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的天使圣子 第1741章

因为他知道，作为递质的创造者，多萝西是真的有办法马上解除这里的递质活性的。

这将会导致发射井失控，克丽斯腾的计划将会功亏一篑，甚至造成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爆炸。

……但还好，多萝西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后退半步，双臂轻轻揽着罗真的手：

“我只要确保递质能被安全回收，不再被人滥用就好。要找你的不是我，是赫默和伊芙利特，以及这位先生。”

赫默回过头，和罗真对视了一眼。

罗真点点头，示意她自由发挥。

赫默回以一个感激的微笑，这才面对自己的恩师：

“老……帕尔维斯主任，请您老实交代。您在这里做什么？克丽斯腾许诺了您什么好处，让您冒着被军方处决的风险留在这里？”

帕尔维斯：“……你知道的，赫默。我后半生真正投入精力的研究方向只有一个，就是你身边那孩子所经受过的。”

“我？”

伊芙利特感受到帕尔维斯的视线，有点迷惑的指着自己的脸。

她也知道眼前这个老山羊就是对自己做了人体实验的坏人，但是反应倒是挺平静的。

赫默马上将她护在了身后：

“嵌合实验。您一直在研究如何将源石融入肉体，让人能够自由操控源石中储存的【信息】。这和白面鸮的研究方向异曲同工，只是她选择拿自己做实验，而您会利用别人。”

唉……帕尔维斯疲倦摇头：

“赫默，你还在纠结这种简单的伦理观，不肯接受我们这些科学家是应该站在凡人之上的事实……无妨，这也是最后一节课了。我们就畅所欲言，来一场平等交流吧。”

说着，老山羊拿起操作台上一本漆黑封面的书本。

这本书一看就历经岁月洗礼，书页已经泛黄扭曲，封面的皮革破破烂烂。

因为帕尔维斯是莱塔尼亚人，赫默的第一反应，自然以为那是巫王时代的古籍。

但帕尔维斯自己说明了：

“这是萨卡兹的古籍，记录了某个分支种族的历史。他们的语言晦涩又难懂，我花了许多年的时间都没能完全破译。但其中的部分内容，已经足够让我大受启发了。”

“来简单回顾一下历史吧。赫默你应该也学过，和泰拉大地上其他的种族不同，【萨卡兹】一族的定义是被动产生的。所有无法被泰拉百族接受的种族，那些总是暴力欲旺盛、容易感染矿石病的种族，都被我们统称为萨卡兹。因此其实萨卡兹中许多分支的生态都截然不同，并不能算是一个种族。”

这是很不严谨的分类方式，身为科学家帕尔维斯反感的直摇头。

确实，像是血魔、温迪戈、女妖这些萨卡兹种族，本质上都应该是完全不同的，却都被一箩筐丢进了萨卡兹这个分类里。

那些被尊为所谓【王庭】的种族况且如此，更多没资格进入王庭范畴的小型分支，更是无人在意他们的具体分别，甚至连萨卡兹自己都不在乎。

但现在不是真的历史课，帕尔维斯也只是简单提一嘴：

“在这些天差地别的萨卡兹分支里，也有一支极其特殊。因为他们据说有着无穷无尽的寿命，而且从古至今的数量都没有变过，连生物最起码的生死循环都不存在。”

“这个分支被称为【死魂灵】。一种跨越了肉体束缚，以纯粹的能量体、或者说精神态活在世间的，不死不灭的存在。”

老山羊的目光炯炯有神，看上去就像一个追梦的年轻人一样火热。

他没等赫默消化这些信息，就自顾自兴奋的说了下去：

“这或许只是萨卡兹自己的夸大，但其中肯定有一部分事实。死魂灵如果是死去的萨卡兹转化而成的后天种族，那就意味着他们真的有着能让人超越生死的巫术！但我不相信有所谓纯粹的精神体，这太不科学了。哪怕是所谓的灵魂，应该也有迹可循，是一种可以被人辨识的【信息】才对。”

“那只要是信息，就应该能够被源石捕获！考虑到萨卡兹普遍对源石的亲和性，我有理由怀疑死魂灵的诞生，也和源石高度相关。他们的本体是不是就在源石里？所谓的精神体，其实只是通过空气中的源石粒子展现的结构？更深入一步说，只要我们通过科学的手段破解其中的奥妙，岂不是就能人工制造这种死魂灵，让其他种族也能够脱离肉体的桎梏了？”

赫默：“……这就是您做嵌合实验的目的？将人的意识和人格，或者说灵魂储存在源石里，转移到其他人的身体中，以此获得永生？”

