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杯酒
岩永琴子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从那舒适的被炉里爬坐了起来,很不理解的说道:“愿意做这种事是好的,但当冤大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其实也不至于。”荻原明不在意的说道,“记得我给吉田院长的电话么,那个电话不是我的。”
七海点点头,她当然记得,还为此好奇了一下,只是还没来得及问。
“那是东京附近一家福利院院长的号码,也是我所捐赠的第一家。”荻原明捧着新倒的热茶说道,“那也是个类似于吉田院长一样不错的人,会让孩子们喜欢,会对我不暴露姓名的捐赠表现出警惕,生怕我对那些孩子有什么不好的要求,并会对我帮忙雇佣专业人员进行心理疏导的事带有很强的感激。”
“作为老院长,他也熟悉这项领域中的一些门道和需求,所以我就把后续捐赠全都交到了他手里,让他帮我统筹分发了,他是这些院长里唯一知道我名字的,算是结了一个忘年交吧。”
岩永琴子并未露出赞同的神色,反倒有所异议:“人心不能试探,过分的信任和过多的钱,并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原本值得信任的人,也有可能被此毁掉。”
“我知道,所以也不是没点其他手段,其一便是心理辅导专员的监察权,我跟他们会有直接联系,其二是他知道我的身份地位,也知晓了一些院长的下场。”
荻原明又吹了一口茶杯上的热气,缓缓说道:“也不是所有院长都像吉田老爷子一样,还是有些有问题的,比如偏心冷落,这其实比较常见,也还算是问题轻的,我就让他改改。至于问题重或改不过来的,就让他们身体不适,离职养病去了。”
为什么身体不适?以及离职养病的结果呢?
荻原明没有说,也用不着说,毕竟就连七海都能隐约意识到什么。
那些问题轻改不过来的,应该可以养好病,安享个晚年,但荻原明没有明说的问题重,大概就不能睁着眼睛从医院出来了。
放下茶杯,荻原明以轻松的口吻说道:“那位老爷子还是很精明的,虽然不知道我究竟做了什么,但老人嘛,也更相信鬼神之说,知道肯定和我有关,还会拿着这些个例子吓唬吓唬其他院长。作为让那些原本不错的人不作他想的震慑,足够了。”
岩永琴子喝了几口已经不烫的茶,对此放下了心。
倒是七海有些埋怨的说道:“既然荻原先生您知道,刚雇佣我的时候还给我那么多钱,连工资都是我给自己发,到现在都一点监察都没有,采购单给您您都不看……”
“人心不能过分试探,但也并非不能试探。”荻原明斜了她一眼,“而且那并非没有震慑的无后果试探,要是连那点试探都过不去,就当是我看走眼了。”
这句话让七海产生了一丝敬畏感,虽然她本就有足够的尊敬,但相处至今,想要从心底畏惧还是挺困难的,都是靠她自己把握心态。
但想了想至今的认知,七海又总觉得不太对。
她还没从之前的懵劲中缓过来,和荻原明的相处又一向很轻松,好像无论任何话语,荻原明都可以视之为平常的聊一聊,加上荻原明刚刚说过没什么不能问的。
因此她一句话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真的不是单纯的懒吗……”
荻原明脸一黑。
七海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一边懊恼着自己今天怎么连续犯蠢,连这种冒犯主人颜面的话都说得出来,一边扁了扁嘴,自觉的把脑袋递了过去。
从那低着头的视角里,她又一次看到了岩永琴子竖起的大拇指。
“你以为这么简单就行了?”荻原明黑着脸拍了拍腿,“过来趴好。”
七海飞快的意识到了荻原明的意思,在羞耻的轻微呜咽声中爬了过去,趴在了荻原明腿上。
是用小腹趴上去的。
看着那因为被腿垫着而自然抬起的屁股,荻原明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啪”的打了一下之后,感觉更加的不对劲。
捧着茶杯的岩永小姐,面无表情的对此作出了解释。
“如此色情的姿势,加上主人惩罚女仆这个理由,两位已经开放到可以当着第三者的面玩情趣游戏了吗,还是想把我也卷进来,开一场被炉旁边的X乱P?”
