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神了 第31章

　　分完饼后，女孩便离开了这间柴房。白猿则开心的拿着三张葱油饼，喜笑颜开的跟了上去。

　　一人一猴坐在狼神殿正门的木制阶梯上，就着冬日的寒风，吃着这新鲜出炉的葱油饼。

　　白猿叽叽的叫着，开心的与身边的女孩说这话。

　　女孩有些诧异，“你是特意回来陪我过除夕的？你这猴头，也知道除夕吗？”

　　白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沾满油的手，把脑后的毛抹得油光华亮。

　　它天性聪慧，比寻常猿猴要聪明强壮许多。在这寒羽山中待了许久，也知道山下的人类每到这段时间，似乎要过很重要的节日，会很热闹。

　　想到小女孩一个人住在狼神殿，它纠结了好多天，才咬着牙、冒着被揍的风险回来了。

　　小女孩却无言的摇了摇头，道，“你一个猴子，过什么除夕……吃完饼，就自己回山里玩吧，我不用你陪。”

　　白猿却连忙摇头，叽叽叽的叫个不停，表示自己绝对不回去。

　　寒风中，女孩沉默了半响，这才缓缓的点头。

　　“你留下也好，不过留下来，你便得听我吩咐、帮我做事。人类的节庆，有许多讲究与麻烦的，你既然留下，便得听从。”

　　“叽！叽！”白猿连连点头，表示一定听话。

　　于是这猴头便在山中住了下来，之前逼迫这白猿在狼神殿前修行时，有给它准备过一间屋子。如今小艾又把屋子打扫一遍，让这猴头入住。

　　不过这样一耽搁，今日的修行还没有开始，正午便到了。

　　小艾看了看天色，就直接去柴房把早晨砍来的那捆薪柴背上，准备下山去参加村中的葬礼。

　　火通国信奉火神，崇尚火葬。按照习俗，每一户去参加葬礼的人，都要带上一捆薪柴送予主人家。

　　至于礼金之类的物什，在这偏远的小山村是不兴的。村中举办葬礼，临近的乡民每家每户都会去帮忙，炒菜煮饭、洗碗收拾，这些都需要大量人手。

　　若是小艾还在村中，这样的葬礼必定要去帮忙。

　　不过她如今身份特殊，便是想去帮忙，村民们也不敢劳烦她。所以背一捆薪柴送去，聊表心意便足够了。

　　而白猿见小艾要下山，便连忙凑过来叽叽的问个不停，要随小艾一起去。

　　山下的人类村庄，它可从未进去过，充满好奇。如今有小艾带路，它很想去看看人类居住的地方是什么样。

　　小艾想了想，倒也没有反对，便把背上的薪柴卸下来交给这白猿背上，然后带着它朝山外走去。

　　一人一猴的脚程很快，寻常人要走一个多时辰的山路，小艾带着白猿走了两刻钟左右便到了。

　　这还是因为白猿修为低下、拖累了小艾的原因，否则她一刻钟左右便能走到山外。

　　抵达村口时，值守的村民看到小艾出现大惊失色，却也不敢阻拦。

　　而小艾进村后，她身边跟着的白猿更是吸引了许多人好奇的目光。

　　只不过村民们好奇的偷看这只猴子，这猴子倒也不拘谨，反倒是一路走、一路左顾右盼、开心无比，看什么都很新奇。

　　因为葬礼的原因，村中如今颇为热闹。

　　小艾领着白猿到叔爷家时，见到了那用白布裹着躺在灵堂中的叔爷尸体。

　　此时正是饭点，灵堂内外热闹非常。灵堂外摆了十张桌子，食物饭菜的香味在人群中弥漫，大家都在找位置坐下，等候开饭，而没有找到位置的其他人则围坐在路边的柴火旁，取暖聊天。

　　小艾的出现，让村民们都微微吃惊。主人家更是全家老小都迎了出来，迎接这个是他们后辈的小女娃。

　　没人想到小艾竟然会主动下山来，毕竟没有谁敢去通知她。不过她的出现，倒是让主人家与有荣焉，颇为自豪骄傲。

　　只不过小艾也并没有停留太久，甚至连午饭都没有留下来吃。奉上带来的薪柴，与主人家这些叔伯聊了几句后，小艾便招呼那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的白猿离开了。

　　离去的路上，白猿依旧掩不住的兴奋。今天的事情对它来说，实在太新奇了，它忍不住问女孩这些人全都聚在一起是做什么。

　　小艾瞥了它一眼，轻描淡写的解释道，“为已死之人举行葬礼。你没发现那灵堂正中央躺着一具尸体吗？那便是我叔爷，前不久的大雪天冻死了。”

