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的天使圣子 第10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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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乔迪稍微冷静一点后，罗真再次给他倒了杯豆浆。

两人一起坐在教会最前排的长椅上，听着乔迪静静诉说：

“……我的父母，是阿戈尔人的工匠，也就是所谓的岛民后裔。不过说是岛民，他们其实也是在伊比利亚出生的，一辈子都没去过阿戈尔，完全是把自己当做伊比利亚人的。”

“在审判庭决定建立格兰法洛，为夺回大灯塔做准备后，我的父母也响应号召参加了。他们继承了建造伊比利亚之眼的技术，因此也作为修复大灯塔必须的人才，跟随审判官的军队一起出海了……当然，他们都没有回来。”

这是足以被称为烈士的功绩，即便失败了，也依然是值得人们敬仰和钦佩的。

以乔迪的年纪，他这辈子基本都没有离开过格兰法洛。

幼年时父母和同僚们热火朝天，准备夺回大灯塔的努力与热情，就是他记忆最深刻的场景。

但是呢，就在他父母所属的最后一次远征队失去联系不久，审判庭就发动了针对阿戈尔人的大搜捕。

乔迪的笑容有些干涩，声音紧紧巴巴的颤抖着：

“我那个时候，年纪还太小，没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我只知道是蒂亚戈叔叔保护了我，没让我被审判庭抓走……但是在那以后，格兰法洛中剩下的阿戈尔人，就只剩下我一个了。”

“审判庭从此就放弃了格兰法洛，再也没有进行下一次大远征。幸存的镇民们也都人人自危，大家都很害怕被审判庭当做异端抓走……而因为我是唯一的阿戈尔人了，大家也都很怕我，所以蒂亚戈叔叔才让我尽量躲在教会里别出门……啊，不过我并不怪大家，真的。这种事情不管碰上任何人，大家都只能力求自保的……只是没办法而已，没办法……”

乔迪这个小子，那干涩的笑容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僵硬。

到最后终于是维持不下去，只留下一张比哭还难看的扭曲脸孔。

这发生的一切，对乔迪来说，就只是彻底的无妄之灾吧。

自己的父母为伊比利亚牺牲了，而审判庭非但没有纪念他们的努力，反而大肆抓走了自己的同胞。

即便是那些和自己父母共同努力过的人们，到头来也都害怕自己会连累他们，人人都视他如洪水猛兽似的……这日子肯定不好过。

罗真反倒都有些佩服，乔迪竟然能在格兰法洛安居到现在，都没想过离家出走之类的。

这时候说什么安慰都是虚的，罗真就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友好，顺便递给他一包纸巾。

乔迪哼哧哼哧擤了下鼻涕，然后就羞涩的傻笑起来：

“对不起罗真先生，让您见笑了……我明明没对任何人说过这些事情，但在罗真先生您面前，就总感觉说什么都无所谓，想把所有事情都倾诉出来……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您是萨科塔人吗？”

罗真：“也许吧。但你也要注意，大多数萨科塔人可没我这么善解人意。要是随便对那些乐天派傻子掏心窝子，她们说不定反而会当做笑料哦。”

罗真对自家的同胞那是相当不留情，一切都是小时候积攒下来的经验，让他彻底明白萨科塔人有多没心没肺了。

乔迪就纯把这当做罗真的玩笑，腼腆的笑个不停。

而在整理好情绪后，乔迪深呼吸几次，终于换上了认真的面孔：

“罗真先生，我会努力帮忙的。其实关于海里的怪物那些事情，我多少有些头绪……只是这些话我没敢和任何人说，连蒂亚戈叔叔都没说过。”

“我之前就在格兰法洛城里，见到过那些不可思议的生物。它们和一些穿着修士袍的人在一起……是格兰法洛的本地人，我认识他们。”

在提及本地人的时候，乔迪有过一瞬间的犹豫，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他也会担心，自己这种行为算不算告密，会不会陷害了无辜。

但得益于罗真身上那股不可思议的气质，乔迪对他的戒心无限趋近于零，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罗真也是一脸狐疑的皱眉：

“能直接和海嗣在一起，这城里的深海教徒都猖狂到这地步了吗。那难怪……等等。”

说到一半，罗真突然站起身，望向教会的大门外。

透过闭起的大门，格兰法洛的广场上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甚至还有居民惊恐的尖叫声。

这让乔迪顿时跳了起来：

“外、外面出了什么事！？大家有危险……是怪物在袭击吗！？”

罗真摇摇头：“不。如果真是海嗣来了，那普通人是没机会反抗的。外面的人没危险……算了用嘴说太麻烦了，乔迪你一起来。”