想了想,岩永琴子继续道:“我觉得现在还太早了点,关系上也不正确,我个人是拒绝的,不过荻原先生如果兽性大发我也没法反抗……请至少做好避孕吧。”
荻原明一把将双眼直愣的七海捞起,放在自己坐的双人沙发的另一边,然后扯了扯被炉,盖住了腰。
“但说起来……”岩永琴子突然端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如果真的怀孕了,荻原先生也不一定会冷酷的让我去打掉,说不定还会娶我,这倒是一个直接解决所有问题的好办法。”
荻原明随手捞过一个抱枕,一把扔到了岩永琴子的脸上,吓得她腿边的小光嗖的缩回了被炉里,又把被炉里另外两只猫吓得一阵乱窜。
岩永琴子没有生气,只是保持着被砸后仰着脸的样子,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原来真的有可能啊……
第二百章 她好像睡着了
作为可以继续窝在被炉里的代价,岩永小姐被贴上了嘴。
这样的她,看起来可爱多了。
荻原明窝在柔软的沙发里,仿若无事的聊着资助中的一些事情,包括用“想尽力帮助福利院需要心理疏导的孩子们,因为个人经济状况,征询愿意接受有限酬劳的咨询师”的慈善名义,引来的几个并非行业顶尖,也并非为了钱,而是愿意做点麻烦事的傻瓜。
又是如何提供足够的经济支持,慢慢扩大这个都不怎么“聪明”的队伍,与院长护工互相帮助制约,让那些原本境况较差的儿童福利院,不至于留下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阴影。
“当然,我也是有后续监察的,包括偶尔直接去儿童福利院聊聊看看,以及占卜一类手段,不过至今为止都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就算偶尔有些令人遗憾的事,也怪不到那些院长护工和咨询师头上,他们已经做得够好了。”
七海也仿若无事的听着,将之前的“不快”当做没发生过,不然她真的要找借口逃跑了。
被炉和懒人沙发的组合实在让人过分留恋,刚刚旅行回来洗完澡的疲惫也让人不想动弹,包括在那之后和荻原明坐在了一个懒人沙发里,除非是荻原明有什么要求,或者自己有了生理需求,否则她是真的不想离开。
在这放松的闲聊絮叨中,岩永琴子揭开嘴上的胶布,如同审视一般看着荻原明说道:“这种有组织有心思又有实效,还是针对有无限可能性的孩子的善行……怪不得总觉得你身上有很特殊的东西,原来是功德?”
荻原明略一点头:“是有一些。”
“虽然知道荻原先生你是很好的人,但看平日的样子,怎么都想不到你是个圣贤。”
这话让荻原明嗤笑了一声:“我哪里算是圣贤。”
岩永琴子的神情很正经,话语如同肯定,也如同辩论与反驳。
“济一人为善行,教一心为师恩,济百人为善者,教百心为贤人,当然,这里面还要参详那份帮助究竟有多少到了真正需要受助的人那里,对受助者的重要程度,对他们的人生产生了多大的改变。”
“就像昨天的那个女孩子,受到你的帮助和影响,她今后也许会由一个生存艰辛与社会格格不入,或被现实磨平了棱角,或抱着反抗勇气溺死的普通女人,变成一个秉持正义的警官,律师,检察官,以她的勇气和坚持带来更多的正义,这份功绩纵然是她努力得来,也多少要算在你头上一点。”
“我不清楚这样的孩子还会有多少,但如果你那边的咨询师都像你说的那样,是被慈善名义‘骗’来的有心人,习惯了你‘让孩子上格斗课’这种乱来行为,并会好好告诉他们应该将力量和心用在哪里,我想那些福利院里,大概会出现很多你口中的‘傻瓜’。”
“你用了心,投入至少有九成是产生了重要意义的,用的是自己的干净钱,又并不求取包括名声在内的回报,杜绝了任何‘交换’形式,是最为纯粹有效的善行,即便并非流芳百世的圣人,也依然配得上圣贤这个名头。”
没人不喜欢有理有据的吹捧,哪怕荻原明多少有点尴尬,但也得承认自己听的舒服。
