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吹瓢
【你难道以为我对你的这副身姿,会没有任何料想——】
话尚未来得及说完,细密覆盖着漆黑甲胄的右手,再一次掐住了黑色蛇首的咽喉。
面对郑毅沉默却杀气腾腾的攻势,巨龙并非没有想要反击的意思,但就是这种时候,双方在身体构造上的差异,让往往只在瞬息之间便能决定优劣的近身搏杀分出了结果。
一百二十多米的庞大身躯,三条不亚于龙城寨道的粗壮脖颈,三颗能轻而易举摧山断岳的脑袋。
这样的生物,单单是行走顾盼,就有可能让泰拉大陆上的人们经受难以想象的灾难,体格上的差异,成为了首当其冲的巨大鸿沟。
可以说,哪怕不从概念层面去看待,这样的生物对泰拉大陆上的人们而言,本就与天灾无异。
但是,如果这份体格上的差距,被用最为粗暴的方式填补——如果说,有某个人型生物,同样具备了百米之躯呢?
特别是当这个人型生物,很有可能是地上最强生物的时候。
结果,便是眼下这般。
【哎!我没有要多嘴啊——】
本来耷拉着脑袋看戏的白色蛇首一仰头,话才说了半截,就被郑毅一并砸来的左手硬是把后半截话给塞回了喉咙里。
【闭嘴。】
下一刻,黑白二色的蛇首被郑毅又一次撕扯了下来。
没有用于拒敌的前肢,想仅靠着两颗蛇脑袋和一颗傻愣愣的龙脑袋在近身战中对上郑毅,这已经不是痴人说梦级别的蠢话了。
至少,那些丧于郑毅拳头下的亡魂,每一个都会对此嗤之以鼻。
坚硬的源石鳞甲,强壮的异化肌肉,这些能让巨龙连脖颈都当作武器的优势,在郑毅面前荡然无存。
唯一能让它不狼狈到在一个回合之间就饮恨当场的,只有那仿佛没有极限的再生能力了。
残缺的脖颈上汩汩涌出琥珀色的源石结晶体,巨龙没有因为失去了两颗脑袋而停止行动,它四肢发力,以两条后腿作为支撑,竟是一挺腰背,将整个身体昂扬而起。
犹如野马蹬蹄,又像是大型猫科动物扑将下来,生长着利爪的前肢直朝着郑毅的胸膛而去,眨眼间就要扎上那黑色的胸甲。
然而,方才就提及过……
有时,身体的结构,能决定很多东西。
尤其是当你得豁出性命去交锋的对手,是郑毅的时候。
【趴下。】
该说是怒吼,还是平静的判决,若只是用实实在在的声音去交流,那么想要从语气之中去细致的辨别出他人的感情并不是那么容易。
可当交流的方式上升到精神层面的时候,那种蕴含在发言者灵魂之中的浓烈情感,往往会以一种直截了当的方式得到展现。
就比如现在这样。
在光是聆听就有可能将弱小灵魂震碎的低喝声中,郑毅如重锤般的膝击先一步穿过了巨龙的前肢间的缝隙,凿在了巨龙因挺身而暴露的腹腔上。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戈之声响起,音浪席卷起灼热的旋风,沿着巨龙腹腔上绽放出的皲裂纹理爆裂开来。
沛然巨力霎时间浸透了巨龙的身体,从腹腔到脊背,那数十米厚的血肉躯壳顷刻间被郑毅的力道所贯穿,透体而出的力量撕开了巨龙背后凝聚的热流,炸开了一层层扶摇直上的环状气浪。
那一百二十多米的庞然身躯眼看就要被掀离地面。
“嘭!”
