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杯酒
“嗯,早坂小姐也…小心点……”
在这样的危机下,两人互相关注着抓上浴巾,出了浴室。
房间里有一个电脑椅,和一个书案后的太师椅,正好让两人一个一个坐下休息,长时间开着的暖气,也让身上盖着浴巾的两人不至于冻着,至少在身体里过多的热量散去之前,暂时不用担心受凉。
在不算冷的凉爽空气中,早坂爱休息了良久,慢慢缓过了劲来。
她想问问七海的情况,结果在准备开口时,听到了一声极为难堪的悲鸣。
“呜……等等,我今天都说了些什么?”
对于这样的变化,早坂爱倒不觉得意外。
因为之前在浴室中,以还算冷静的态度谈论的七海,显然是完全的女仆思维,在那种完全考虑着奉献,责任与回报的思维模式下,与奉献所挂钩的性,就会变得仿佛理所当然,光明正大。
那种谈论正事的严肃感,也能一定程度压下性话题那令人回避的羞耻。
但等从女仆思维脱离出来,回归正常的思考角度后,七海这种相对纯洁的女孩子,就需要面对一个“天大”的问题了。
这才是正常的“门槛”嘛,之前那种仿佛想一想就决定了的样子,反倒是不太正常的。
早坂爱歪着脑袋,用浴巾擦着身上残余的水珠,轻飘飘的说道:“啊,那种事情你就自己考虑吧,反正也不是什么着急事,我先上床休息一会,不介意我这幅样子去荻原先生床上吧。”
“啊!嗯!当然没问题!”
得到回应,早坂爱在床边最后擦了擦,放下浴巾爬上了床。
这可是你让我不穿衣服上这张床的,等以后发现的多了,就不要责怪我了……
早坂爱钻进被窝,看着椅子上双手捂脸的七海,心底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完全打算站在女仆位置的青山小姐,似乎真的不会在意别的什么,毫无疑问,这就是今天最好的消息。
这个消息表示,自己大概不用担心哪天事情暴露,被青山小姐拖出去打死了呢…
第二百九十三章 耐心是会消磨的
这一趟去京都,荻原明的事情不少,除了兴起土木,认真整理一遍早坂家各项产业的风水外,还特意寻觅了一处风水好的地方,让早坂家在那建上一处主宅。
还是那句话,有了这一系列的好风水,只要早坂家的管理层不是一群猪,或者进行了什么掉进天坑的豪赌投入,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不至于衰败。
然后是处理京都这边的几个生意单子,和不是太安稳的东京相比,亲眼目睹了四宫家割肉求和全过程的京都圈子,才算真正的炸了锅。
好在荻原明早早立下了人尽皆知的规矩,以及工作时不接受拉交情的为人处世,收费也堪称昂贵,不然光是为了拉交情而递到他手里的单子,就能让他头疼死。
为了看得见的关系利益,舍得砸钱的人不在少数,但只为了个保持在半信半疑的鬼神之说,舍得的就不是很多了,这就类似于一般人面对该花的钱扔几万都感觉正常,但面对不该花的,几十几百都心疼的不行。
于是最终收到的工作量,还算让荻原明感到愉快。
最后,也是一件明面上最重要的事,就是在早坂爱周末回京都时,和她一家三口一起,随便出席了个周末举办的社交宴会。
其实这个宴会由早坂家来举办效果最好,但在新的宅子建立起来之前,她家暂时没有适合举办宴会的宅院,也没有充足而经验丰富的人手,在被四宫家吞并了不短的年头后,重新独立的早坂家,其实更有点类似于新晋的暴发户,一时半会还找不回应有的底蕴。
与其强行办一场不太漂亮的,还不如很自然的受邀出席,反正作为信号,这一举动已经够用了。
和当初与浅井少爷出席英梨梨家的宴会相比,这才是荻原明第一次真正下场,很明确的表示了对早坂家的收归,也表示了从那一刻开始,他再不是一个游离世外的先生,而是在棋盘上有了一席之地,有了自己棋子的执棋者。
对于这种事,大家其实还是比较欢迎的,虽然多出了点竞争,但既然入了局,再考虑到荻原明一贯的行事风格,起码不用担心他路过时心情一好,随随便便的把哪块棋盘给拆了。
比如刚被拆下一块的四宫家。
和一个强大又充满进攻性的人相比,大家更怕一个强大又无拘无束的,前者能用利益牵扯好好说话,后者就真的是看心情了。
再顺便一提,早坂爱的礼服装扮挺美的,要不是想让她多和家人相处一下,晚上让她回家去住,以及俩人都有点不想太露骨的廉耻心,那件礼服当天晚上可能就没法穿了。
因为荻原明在京都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周日的傍晚,早坂爱带着一肚子满足,自己回了东京。
并在路上回了岩永琴子的信息。
【荻原先生还有事,没有一起回来,岩永小姐不用等了】【你是不是自己偷吃过了?】
【嗯……很饱,差点溢出来了】
出于被质询的缘故,早坂爱的回复中也出现了恶趣味的体会描述,充分回应了所谓的偷吃。
面对炸了毛的岩永琴子,早坂爱笑意悠然的应付了一会,在结束时,得到了一条稍稍有点异样的消息。