这简直就像历史中每个妄图获得长生之法的统治者一样，一种对永恒生命的渴求。

赫默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目光变得越来越冰冷了。

但老山羊并不受影响，他完全无所谓。

他靠在椅子上，长长呼出一口气：

“多萝西主任，您真的是个天才。我对嵌合实验研究了半辈子，进展一直很有限。但在看到您的递质时，我顿时醍醐灌顶，感受到了久违的兴奋。”

“我可以确信，您的递质就是达成灵魂永生的另一个方案。我在源石上死磕了太久，耗费了一辈子的心力。但您却在此之上，创造出了更适合凡人的意识载体……您是和克丽斯腾一样的天才，是从我们这些凡人中诞生的超人。”

“我之所以赌在克丽斯腾的计划上，也是为了这一切。这片大地到处布满了源石，无论如何都会受到其中的信息影响。所以我请克丽斯腾带着足够多的递质飞到阻隔层外，到一个纯净的环境中进行实验。我相信，递质中一定能诞生全新的人造生命，一个真正的永生超人！”

老山羊摘下帽子，朝着多萝西深深鞠躬，如同膜拜一个真正的神祇。

多萝西难忍的皱着眉头，攥着罗真的衣服躲到他身后。

这老山羊的狂热令她不适，她从未想过这种事情。

赫默也几乎对他无话可说。

……那么，就轮到罗真了：

“死魂灵诞生于万年前，第一颗源石引发的爆炸。萨卡兹——当时还叫提卡兹的原始种族，他们的城市在爆炸中彻底湮灭。其中的一部分牺牲者，就成为了所谓的死魂灵。”

“这其实是一种BUG，程序上的错误。他们的信息本该和其他死者一起进入到内化宇宙，但因为当时物质世界的源石第一次开始吸收信息，内存太少，导致他们被丢在了物质世界。他们确实成了一种基于源石网络而存在的幽灵，除非有人能把他们正确的送进内化宇宙，否则只要源石还存在，他们就无法被杀死。”

……哈？

在场所有人，尤其是帕尔维斯，震惊的望着侃侃而谈的罗真。

他的话语是如此平淡又确凿，只是在陈述事实。

没有人能对他的话语产生质疑，因其深入人心的言灵而接受了这一切。

帕尔维斯嘴唇嗡动着，似乎猜到了什么：

“你……萨科塔的年轻人，你是什么人？包括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你一眼就认出巫王留在我身上的余音……你到底……莫非……！？”

罗真：“说实话，我不觉得崇拜这种情绪是错。人会对优秀的事物产生憧憬，进而有种依赖感，我都很理解。我也很崇拜年长的智者，特别是像我家某几位岳父那样负责任的老男人，很有腔调，我也想成为那种人。”

在罗真说这话的时候，远在龙门的鼠王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喷出来的鼻涕把面前的麻将牌都弄湿了。

这惹的他对面的老婆直接掀桌了，骑在老公身上就是一通暴打，还得女儿来救老爹一命。

包括这种妻管严的部分，其实也是罗真憧憬的。

但是，罗真继续说道：

“追求偶像的方式多种多样，而你选择了最差的那种。对超人的崇拜，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强者身上，却不想着怎么培养下一个真正的强者。这样是不行的。”

“让我猜猜，你是对自己的羸弱绝望了吧？你意识到了自己的平庸，知晓了和所谓天才的差距。所以你只能想办法复活他们的影子，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自己也是优秀的。你想人造一个【巫王】，就和现在还在莱塔尼亚挣扎的那些残党们殊途同归。”

“——！”

帕尔维斯的身体猛震了一下，脸色涨的血红。

他的血压猛地飙升，手掌一下下拍着椅子的扶手。

他憋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憋出声音：

“你不能、不能这样污蔑我！……那些残党、只知道抓着源石技艺不放的凡人，怎么能理解我对科学的思维！”

“我……我没有想复活那位大人！我只是……只是想制造出一个同样完美、甚至超越他的意识！我会创造出一个不断学习、没有上限的人工生命！我会摆脱平庸、成为神明的造物主……！”

罗真：“就凭你那不断退行的大脑神经？再过两年，你的大脑就会背叛你，连自己的孩子和孙子都认不出来了。到时候哪怕你真的成功，也只是个赢了就跑的凡人罢了——就和克丽斯腾一样。”

罗真绝不接受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这是不公平的。

人应当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自我满足和自我哄骗是不同的两个概念。

而对罗真的话，赫默第一个惊讶的反应过来：

“大脑神经退行？这是什么意思……帕尔维斯主任？”

