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酒仙
渐渐的，老猴子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呼吸的间隔越来越长。无论白猿怎样努力，它体内那微弱的灵气却始终无法帮到老猴。
“叽……叽……”
山洞中，响起了白猿茫然的叫声。
它呆呆的坐在老猴子旁边，看着这从小把它养大的母猴渐渐失去了呼吸、身体渐渐开始变冷，有些手足无措的慌张。
待到老猴子彻底咽气后，它更是慌张而害怕的拼命摇晃老猴子的身体。
但无论它怎么摇晃叫喊，老猴子却始终一动不动，再也不会睁开眼看它了。
阴暗的山洞中，白猿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来。
到最后，突然化作一声凄厉无比的痛苦嚎叫，在山林中远远的传开……
……
陆恒听到骚乱声的时候，仍旧在地下的神宫中修行。
悬浮在半空中的元神化身缓缓的睁开双眼，表情略微有些诧异。
意念一动，陆恒的元神化身便出现在狼神殿前。
血红的夕阳下，一只白猿正跪在狼神殿前凄厉嚎叫，拼命的磕头。
而白猿的怀中，抱着一具已经彻底冰冷的猿猴尸体。
名为小艾的女孩正站在狼神殿前的阶梯上，阻止这白猿进去。
她脸上的表情，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我说了！狼神大人帮不了你！生老病死乃是天地之序，不可能更改的！”
“你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好不好？”
“若是打扰了狼神大人修行，把你的皮扒下来都无法赎罪！”
女童言辞激烈、语气凶狠，但她身前的白猿却对叱骂充耳不闻，只是拼命的朝着狼神殿中磕头，凄厉而绝望的嚎叫着。
那凄厉的嚎叫声，在山中远远的传开，显得莫名的悲凉。
陆恒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数秒后，陆恒才缓缓的叹了口气，开口道。
“好了，小艾，你也不必苛责于它。”
拍了拍女孩的肩膀，陆恒道，“让我听听这猴头的心愿好了。”
陆恒的突然出现，让小艾吓了一跳。
她连忙退到了一边，有些惶恐，“狼神大人，打扰了您的修行……”
“没事，在地下呆久了，也该出来看看了，”陆恒对着女童笑了笑，这才看向脚边跪着的白猿，表情严肃了起来。
“你想要我救它吗？”陆恒看着白猿怀里的猿猴尸体，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
白猿愣了一下，连忙拼命的点头，“叽！叽叽叽！”
陆恒看着它，又问道，“你为何想要救它？它于你而言，很重要？”
“叽！叽！”白猿激动的大叫着，把这老猴子从小将它养大的事情告诉了狼神。
血红的夕阳下，这抱着老猴尸体、拼命的叫喊着、不断的比划着、嗓子已经喊哑的白猿，看起来是如此的无助可怜。
然而陆恒的表情，却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他站在狼神殿前，静静的听着白猿说完了所有的话后，这才缓缓的开口说道。
“这老猴于你而言很重要，所以它死后，你立刻来求我帮你。但你在山中的猴群，有几十只猴子，其中甚至有你的孩子，这些猴子对你也很重要。”
“若是明日它们也死亡，你也会带它们来求我救活吗？”
陆恒的询问，让白猿完全愣住了。
它抱着怀中的老猴尸体，呆呆的跪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陆恒看着它这样，轻轻的叹了口气，这才说道。