　　小艾的解释，让白猿愣了一下。

　　“叽？”白猿似乎有些不太理解。

　　于是小艾便详细的为它解释了一番，关于生老病死、葬礼的习俗，以及稍后要进行的火葬。

　　白猿却越发的困惑不解，不断的发问。

　　死？火葬？被火烧成骨灰？然后骨灰撒进河水中、顺水而去？

　　这些人类的习俗，对于山中的白猿来说陌生无比。它听得一脸茫然，却又隐约间想到了什么。

　　于是原本活泼开心的白猿，突然间沉默了下来。

　　一路手舞足蹈、叫个不停的它，此时却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跟在小艾身后，郁郁寡欢。那沉默沮丧的模样，与下山时的欢快形成了鲜明对比。

第54章 除夕

　　自小年那一天随女孩去村中参加了葬礼后，回到山中的白猿便沉默了许多，不再如往日那般跳脱。

　　开始主动修行，甚至就连修行时偷懒走神的次数都少了许多。

　　小艾颇为满意，觉得这猴头总算转性了。

　　然而不过数天时间，这猴头修行时偷懒走神的次数便越来越多。

　　到最后，更是旧态萌发，与之前偷懒闲散的模样没有任何区别。小艾不去催它修行，它便自己玩耍嬉闹，光明正大的偷懒。

　　那懒散乐天的模样，看得小艾一阵无言，心中彻底放弃了对着猴头的期望。

　　不过有了这猴头后，原本冷清的山中倒是热闹了许多。

　　这猴头每日胡闹戏耍，偶尔也能让小艾哭笑不得、清冷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

　　并且这猴头虽然不愿意呆坐着入定苦修，但若是让它去干活做事，它倒是做得很好。

　　于是山中的一些杂事，小艾便全都交给这白猿了。

　　每天让它拿着扫帚去打扫狼神殿前后的落叶。

　　每三天一次，让白猿把狼神殿内外的地板、神坛抹洗一遍。

　　每日去山下挑水，每日去后山砍柴……所有的杂事都交给这猴子后，倒是省了小艾的许多时间，让她可以将心思完全放在修行上。

　　时间，很快便到了腊月三十、除夕的这一天。

　　这一天，小艾起得很早，顺便把隔壁还在睡懒觉的白猿也叫了起来。

　　大年三十，需要忙碌准备的事很多，所以小艾今天并不打算修行。

　　她早早的起床煮了点粥，和白猿一起吃完早饭后，便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狼神殿的主殿，被里里外外的完全清扫了一遍。便是主殿前后的几间空房，都进行了细致的打扫。

　　直到正午时分，打扫工作才结束。随后小艾带着白猿在狼神殿前燃放了爆竹。

　　虽然小艾对爆竹已不再感兴趣，但白猿却很喜欢，缠着小艾又燃放了几个才心满意足。

　　稍作休息后，便开始准备年夜饭了。

　　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年夜饭都是父母准备的，女孩只是帮娘亲做点摘豆角、洗菜之类的小事。