罗真摇摇头，和一脸悲怆又绝望的帕尔维斯一样不说话。

罗真只是拍了拍伊芙利特的肩膀：

“恩仇需要有个了断。伊芙利特，不必在乎我们说的内容，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嗯。”

已经等好久的小火龙，在罗真的鼓励下站了出来。

帕尔维斯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十岁，整张脸的皱纹变得更多了。

他看着眼前的伊芙利特，仿佛到现在才第一次见到她似的：

“你是……那个实验体。你还活着……赫默把你照顾的很好，你并没有被那块巫术源石里的意识夺取身体……你是我久违的成功，我该庆幸吗？”

“我呸。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老东西。”

伊芙利特完全没赫默和罗真那么好的涵养，张口就是爆粗。

这让赫默下意识张了张嘴，想纠正她的说话口气……但还是算了。

伊芙利特是这里最有愤怒理由的人，理当让她自由发挥。

伊芙利特揪起老山羊的衣领，将他从椅子上提了起来。

帕尔维斯苍老的体重，完全比不过伊芙利特现在成长了的力量。

她看着眼前这个沧桑的老人，眯起眼睛：

“我能活到现在，多亏的是赫默、塞雷娅、罗德岛的医生大姐姐们，还有罗真的帮助。他们才是我的恩人，比你这个莫名其妙的老东西厉害多了。”

“我听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绕的。但你硬塞给我的这块石头里的火胖子，现在也在我脑袋里叫嚣。他叫我找你报仇，一把火把你烧成灰。……再把所有能看见的东西毁掉，让大地燃烧，在泰拉的废墟上欢庆复仇。”

伊芙利特说着说着，所用的词汇突然变的有些文绉绉。

她的发尾燃起火光，身体各处飘出热气，肉眼可见的体温升高。

这让赫默非常担心，害怕她又控制不住力量了。

但罗真一手搭在赫默的肩膀，点头示意她相信。

……果然。

伊芙利特的瞳孔里燃烧着仇恨的火焰，但又随着一个爽快的笑容消失不见：

“不管是你这老东西，还是我脑子里的火胖子，都休想教我做事！本大爷我才是自己的主宰，既然是我身体里的力量，那就要乖乖听我的！”

“从这点来说，本大爷是该好好谢谢你。你让我有了这个火焰，能成为罗德岛的干员。而且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认识赫默和塞雷娅，更别说罗真了。我也不像迷迭香那么辛苦，连记忆都乱糟糟的。从这点来说，我应该算是幸运的。”

小火龙咧开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小虎牙更是可爱。

赫默的严母管教还是有用的，逼着伊芙利特每天早晚刷牙就是有好处。

但是嘛，说是这么说。

伊芙利特说完自己的真心话，表情突然又严肃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随后就是一记老拳——！

“呜！？”

帕尔维斯发福的身体被猛的打飞，撞在了实验室的操作台上，整个人像个破抹布。

他的鼻梁被打断了，满脸的鲜血染红屏幕，看起来相当凄惨。

伊芙利特甩着手腕，帅气的哼了一声：

“这是替赫默打的。我是无所谓，但你是她的老师，她本来很崇拜你的。你却让她伤心了，那你就是坏人。”

“这下就是真的结束了。今后不准再对赫默摆出一副老师的态度，还一口一个【上课】。赫默才不需要你教呢，她是比你优秀的多得多的人，罗德岛上尊敬她的病人可多了！”

伊芙利特骄傲的抬着下巴，简直比自己的事情更加自豪。

这让赫默忍不住双手捂着口鼻，泪水不断涌出，感动的说不出话。

这下是真的结束了。

罗真问赫默讨了止血绷带，最起码先给这被打昏过去的老山羊做个急救。

随后他的手指抵在帕尔维斯的太阳穴上，头上的光环再次分裂出荆棘环绕。

“【■■■——】”

罗真的手指逐渐抽离老山羊太阳穴里的漆黑音符，在房间里发出一段刺耳的旋律。

赫默她们忍不住捂住耳朵，因为这扭曲的噪音深深皱眉：

“罗、罗真，这是什么？这是从帕尔维斯的脑袋里……抽出来的？”

罗真点点头：

“巫王残党的旋律。我也不知道是他们自己植入的，还是被迫的。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只老山羊的脑袋里有巫王的声音。”

“但这不是巫王本人的法术，只是拙劣的照虎画猫。考虑到他的年龄，巫王被杀的时候他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多半也在他的乐团或者研究所里做过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