都不一样。
如黎所说,那些其实是夕千百年来,把自己无处宣泄的负面情绪,通过画笔来发泄出来的结果。
而且如果夕想要解压,她完全可以专门创造出一个世界,不断进行建造再毁灭的过程,就像是玩沙盘游戏的孩子一样。
但夕并没有毁灭婆山镇。这次墨魉大军倾巢而出的原因,本质上还是因为斯卡蒂把它们吓到了,算是个乌龙事件。
所以嘛,黎继续揉着辫子说道:
“罗真君你或许能战胜夕,但在画里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推荐你们先出去,到画外,直接找到夕的本体,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我也不知道夕对自己的画,能掌控到什么程度。她从没这么做过,但我想她说不定能直接抹除进到画里的外人。她现在还没这么做,但我推荐你们别再继续挑拨她了,快点出去吧。”
炎熔:“就算你这么说……但我们该怎么出去?”
对说法如此果决的黎,炎熔也有点小怕怕的问道。
但这个答案其实很简单,罗真也知道:
“重点是精神上的问题。就像是禅学一样,只要你能识破画中世界和现实世界的差异,真正意识到自己是画外人,那你就能出去了。”
这话说着容易,但实际做起来并不容易。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炎熔她们都很清楚自己是在画中世界。
更别说夕还贴心的设置了很离谱的基本设定,日月同天这种状况,仍谁都知道不是现实世界。
但问题就在于,哪怕她们明知道这里不是现实世界,感官所感觉到的情报依然太过真实,让她们本能的难以分辨。
所以即便自己知道自己在画里也没用,她们必须在更深层的级别上,不会被画中世界的情况迷惑,才能自力脱离这里。
这对炎熔和克洛丝来说,还是有点难。
毕竟她们如果没有罗真帮忙,自己光是睡一觉就会记忆模糊,过几天估计就彻底忘记自己从哪里来的了。
这也不能怪她们,只能说是夕的能力太恐怖了。
但是呢。
黎幽幽勾起眼角,望向罗真:
“罗真君,你是随时都能出去的吧?那为什么不这么做?只要你实际战胜夕,这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呀。”
罗真:“嗯……怎么说呢。理由很多,但要说起来有点麻烦。”
罗真挠着头发,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他确实能随时离开画中世界,甚至能勨强行靠自己恐怖的计算力反制夕的控制,连同步画里画外的时间都做到了。
但他现在并不想出去。
为了说服黎,罗真就开始扳起手指找借口:
“首先嘛,我不想和女人打架。其次嘛,就算我能打赢夕,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捉住她。所以得找个好机会。”
“以及最关键的一个原因,我在这里住的还挺舒服的。而且还有黎小姐你在,不太想这么早出去啊。”
黎:“………………”
被露骨撩骚的黎小姐,只默默的眨动睫毛,小手一直揉着罗真给她编的辫子,沉默不语。
罗真现在是看出来了,黎虽然表情管理的很完美,几乎看不出情绪波动。
但她会用沉默掩盖羞涩。
碰到说不过别人的场合,或者不想回答的问题,就会很生硬的闭嘴不说话,然后转移话题。
这反映就像赌气的小女孩一样,让罗真觉得很可爱,越来越乐在其中了。
果不其然,黎的眼神一闪躲,生硬的转换话题:
“时候不早了。嵯峨小姐一向早睡,现在快熬不住了吧。我也要准备明天的开店工作,就先告辞了哦。”
罗真:“嗯好,有什么事再以后慢慢聊吧。明天还要重建小镇,要很多事情要忙咯。”
重建……黎默默咀嚼着这个充满希望的词汇,离开了房间。
这个年轻老板娘,真的好不可思议……炎熔她们都大眼瞪小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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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真的说睡就睡,就这么窝在同一间屋子里了。
房间里唯一一张床,罗真还是想让给炎熔和克洛丝的,但被她们百般拒绝了。
按她们的说法,就是罗真今天干活很辛苦了,必须睡床才行。
罗真拗不过她们,最后就和屁颠屁颠自己凑上来的斯卡蒂一起睡了。
顺便一说,嵯峨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参与话题,只在问到自己事情的时候知无不言,把自己进画前后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而且非常惊人的是,嵯峨竟然已经在画里住了十年……让炎熔她们目瞪口呆。
但这就证明了,这画中世界的时间真的是固定的。
嵯峨在画中的十年,只有她自己默默记着日子,在外表上没有任何变化。
在这十年间,她已经走遍了几十个不同的画卷,见证过夕画的众多山河历史奇迹。
所以按嵯峨的话来说,婆山镇算是她见过最朴素的画中世界了,真就只是历史上一座很普通的小镇的样子。
这更让罗真确信了,婆山镇应该有哪里特殊的地方,才会让夕这样专门保存下来。
在聊完之后,嵯峨道了声晚安,瞬间两眼一闭就熟睡过去了。
看她一脸幸福的香甜睡颜,连其他人都像是被催眠了似的,就很羡慕。
在睡着前,炎熔还是问了句自己想了很久的猜测:
“你们说。黎会不会,就是夕?”
克洛丝:“因为她和嵯峨一样能保持记忆,而且对画中世界的事情很了解?……我也不是没想过,但就感觉不太对呢。”
两人低声聊着,都感觉到很深的违和感。
如果黎真的是夕假扮的,那她就不应该这么毫不隐瞒的公布情报,之前还像是有意引导罗真他们发现画中世界的运行规则似的。
这在各方面都没道理,肯定不对。
那么黎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她如此特殊呢……
罗真:“这才是我留在这里的原因啊。想要深入了解一个姑娘,最基本的要素就是表达诚意,对吧?”