罗真带上脸色发青的乔迪，大大方方的走出教会。

一推开教会的大门，乔迪就马上明白居民们为什么会尖叫了。

在格兰法洛的中央广场上，那个仿造伊比利亚之眼大灯塔所做的尖塔雕塑之上。

此刻正串着好几只，浑身长满触手的扭曲怪物。

那些怪物都已经死透了，干瘪的身体就像是脱水的鱿鱼，只让人感到惊悚又恶心。

但更让人心惊胆战的，是此刻倒在雕塑边上的几个人类尸体。

这些人类无一例外，都是心脏被漂亮的一击贯穿，瞬间失去生命。

而且他们都是穿着修士袍一类的披风，看起来像是什么传教者。

罗真身后的乔迪倒吸一口冷气，当时声音就失调了：

“胡安先生……？为什么，会在这里……罗、罗真先生！我所知道的，和海里的怪物在一起过的人，就是他……”

罗真：“我明白。是谁动手的我也心里有数，这算是她的宣战方式吧。”

罗真很无奈的叹了口气。

把这些深海教徒和海嗣杀死，而且还丢到这广场上公之于众的，毫无疑问就是歌蕾蒂娅。

这是她对潜藏在这座小镇里的乌尔比安的宣战，真就像个冷酷的猎手似的。

但要罗真说的话，歌蕾蒂娅已经算很留情了。

她要是不刻意控制手法的话，这些人类的尸体应该就是零散的肉片状，不可能有这种完整的尸体了。

歌蕾蒂娅此刻也一定在继续追踪气味，猎杀每一个她能找到的海嗣和深海教徒，直到接近源头为止。

但她的行为，毫无疑问会让格兰法洛人心惶惶，所有的居民都像是末日降临似的。

而且海嗣的血，还会引发它们同胞越来越多的报复。

罗真已经能感觉到风雨欲来的压力，歌蕾蒂娅这个踢门踢的真是准时。

罗真紧接着对乔迪说道：

“计划有变，乔迪。格兰法洛不再安全了，这些怪物会越来越多。我会让人保护你，你尽快去找你的蒂亚戈叔叔，让他说出阿玛雅在哪里。”

乔迪：“诶？蒂亚戈叔叔？他为什么知道阿玛雅小姐……哇！？”

乔迪还刚满脑袋问号呢，就见罗真戴着戒指的手一抖，身边凭空出现了好几个人。

罗真让除了斯卡蒂和幽灵鲨以外的成员都出来了，并对她们嘱咐道：

“我去跟踪歌蕾蒂娅，防止她出意外。能天使，你们保护格兰法洛的镇民，顺便让那位倔脾气的老镇长松口。他愿不愿意说真话，会关系到这座小镇会不会被歌蕾蒂娅拆个精光。——尤其是你艾丽妮，那老镇长非常反感审判官，你可别随便刺激他。”

艾丽妮：“我、我当然知道啦！别把我当小孩子一样对待好不好！”

说是这么说，但艾丽妮生气的跺脚的动作，依然怎么看都像是小姑娘撒娇，要让人觉得成熟才是强人所难。

——

同一时间，歌蕾蒂娅正在继续自己的猎杀。

她不知道乌尔比安用了什么手段，才能让她无法感知到一位血脉相连的深海猎人行踪。

但随着她不断猎杀自己能找到的每一只恐鱼，和身上沾有恐鱼味道的人类渣滓，她就越确信了乌尔比安的存在。

这座城市的恐鱼显得如此听话，比遭受了深度污染的盐风城还要有秩序的多，甚至能说是和人类“和平共处”了。

而那些和恐鱼生活在一起，为它们打掩护……甚至会为了它们挡在歌蕾蒂娅槊前的人类，他们都是纯种的普通人。

他们并不像盐风城的人类，是需要进食恐鱼肉活下来的绝望之人，反而在表面上都有着令人信服的身份。

这让歌蕾蒂娅感到了加倍的恶心和耻辱，恨不得将这些人奸一个个挫骨扬灰。

她意识到，哪怕拷问这些人也毫无意义……更何况她本来就不擅长那种工作。

因此她只选择一路泼洒鲜血，让这些海中孳孽和叛徒的血混杂在一起，浸透这座小镇的土地，以此来引出更多该杀的对象。

而当她最后一次，用长槊贯穿了一名正朝着恐鱼顶礼膜拜的老妪，再将她面前的恐鱼一切两半的时候。

一个仪态高雅的女人……深海主教阿玛雅，像是正巧散步路过的贵妇似的，轻易的朝她攀谈：

“深海猎人，阿戈尔的战士，无情的刽子手……你可知道，你刚才杀死了一名优秀的洋流学家，一名为伊比利亚贡献了一生的智者？”