“生老病死，乃是天地之序，无法更改。你见我把小艾救活了一次，便以为我有了起死回生的能力，所以老猴死亡后，你第一时间想到来求我。”
“但你可曾想过，如果我真的可以把所有死掉的生物救活、让天地万物皆起死回生，那这世间还能维持如今的模样吗？那些死而复生者，岂不是遍地都是？”
陆恒的询问，让白猿茫然了。
它呆呆的跪在那里，不知要说什么。
陆恒继续道，“或者说，若是我可以随意复活死者。那么小艾的那位叔爷，我为何没有将它复活呢？水生村那些去世的老人，我为何没有将他们复活呢？”
陆恒看着白猿，眼神柔和的说道。
“当初你救了小艾一命，所以小艾想要报答你，便传授你修行之法，希望能够引你踏入妖修之道，脱离混沌蒙昧、活得更久。”
“那段日子，她折腾得身心俱疲，却也不敢轻易放弃……为何她要如此辛苦呢？”
“若是我真的可以将死者随意复活，那小艾只需要看着你在山中玩乐，等到你寿命到了、死亡后，再将你抱到我面前、让我复活，你不也可以继续在山中玩耍、无忧无虑吗？为什么小艾一定要费尽心力的去教你长生之道呢？”
陆恒声音轻柔的说道，眼神中不见丝毫苛责。
然而狼神殿前，那呆呆跪着的白猿眼神渐渐的呆滞了。
它明白了陆恒的意思，也清楚的意识到，怀中的母猴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略显茫然的，白猿低下了头，怔怔的看着怀中老猴的尸体。
夕阳的余晖，将老猴的面目映得苍老而疲惫。
白猿突然间发现，这怀中的尸体竟然如此的沉重，沉重得几乎压垮了它。
它绝望的嚎叫着，痛苦的哭泣着，跪在狼神殿前，对着陆恒重重的磕头。
“叽！叽！”
第57章 狼神门下，不跪天地
夕阳下，白猿抱着那已经冰冷的老猴尸体，萧瑟而悲伤的离去了。
狼神殿前，陆恒目送着白猿离去的身影，微微叹息。
他的身后，小艾犹豫迟疑了一会儿，小声的说道，“狼神大人……”
“嗯？”陆恒回头看向她，见小女孩一脸的自责。
“是小艾失职，让这猴头打扰了您的修行。早知道，我一开始便该把它踹出去的……”
小女孩歉疚无比的自我检讨，让陆恒愣了一下，然后笑出声来。
“那猴头可是你的恩人啊，你就这么对它……不至于，不至于。”
陆恒摇头失笑，道，“不过经此大变，这猴头也该学会收心了。往后这狼神殿前，你可以严厉一些。”
说完，陆恒看向了山外的袭风部营地方向。
在那里，他可以看到炽热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此时已过谷雨，春日将尽、酷夏即将来临。距离两位黎族司祭闭关铸剑，已过去了五月有余。
那天劫剑的铸造，似是到了关键之处，便是地下神宫中的陆恒，于潜修时都能偶尔感觉到山外剑炉中泄出的些许雷煞火气。
为了此剑的铸造，陆恒的天雷砂被取走大半。以如此庞大数量的天雷砂为根基，也不知能否铸成陆恒期望中的武器。
而且仔细想来，陆恒这一次的闭关也持续了很长时间了。
自年后，寒羽山中便再也没有天雷劈山。虽然每月都会雷雨降下，但雷鸣电闪之中，却再无天雷劈落。
虽然接引天雷修行，并不存在瓶颈一说。但心性的感悟，却无法取巧。
或许也是因为陆恒的成道之基乃是天雷、过于特殊的原因，他【开天门】的过程，明显比寻常妖修要难得多。
寻常妖类到了这一境界，只需要体内积攒的妖力足够多，在内心观想天门、登堂入室便水到渠成，不会花费太长时间。
但陆恒在这一阶段，却已停留了将近半年之久。他甚至在潜修之中，领悟出了元神化身这样特殊的神通，但于【天门】的叩响，却似乎还遥遥无期。
隐约间，他有一种冥冥中的感悟，似乎他的成道契机并不在这寒羽山中，而是在山外……
狼神殿前，陆恒伫立良久、久久无声。
直到月华初上、夜幕降临，他才轻轻的叹息一声，自狼神殿前消失。
天劫剑铸造既成，此时的他也无法离开。
更何况在这寒羽山中，那白猿尚需教导。若是白猿真能因这一次的大变而潜心修行，那陆恒也该留时间给小艾、让小艾监督这白猿苦修。