罗真抱着怀里一个劲拱自己的斯卡蒂,愉快的回答。
更多的了解黎,让黎愿意对自己敞开心扉,彼此深入交流,坦诚相待……这就是罗真目前最大的动力。
听到这个理由,炎熔她们都瞬间被说服了,只能感叹不愧是他。
至于斯卡蒂嘛……她全程,一句话都没听进脑袋里。
好不容易见到罗真了,她现在满脑子只有自家男人:
“罗真……罗真,罗真……抱我,快抱我嘛( ?o ﹏ o? )。”
这寂寞的肉食鲸,现在就一个劲缠着罗真,扭得快把床弄塌了。
为了不损坏客栈的家具,罗真只好负起责任,先安抚自家的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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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嘛,到了第二天。
“……这是什么情况?”
在平时的时间起床的罗真,扯下还缠着自己的斯卡蒂,一脸意外的望着窗外。
从窗口望出去,东边亮、西边暗的日月同天景色依旧。
而且整个婆山镇的景色都一如既往,田园牧歌、小桥流水,根本看不出半点被战斗损坏过的痕迹。
似乎是被罗真起床的声音影响,打地铺睡在角落的嵯峨也醒了:
“唔姆唔姆,罗真施主也起得很早呢!不愧是您,生活作息真健康!(?? ? ??)”
“不过说起来,这确实是最近十几天来,第一次【重置】呢。看来小僧的猜想没错,这确实是因为斯卡蒂施主的缘故……啊,话说罗真施主……不知能否先着衣蔽体一下?小僧尚且未经人事,如此壮观的景象,实属有些头晕目眩……”
挺难得的,嵯峨这个永远精神饱满的小狗狗,此刻竟然脸红的扭向一边,还抓起罗真丢在地上的衣服挡在面前。
她害羞起来超可爱耶……罗真有点被萌到了。
罗真接过衣服穿上,顺便继续问:
“嵯峨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应该发生的吗?”
“……嗯,是的。”
乖巧的小狗僧侣正襟危坐,双手放在大腿上,为罗真解释。
按嵯峨的说法,以前画里只有她一个外人的时候,她每次就寝后睡着,这个世界的一切就会回到原点。
受伤的人,伤口会痊愈。消耗掉的食材,会重新补完。
就连已经和嵯峨混熟的镇民,都会又变得不认识她,一切都变成了初始状态。
所以嘛,嵯峨如是说道:
“小僧只是猜测,没有明确的证据。或许因为小僧是外来人,是以自己的眼睛在观测这幅画作。画作本身并不会变,变化的只是小僧的认知。”
“所以当小僧入睡,这个世界没有了观测者后,一切就会回到该有的样子。就像是被石子溅起涟漪的湖水一般,即便水中月破碎了,很快也还是会恢复如常。”
水中月……这个词黎也说过,她也是这么称呼自己和画中世界的。
如果嵯峨的猜测是对的,那这话题就很量子力学了。
嵯峨和罗真、炎熔她们这些外来者,就是一个个观测者。
只要这些观测者还有一个在看着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会持续变化下去,不断掀起涟漪。
但是当所有人都失去意识或者入眠了,涟漪就会平息,水中月就还是水中月。
至今为止的十几天,之所以世界都没有重置,大概是因为斯卡蒂的存在。
深海猎人几乎不需要睡眠,加上她这十几天一直在西边的山里迷路,整天就是杀墨魉了,根本没睡过。
这对斯卡蒂来说属于很清闲的工作,比起在海里杀海嗣简单多了。
即便她根本不知道婆山镇的存在,但因为身处同一幅画中,她就也是掀起涟漪的观测者。
但是昨晚,斯卡蒂吃完罗真后就睡了,睡得很死。
这下就全员入眠了,涟漪最终还是平息了。
黎:“这下你就明白了吧,罗真君。”
悄悄推门而入的黎,笑容显得有些伤感。
她下意识伸出手,想揉揉垂在肩膀上的辫子。
但罗真给她编织的辫子已经消失了,她原本已经断掉的头绳恢复如初,发型又变成了平时的模样。
黎轻笑一声,放下了手:
“我们对你们来说,就是镜中花、水中月。不管在我们身上浪费多少时间,对你们也不会有收获的。”
“所以罗真君,听我一句劝,快离开吧。回到你该去的地方,那些在乎你的人身边……——!?”
罗真没等黎把话说完,就自顾自握住她的肩膀,让她转了个身背对自己。
然后罗真解开她的头绳,十指灵活的梳理起她的秀发。
对观念很传统的黎来说,让男性给自己梳头,这件事本身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所以哪怕她想保持冷静,身体依然本能的僵硬着,动摇都藏不住的。
罗真就很轻巧的说道:
“既然水中月会复原,那就一遍遍殴打,殴打到水中月不会变回来为止。而且我本来享受的就是这个过程,有这种重置机制那不是更好?我有更多想玩的玩法了。”
“所以黎你也是。如果真想劝服我,就别露出这么寂寞的表情。看到你这种表情,我作为男人当然……啊,不好意思,把你头发弄湿了。”
帅气台词说到一半的罗真,这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沾着点水渍。
把黎都玷污了, 真是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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