阿玛雅不顾满地肮脏的血污，双膝触地的正坐在地上，替刚才被歌蕾蒂娅所杀的老人阖上双眼。

她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这位老人花费了一生的时间，为伊比利亚服务。她听从审判庭的号召，不远万里迁移到格兰法洛，为远征军提供她所有的智慧。但在一次次挫折之后，审判庭单方面结束了这一切，告诉她过去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还收走了她一生心血累计的研究资料。”

“她的人生惨遭玩弄，从头到尾都宛若一个笑话。这样的她急需一个安慰，一个能让她有活下去的希望、能继续自己奉献人生的研究，并且绝不会再一次背叛她的归属。”

歌蕾蒂娅：“所以你们用这种话术，哄骗了不少人类。用人类才有的理想，用所谓的【人生价值】，哄骗他们为无智的海嗣服务。好一个龌龊小人。”

歌蕾蒂娅没受到阿玛雅的半点影响。

她闻不到这女人身上有海嗣的味道，一切感官都证明她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对自己并没有威胁。

但从她的行为、话语，以及那张从罗真同步的记忆里看过的脸，都让歌蕾蒂娅确认了她的身份。

因此歌蕾蒂娅毫不犹豫，连提起长槊的动作都没有，一跨步就贯穿了她。

“……”

阿玛雅抬起头，一张连女人都可能为之心动的薄幸忧容，哀伤的看着歌蕾蒂娅。

然后，露出了微微一笑。

“……什么东西？”

在阿玛雅的身体迅速溶解，变成无数泛着荧光的菌丝缠绕上来的时候，歌蕾蒂娅就迅速以超音速拉开距离。

她并没有小看阿玛雅，事实上警惕心也一直拉满。

她没觉得一名深海主教能这么轻松被杀死，实际也等着她的身体转变成怪物。

但她确实没料到，阿玛雅这整个身体都是虚假的，从头到尾都是菌丝构成的分身。

这是至今为止，她从未见过的新把戏。

那些深海孳孽在狂热的信徒加持下，进化的程度正从单纯为了生存而服务，变得越来越有倾向性、目的性，完全就是生物武器了。

“该死……该死！”

歌蕾蒂娅的身上响起了滋滋的炙烤声，屡屡白烟从她的全身泛起。

这是她突破音障后造成的摩擦高温，将那些缠上她的菌丝烧尽的反应，仅仅是移动而已。

但歌蕾蒂娅已经无法阻止那些迅速扩张的菌毯地块，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攀上周围的地面和房屋。

这些泛着诡异荧光的菌毯，将接触到的一切有机物都溶解为养分，包括恐鱼和人类的尸体都一视同仁。

这直白到让人想吐的合理性，令歌蕾蒂娅抑制不住的怒火中烧，久违的感到太阳穴一阵阵胀痛。

想要尽快质问乌尔比安的愤怒，想要杀死那个戏弄自己的深海主教的愤怒，想要抹除一切这种令人作呕生物的愤怒……不断在歌蕾蒂娅的胸中缠绕，令她心脏的鼓动一次比一次激烈，仿佛连脊髓都跟着震颤一般……

“……呜！”

伴随着一阵涌上喉头的腥甜，歌蕾蒂娅下意识伸手捂住嘴，结果就看到了从指缝中渗出的红黑色血液。

这是自己吐出的血？但为什么？自己是什么时候……

幽灵鲨：“剑鱼！我们来了……剑鱼？你怎么了？”

被罗真抱着从天而降的幽灵鲨，一开始还是满面笑意的。

但当她看清了歌蕾蒂娅的脸时，顿时像脚下生根一般，僵在了原地。

从幽灵鲨那陌生的眼中，歌蕾蒂娅终于理解了什么。

她用没有染血的手伸入怀中，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镜。

在这配发给阿戈尔执政官的精致工艺品中，歌蕾蒂娅看到了自己的脸……有一半已经被触目惊醒的黑色线条覆盖的脸。

这些丑陋线条的源头，是自己脖子左侧，那一直仔细掩盖着的异变皮肤。

但此刻，这份掩盖已经没有意义。

这结局来的太早，比歌蕾蒂娅预想中要早太多太多了。

但或许是因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歌蕾蒂娅的反应也显得相当平静。

“……劳伦缇娜，斯卡蒂。我以深海猎人第二大队队长，技术执政官歌蕾蒂娅的身份宣布……你们在此刻起，正式被从深海猎人队伍中除名了。”

没等幽灵鲨和斯卡蒂反应过来，歌蕾蒂娅就悄悄后退一步。

她要确保自己的两个队员无法追上自己，让自己能有最后的体面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