陆恒的心中，对这聪慧机敏的白猿还是颇为喜欢的。
对白猿有着一份期待。
因此在回到地下潜修后，陆恒并没有彻底沉心入定，而是偶尔分神观察外面的情况。
直到观察到那白猿真的有了改变后，这才放下心来，沉心入定。
而那一日后，这原本心性跳脱的白猿也的确有了巨大的改变。
它抱着老猴的尸体回到山中、找到了猴群，将老猴的尸体交给猴群后，白猿便独自离开了。
自那以后，它再也没有回过山中去寻猴群，彻底与猴群断了联系。
星夜之下，它孤身来到狼神殿前，在小艾的房门外磕了好几个响头。那磕头的声音，把沉睡中的小艾都给吵醒了。
小女孩推开门，看到的，是一只跪在月光下、额头磕得满是淤血的白猿。
“叽！叽！”白猿大声的叫着，过去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虔诚恭敬。
小艾自然也没有为难它。
月光下，年幼的女孩对跪拜的白猿道，“既如此，你往后便随我修行吧，莫要怪我严苛就行。”
白猿欣喜异常，想要再磕头行礼，却被小艾拦下了。
“狼神门下，不行跪拜之礼，”小艾语气淡漠的说道，“即入狼神大人门下，便该有傲骨与傲气。”
“从今往后，你不准跪拜任何人。便是这方天地，也不值得你跪拜。唯有挺直你的腰杆，坚定你的道心，你才不辱狼神大人的威名。”
小艾的话语，让白猿有些茫然，它不太理解这话语的意思。但它却用力的点头，将这些话深深的记在了心里。
从那以后，白猿便留在了狼神殿，随小艾一同修行。
白猿之前住过的房间，再次被打扫干净。
曾经心性跳脱、静坐不到一刻钟便会走神的白猿，如今倒是学会了收心定神，差不多可以静坐半个时辰左右才会走神了。
而它身边的小艾在修行的同时，自然也监督着白猿。
不过如今的小艾，却不再如最初那般严厉了。
因为白猿自己便明了修行的重要，哪怕小艾不说，它也知道自己该潜心入定。只是猴性跳脱，便是它努力想要克制，难度也太大了。
于是小艾在沉思过后，便给白猿安排了每日的规划。
下山挑水，后山劈柴，每日打扫庭前落叶，抹洗神殿内的灰尘……这些杂事，被小艾一桩桩、一件件的细致分成了许多件，要求白猿每修行一段时间后，便去做一点杂事。
既是让它在感到修行枯燥时停下来休息，也是让它做这些杂事收心，不要因无所事事的休息而惫懒。
此后，白猿便重复着这样的生活。
每日随女童在山中修行，修行的空暇去完成小艾安排给它的杂事，充实而简单。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十日之久。白猿始终虔诚而认真，再不像之前那般坚持不到几日便猴性毕露。
于是小艾便挑着赶集的那日下山，去那袭风部与水生村的集市上换了匹布回来，为这猴头做了两套衣物。
第一次穿人类的衣物，白猿颇为兴奋。穿着那灰色的短衫在狼神殿跳来跳去，大声叫喊。
芊芊来到狼神殿时，看到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的小孩在狼神殿前扫地，顿时吓了一跳。
直到白猿转身过来后，芊芊才看清了这白猿的面目，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
她说道，“我还以为狼神大人又收新的门人了呢。”
小艾从殿中走出来，解释道，“这猴头既然开始修行，我便给它做了两套衣物。不过现在看来，它一猴子穿上人类的衣物，却是有些不伦不类……”
小艾摇了摇头，道，“要不还是别穿了。”
这句话，吓得白猿连忙后退，用力的捂着自己的新衣服，生怕女孩真的给它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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