【本来还有点事想找他帮忙的,算了,已经拖了几天,也不好再等两天了】早坂爱有些在意的问道:【什么事,我能不能帮上忙?】【倒是可以,但在那之前还是不用了,晚餐你准备怎么吃?】那句“在那之前”,同样让早坂爱有些在意,但看着岩永琴子没有说明的意思,便也礼貌性的没有问。
她确实和岩永琴子有着极为特殊的“羁绊”,因此关系进展还算不错,但并没有互相深入对方的生活,算是维持在了一个要好的表面交际。
在这种互相保持着礼仪距离的整体氛围里,贸然深入打探她人的事情,是一种比较失礼的行为。
控制着好奇心,早坂爱礼貌的将选择权交给了对方:【还没想,我的到家时间大概是晚上八点,岩永小姐怎么打算?】【那我就不等你了,下周见】
【嗯,下周见】
回复完消息,早坂爱放下手机,看着列车外已然漆黑的天色,闭上眼睛靠在椅背,小小的睡了一觉。
因为担心荻原明“人生地不熟”,白天的她,还是努力到有点累的。
……
“呼——还是出来的有点早了。”
在漆黑的夜色下,独自吃过晚饭的岩永琴子坐在路边长椅上,掖了掖脖子上的围巾。
虽然已经是冬季的末尾,不过在晚上的时候,气温还是会降低到个位数,给缺乏走动的人带来一丝寒意。
好在岩永琴子也算习惯了,包括这样有些寂寞的等待。
她将手中的书翻到了下一页。
从个人口味上来讲,岩永琴子更倾向于悬疑推理类型的小说,那也算是一种学习,可以让她更好的忽悠妖怪和人,制止不必要的麻烦和争端。
这可能听起来有点糊弄事,但所谓的守护秩序,其实就是维稳,只要不是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把大家都哄好也能算数。
不过她今天看的,却是言情类轻小说。
书是作者某一面的呈现,也许其中有为了商业化因素的虚假,但也可以看到某些真实,比如说,一些过于细腻的感情描绘是必然做不得假的,至少也在反应作者对此的体会能力。
“唔,表面看起来很冷静,很大方,就算被我看到那种寡廉鲜耻的样子都毫不慌乱,然后是断然拒绝了我玩3P的邀请,理由是不想掺和进后宫游戏里,不仅很有决断力,还很洒脱。”
看着手里的《恋爱节拍器》,岩永琴子表情奇怪的嘀咕道:“但实际上,这感情都丰富到令人纠结了吧……”
几天前在荻原明那,她将霞诗子的新作《纯情一百帕》看了个小半,之后将那个第一册买来看完,同时也买了作为出道作的一整套《恋爱节拍器》,并一直看到了今天。
《纯情一百帕》只是个开头,其实还看不出太多东西,但已经完本又缺乏掩饰的出道作,能看出的东西就比较多了。
比如此时此刻,岩永琴子就清晰意识到,那张好像一直在犯困的冷淡脸下,潜藏着一颗多么纤细敏感又富有感情的心,看得她时不时就在惊叹“哇,还可以想这么多吗?原来这才是爱吗?原来可以这么纠结的吗!?”
面对故事后期那些婉转纠结的感情描绘,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个女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
岩永琴子哈了哈有些发冷的手,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就算人因为遭遇发生改变,本质也很难产生变化,如果是这样的话,她真的有看起来那么‘没关系’吗?”
这句话不是疑问句,其中的质疑意味,已经表现了岩永琴子对此的看法。
“呼,一个个都是怪物,好在貌似都没什么打算,如果有的话,搞不好比听不懂人话的妖怪还棘手。”
感受着裙角的扯动,岩永琴子若无其事的点点头:“唔,我知道了。”
那时提示,或者该叫示警,不过岩永琴子依然头也不抬的翻着书,直到一道阴影出现在她的面前,挡住了用来阅读的路灯灯光。
岩永琴子抬起头,看到了一个戴着口罩的长发女人。
“我美吗?”
女人的声音有些低,有些沙哑,在寂静的夜色中,透着几分撩人之意。
对此,岩永琴子的反应是往一边摆了摆手,说道:“麻烦往旁边一点,挡光了。”
女人顺着手势退到一边,看着重新低头看书的岩永琴子,拄在那有点发愣。
傻站了个七八秒后,女人从不挡光的角度把脸探了上去,再一次问道:“我美吗?”
岩永琴子抬起头,无所谓的说道:“不知道,我不看别人美丑的,反正都没我漂亮。”
女人呆着个脸,又愣了一会。
之后第三次问道:“我,美,吗!?”
这一次,她的声音已经不再平和撩人,而是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压抑。
“诶,你好烦啊。”岩永琴子头也不抬的摆了摆手,“美美美,行了吧。”
似乎是听到了满意的回答,女人的气息平和了许多,可身边的空气,却又出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阴森。
在这令人汗毛倒竖的阴森感中,女人缓缓摘下口罩,露出了布满干涸与乌黑,一直开咧到了耳根的嘴角。
动着那恐怖的大嘴,她缓缓将脸贴了过来,再一次低声问道:“这样我也美吗?”