如果她能一直这么会说话,荻原明倒是愿意让她多说两句,可现实并非如此。
在那论证般的长篇的话语后,岩永琴子瞅着如同离不开被炉的废物一般的荻原明,不可思议的说道:“所以看你平日的样子,真的想不到你会是个圣贤啊……”
怎么说呢,不管出于礼貌还是实际,这种时候都先商业互吹一波吧。
“唯独你没资格说这话,岩永小姐,我是既不耽误享乐又不威胁自身的额外之举,你是亲身承受麻烦和危险的投入之举,论起平日样子和某些行为的反差,你才是更让人想不到的那个。”
荻原明抚摸着七海仍旧带有微微湿意的头发,懒散的说道:“而且说起来,我的善行也并不纯粹,最初是沾了点大概叫做恶业的东西,为了洗刷抵消才去做慈善刷功德,结果得到了额外的满足感,就开始用这种行为弥补虚度人生的空虚,作为一项活着的意义。总的来说,我并非是不求回报,而是一种自我救赎与满足。”
岩永琴子并未接受这样的坦白,或者说接受了,但却并不在意那份不纯粹。
“善行应当论迹不论心,如果因为不求回报的行善之人是出于自我满足,或者中途感到麻烦烦躁,便否定了这份善良与功绩,那未免也太不公平了点。”
荻原明耸了耸肩:“有回报,我是阴阳先生,功德对我而言很有实际意义。”
岩永琴子仍旧不在意的说道:“那是放弃了现实利益回报之后应得的,就算一个人为了死后投个好胎而行善,那也是他应得的。善恶到头终有报,倘若无报,岂不是在欺负好人。”
荻原明也不是为了劝服岩永琴子让她承认自己是个坏人,只是她既然有这样的认知,就把该说的都清楚,免得存在一些道理上的误会,搞得她认为自己是个多高尚的人。
既然她都清楚了,并做出了这样的判断,荻原明也不会刻意给自己抹点黑。
不过她的下一句,就让荻原明重新考虑起了给自己抹黑的事。
“荻原先生,我更喜欢你了,怎么办呀。”
她的脸上洋溢着轻快的笑容,像是在说着夏日的冰激凌,说着今晚的月色。
荻原明惆怅的揉着额头,几乎有些不理解的问道:“你是真让欺负出快感了还是怎么着?”
岩永琴子往下钻了钻,将被炉里的小腿搭在了荻原明的腿上,轻轻闭上眼睛,带着如同梦中的笑意说道:“除去情趣玩法之外,欺负这种事还是让人难以愉快的,不过那与其说是恶意欺负,不如说是一直在表明拒绝的态度吧。”
“不仅是对我的拒绝,也是对婚姻和夫妻关系的拒绝,拒绝产生这样的关系,才是那般坚定拒绝我的最大原因。”
荻原明拍了拍感到担心的七海的脑袋,慢慢磨转着桌上的茶杯。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他很清楚,岩永琴子这样聪明的人也很清楚。
那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喜不喜欢的问题了,而是岩永琴子在试图改变,或者说,在试图建立一个荻原明目前不想要的未来。
“所以我很奇怪,你怎么还没有放弃。”荻原明温声的问道,“非要我停止对你的帮助,将你这样的笨蛋拒之门外吗。”
岩永琴子笑意更甜,声音却更低了点,更像是在做梦一般的说道:“成功的路都不会多轻松,既然是喜欢,又只是一开始,哪有被摆出拒绝态度就放弃的啊,感情可不是太理性的东西,何况又不是无利可图。”
“就算为了今后能少点危险,活的久一些,我也得和荻原先生建立更加亲密的关系吧,不然等那一次机会用掉之后,我就又要自己面对那些发怒发狂或不讲理的妖魔鬼怪了。”
荻原明揉着额头,愁到打破了自己的公平原则,但其实也不算打破,毕竟现在也算熟悉了,又有着名为欣赏的感受。
对着需要帮助又令人欣赏的人伸出援手赠与宝物,是很普通的行为,哪怕从利益角度而言也不吃亏,以岩永琴子的所行所为,帮她也算是一桩功德。
“我给你也做个护身符好了。”荻原明这样决定道。
岩永琴子满足的笑着,又小声询问道:“那我该怎么回报您啊,还是说我应当就此接受,做一个‘有那份心意就行了’的人?”