　　后来父亲不在了，娘亲病重，年夜饭则是娘俩一齐合力做些有肉有鱼的菜。但娘俩一个病弱、一个年幼，所做的年夜饭自然也谈不上多丰盛。

　　到得后来，娘亲病逝，女孩被大伯收养，年夜饭倒是丰盛了许多，但女孩却再也尝不到以前的味道了。

　　今年，是女孩第一次一个人过除夕。

　　当然，现在要加上一只猴子。

　　只是这白猿很显然并不理解除夕的意义，一如既往的咋咋呼呼、虽然可以让它做点洗菜摘豆角之类的事，但杀鸡宰鸭、以及后续的炒菜煮饭都得女孩自己来。

　　第一次一个人忙碌这些事，便是有了狼妖两百年的道行，体力充沛，女孩也还是手忙脚乱、弄了许久。

　　直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山中才飘起了菜饭的香味。

　　白猿坐在灶火旁，眼神呆滞的看着灶膛中的火焰，已经饿得不行了。

　　它不太理解，为什么饭桌上已经有好多碟菜、自己还不能去吃。

　　以及为什么要做这么多道菜……吃的完吗？

　　柴房中，女孩表情淡漠，但额头微微有些汗水。倒不是累，而是第一次一个人掌勺，有些慌乱和心急。

　　好不容易赶在亥时前做完了所有的饭菜，但早先时候做好的那些汤菜却已经冷掉了。

　　就在白猿开心的以为终于可以开饭的时候，小女孩却把它从饭桌旁赶走了。

　　“要先祭狼神大人呢！”小女孩瞪了猴子一眼，如是说道。

　　肚子已经咕咕叫的猴子顿时苦着脸，却也只能乖乖的躲到一旁，看着小女孩祭拜狼神。

　　待到祭拜结束时，饭桌上冷掉的菜更多了，只剩刚出锅的那一两道菜还有热度。

　　蜡烛昏黄的光芒中，白猿委屈巴巴的坐在桌子的一角，小口小口的吃着大多已经冷掉的汤菜。虽然它想抱怨，但却又不敢开口。

　　对面的小女孩本也有些郁闷，但看猴子这受气小媳妇一样的表情后，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小女孩的笑声，在山中远远的传了出去。静谧幽暗的狼神殿前，有一扇窗户远远的亮着灯光。

　　山外，袭风部的除夕夜则非常热闹。

　　黎族并不信奉神祇，除夕夜并不拜祭神灵。他们所敬奉的，乃是祖宗灵位、以及黎族圣山。

　　当祭拜祖先结束、各家在各自的家中吃完年夜饭后，这些不惧风寒的黎族人便在营地中央点起了巨大的篝火。炽烈的火光，照亮了夜空，将篝火旁载歌载舞的人群映得欢快喜悦。

　　而山中，已经吃完了晚饭的一人一猴开始收拾饭桌。

　　离开厨房后，小女孩拖着白猿去了狼神殿内，点燃了神坛前的蜡烛。

　　神坛前，一根又一根的蜡烛点亮，昏黄的烛光将宽敞巨大的狼神殿照亮。小女孩带着白猿为神坛上的狼神塑像上了一柱香后，便坐在了蒲团上。

　　“今晚要守夜，”女孩如是说道，“所以不用睡了，你如果无聊的话，可以尝试入定潜修。”

　　白猿顿时愣住了。

　　“叽？”它瞪大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女孩却淡漠的看着它，说道，“这是除夕夜的习俗，要守夜到天明。你已学会入定之法，实在犯困，便入定吧，可以多熬一会儿。”

　　白猿瞠目结舌，但小女孩却已经闭上眼睛入定了。很显然，今夜她是真的不打算睡了。

　　白猿犹豫了半响，偷偷看了看神坛上的白狼塑像，最终还是不敢说什么，也学着女孩的模样、在蒲团上盘膝打坐，入定潜修。

　　山神庙中，暂时的安静了下来。

　　到得子时，山外突然响起了刺耳的噼啪爆炸声音。耀眼的彩色光芒，在黎族的营地中升起、与夜空中爆开。

　　异样的响动，惊破了除夕夜的宁静。女孩睁开眼睛，看到白猿已经趴在大门上，正好奇异常的看着外面夜空中升起爆开的彩色光芒。

　　“那是黎族人放的焰火，”小艾说道，“你想看的话，就出去看吧。”

　　得到了首肯后，白猿顿时开心了起来，连忙推开大门朝外面跑去，想要跑到空旷处去看那夜空中升起的彩色焰火。

　　然而白猿刚跑出去，外面便响起了白猿惊恐至极的尖叫。

　　那尖叫声听得女孩心头一颤，下意识的冲了出去。

　　“发生什么了？”她慌忙的喊道。

　　清冷的月光下，女孩看到了狼神殿前的景象。

　　那浑身白毛的白猿正惊恐而敬畏的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而在白猿敬拜的方向，青石铺就的空地中，静静的站着一道人影。听到了女孩的声音，那男子缓缓的转过头，看向了她与白猿。

　　月光下，女孩看清了男子的模样。

　　一席白衣纤尘不染，似乎尘世间的一切污秽都无法浸染其身，有着难以言喻的缥缈出尘。

　　平静的目光中，却似乎隐含笑意。

　　明明看起来年岁不大，但面对这白衣男子，小艾却莫名的生出一种敬畏的情绪，似乎面对的是一尊岁月悠久、早已看破红尘俗世的神灵。

　　小艾的心头猛地一跳，想到了某种可能。

　　“狼……狼神大人？”女孩期期艾艾的喃喃道，声音细弱蚊鸣。

　　但狼神殿前的白衣男子还是清楚的听到了。

　　他微笑着点头，那温暖的笑容，似乎驱散了冬日的严寒，让整个狼神殿内外都如沐春风。

　　“嗯，是我。”

　　月光下的男子微笑着说道，“今夜除夕，我来看看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