岩永琴子看了看,抠下自己右边眼珠子,露出了极为灿烂的笑容。
“嗯,很不错,我承认你和我一样美。”
女人第三次怔住了,已经没有遮挡的脸上,浮现出极为明显的疑惑。
到这里,只要是经常看网络书籍影视剧的人,应该都能意识到她是什么了。
裂口女,一个极富盛名,甚至在某个时期引发过社会骚乱的都市传说,据传是一个女人在整容中,因不适应医生头上的发蜡所产生的蜡臭味而不停地扭动,结果医生不小心剪到了她两侧的嘴巴,在看到自己毁容的样子后,那个女人暴怒地杀死了医生,并一走了之。
从此之后,她就会戴着口罩在深夜徘徊,在遇到行人时,向对方提出问题。
其机制——啊,请允许这里将其称为机制——其机制是,她会首先戴着口罩,问别人“我美吗?”
以外形而言,即便戴着口罩,她也是显而易见的美女,如果对方回答“美”,那么她就会把口罩摘下,露出裂开到耳根的大嘴,问“这样我也美吗?”
如果恐惧逃走或回答不美,哪怕是在上一步回答不美,暴怒的她都会以极快的速度追上,把受害者杀死,而如果回答说美,她就会用刀割开受害者的嘴角,让对方和她一样美。
这就是岩永琴子今天要处理的目标,也是对她而言危险度极高的类型,不是出于强弱,而是出于对人的进攻性。
那么最上面的插科打诨暂且不论,重点在于岩永琴子回答了美,而她摘下了口罩。
——这之后,岩永琴子回答的是“和我一样美”。
回答美,她的做法是让对方和她一样美,可岩永琴子已经在行动和言语上,都表示已经和她一样美了。
她看着岩永琴子空洞的眼窝,探着身子迷茫了半晌,往自己裂开的嘴角比划了一下,干巴巴的说道:“不对,这样,才是和我一样美。”
岩永琴子俯下身,在一阵卡扣松动声中,又把腿给拆了下来,如同挥舞教鞭般举着根腿说道:“不,通常说的美,并不是针对某个地方的形容,而是针对整体的形容,如果你在单独对比嘴的美丽,应该用‘我的嘴好看吗’这样的句式来问我。”
“但你没有,你问的是美,这是一项包含了内在的心灵,外在的身材,皮肤的好坏,发质和发型的优良,五官的精致,甚至包括了整体协调性的整体评价,所以说,咱们两个确实一样美。”
裂口女慢慢直起身来,站在那继续蒙了一会,身形仿佛有些落寞,有些凌乱。
良久之后,她缓缓抬起手,将口罩给戴了回去……
看眼裂口女转身要走,长椅上的岩永琴子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招呼道:“诶,别急着走啊,坐下聊聊。”
带着口罩,乍一看去很美的裂口女回过头来,疑惑的看着她。
岩永琴子也没太执着的请对方入座,一边装着腿一边说道:“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在这里吗?”
“我……”裂口女面无表情的沉默了一下,幽幽的回答道,“我要问问别人,我美不美。”
“这种询问有什么意义吗?”
“……”
看到裂口女不说话,岩永琴子改口道:“好吧,那我换一个问题,就算有人说不美,又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裂口女身上立刻爆发出了恐怖的戾气,眼神也凶残的可怕,在暴怒中从身侧摸出了寒光闪闪的利刃:“那就,杀了他!”
“可是啊。”岩永琴子似是不解的问道,“对方说你不美,你就不美了吗?”
眼看裂口女不说话,岩永琴子放下了装好的腿,用手杖点着地面说道:“嘛,人对自我的认知,确实很大程度依赖于周围的评价,就像是对成功的定义一样,倘若一个人在某方面获得了成功,但这份成功没有为他带来明显的财富地位,周围人就不觉得他有什么成功,只会觉得认为成功了的他在自鸣得意,自我陶醉。”
“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也很难认为自己成功了,而不是真的在自我陶醉。”
“同理,如果别人不说你美,你也没法认为自己很美——但这样是不对的。”
如同站在高高的演讲台上,岩永琴子张开胳膊,高声说道:“只要一个人努力达成了自己想要的目标,那个人就是成功的!只要一个人对自己的样子很满意,那个人就是美丽的!只要没有以此给别人带来麻烦,就没必要以周围人的评价来衡量自己!”
裂口女静静的看着她,眉眼间似乎带着思索。
“所以——”岩永琴子收回胳膊,郑重的说道,“只要你认为自己是美的,你就已经是美的,完全没必要徘徊于此,去询问无关紧要的路人看法,这种行为,反倒是对自己的不自信了。”
裂口女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站了片刻,再一次扭过头去,准备离开。
岩永琴子很不高兴的用手杖敲着地面,发出咚咚咚的动静:“喂!我在跟你说话呢!”
裂口女止住了脚步,在片刻如同迟疑的伫立后,走回了岩永琴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