不知为何,七海在听到的那一刻,仿佛从岩永琴子的身上看到了诗羽的影子,或者说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那个看起来毫无尊严与节操,也不知该说无耻到可爱还是可爱到无耻的岩永琴子,其实也有着她的坚持与骄傲。
她也确实该有,即便她的所作所为并非一般所说的善行,但同样是不求回报的维护着秩序,做着实质上保护着人类与妖怪的事。
她同样能称得上圣贤二字。
做的不够伟大,没有拯救万人教化万民就不能叫做圣贤?
没有这样的道理,那些为了正确的事默默付出着的人,每一个都足以称为圣贤。
她好像睡着了。
盖着被炉的被子,半张脸都埋在柔软的懒人椅里,原本的笑容渐渐放松,只是嘴角还留着一丝甜意。
像是在梦里,尝到了一个甜甜的冰激凌
第二百零一章 她没有回家
这一晚,三人是直接睡在休闲房间的。
早晨岩永琴子和七海起床的时候,荻原明醒了一回,并非是睡的轻,只是感官敏锐又独居久了,睡着后对人的动静比较敏感。
虽说自从七海住进来就不算独居了,但通常也是只有自己在二楼睡觉,七海也不会在他睡觉的时候过来打扰,至于抱着诗羽或者早坂睡……通常是他先起床。
荻原明没有睁眼,继续睡了一会,之后起来收拾收拾,享受着数日没碰的游戏,直到窗外下起了雨。
他放下手柄,泡了一壶茶,坐在飘窗的茶桌旁,之后推开窗户,迎入了充满凉意和水气,清爽到令人通透的风。
这大概是入冬前的最后一场雨了。
吹着冷风,喝着热茶,荻原明的脑中,莫名回想起了昨夜岩永琴子入睡之时,嘴角的那一丝让人想要品尝的甜意。
感觉很怪,包括岩永琴子这个人,还有她的感情,都很怪。
怪到荻原明看着雨落,想了一会所谓的未来。
但看到的前方就像是迷雾一般,只是不知道真的有雾,还是架在眼前的镜片有雾。
秋冬季的雨不是那么好停,荻原明下楼看了看,果然找到了七海准备好的午餐,吃完就立刻回去,继续以最舒服的姿势瘫在那里玩着游戏,只是没有打开被炉。
现在开还有点早,昨晚也只是开了个最低热度享受一番,虽然温暖感很不错,但荻原明通常还是更喜欢凉爽。
尤其是在需要提神醒脑的时候。
在连绵不绝的雨声和吹进屋内的凉风中,荻原明消磨了半日的时光。
直到七海放学回家,久违的换上了女仆装,拉开了门。
荻原明有点诧异的看着她,总觉得她身上的女仆装充满了违和,看了看才意识到那是冬天的款式,不仅没了那双洁白的过肘手套,换成了长袖与正常的手套,连裙下与过膝袜之间的绝对领域也消失不见,换成了加厚的白色裤袜。
七海带着同样久违的平静之色,以和吹进屋内的冷风一般清冷的声音问道,“这是冬季的款式,您看可以吗?如果不满意,可以让设计师重新设计。”
“不用,挺好看的。”
这并非什么违心之言,虽然遮的严实了,但衣服的美观程度却没有降低,荻原明也不可能为了那点露出度让七海挨冻,这样穿严实点,倒是让荻原明觉得放心。
而在温度与保暖之外,荻原明还有更加关心的问题。
“胳膊完全好了?”
“嗯,只要不提重物就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休息的也够久,再不回岗就是真正的偷懒了、”
其实和失职的焦虑相比,真正让七海突然“回岗”的,是昨晚上的连续犯傻。
她整理思考了一下心态,觉得肯定是最近一直没有正式进入职业状态,又在一些地方被荻原明反过来照料着,导致幸福轻松过了头,不仅失去了应有的规矩和态度,还满脑子都想着撒娇。
太软弱,也太轻浮了。
而在重新换上职业装后,她感觉自己冷静了很多,也清醒了很多,至少不会犯昨天晚上那种傻。
荻原明招招手让七海过来,在她肩膀上捏了几下,询问是否疼痛,又在七海回答时突然捏重了一下,发现七海只是正常的皱了下眉,并未露出什么痛楚之色,这才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