膝盖延展,双臂下沉,先一步拧住了已然再生出来的双色蛇首,郑毅右脚踩上了巨龙的肩头,猛然一跺。
那粗如山丘一样的四肢,顿时在一阵令人不适的碎裂声中四分五裂。
失去了最后的支撑,被从半空中拉拽下来的巨龙当即向下坠落,重重砸进了翘起的岩盘之中。
【逞一时之快又有何用?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和什么为敌,你的进攻越是猛烈,越是能展现你的无能。曾几何时猎神的兵器,如今却落得只能如此泄愤的下场,可笑。】
即便被拧住了脑袋,黑色蛇首仍是维系着那份高姿态。
但对郑毅来说,他已经对这家伙没有兴趣了。
自郑毅触及黑色蛇首的地方为中心,深紫色的结晶滚滚渗出,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将整颗黑色蛇首都裹了进去。
至于试图抗议些什么的白色蛇首,它这次连话都没能说,便落得了与黑色蛇首一样的下场。
郑毅抬起头,迎上了那最后一颗保持原样的头颅。
那颗铅灰色的龙首。
面对着面,以几乎要触碰到一起的距离,郑毅直视着龙首那无神呆滞的双眼。
【逃避也好,美梦也罢。】
郑毅的身上,那些斑驳的火焰开始渐渐转变色泽,原本黑红不定的颜色,开始逐渐向着纯粹的绯红之色变换。
而顺着郑毅触碰到巨龙身躯的位置,这些绯色之炎静静蔓延了过去。
不同于漆黑之火的暴戾与狂躁,绯色的烈焰悄无声息,就像是润及万物的春风,缓慢却执着的吹拂过那些历经了悠久冬日的坚强生命,吟唱着独属于复苏的轻浅歌谣。
【到了该醒来的时候了,塔露拉。】
——
对年轻的红龙来说,这就像是一场漫长的电影。
端坐在广阔却黑暗的空间里,孤身一人的观看着银幕中发生的一切。
鲜血淋漓的暴动。
猖狂大笑的野心家。
胜券在握的不死恶神。
遭受了算计却不自知的往昔挚友。
在疯狂与绝望中化为了行尸走肉的同胞。
信赖她的人。
憎恨她的人。
思念她的人。
鄙夷她的人。
一切的一切,一切发生在这具名为【塔露拉】的身躯周遭的事,一切被以【塔露拉】之名所行的事,这一切,都透过这仅有她一个人观赏的银幕,呈现在她面前。
而与此同时,也正因为隔着这样的银幕,那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发生在另一个次元里的故事一般。
会为了同伴的死而哭泣。
会为了恶人的笑而愤怒。
可无论有着怎样的感受与想法,那都是在另一个看得见、摸不着的世界中正在发生的事。
是【塔露拉】能左右的事,不是塔露拉能干涉的事。
年轻的红龙,只是这具身体中看客,这场漫长电影的观赏者……
也是,这场宏大悲剧的纵容者。
第八十四章:陪我到地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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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且昏暗的放映厅里,一排排一列列的摆放着齐整的绒椅,那些恍如用鲜血浇灌浸染出的猩红皮革,在银幕的光亮下透着一股瘆人的风貌。
年轻的红龙一直是坐在正中的位置。
她就是这样,观赏着曾经的斗士塔露拉,如何一步步的成为如今这个整合运动的【暴君】。
年轻的红龙曾以为,她会这样一直看下去,直到【塔露拉】完全成为了【科西切】,或者……
直到【塔露拉】死在某个英雄的手中。
只是,她还未能等来英雄,这场电影中便忽然出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闯入者。
“你就是在这里,看着一切发展到今天的模样。”
空旷的放映厅中,突然响起了一道话音。
那种青年特有的,带着朝气的声音,同语气里那份不合年龄的沉稳一同,吸引了塔露拉的注意。
只是,哪怕是在这座放映厅里,她也没有能控制自己身体的权力,即便心中生出了好奇,她也无法完成转过头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去看看就坐在她身边的男人究竟是何种模样。
郑毅交握双手,靠着椅背,望着前方的银幕。
那里还在播放着黑暗的巨人与三首的巨龙相互逼视的景象,就如同把一部超一流的怪兽电影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定格在了两头怪物即将分出生死的高.潮部分。
对观众而言,这大抵会产生一种如鲠在喉,不上不下的烦躁感。
“不能开口,不能抬手,不能离去,你甚至连眨眨眼回应我的能力都没有,像个没了操纵者的提线木偶。”
“老实说,在看到这样的你的一瞬间,我在想,霜星也好,碎骨也罢,她们算不算所托非人?”
“哦,别误会,我不是说你背叛了她们的这件事。”
“我是在说……”
郑毅站起身来。
“你背叛了自己的这回事。”
话音刚落,银幕上的景象忽然扭曲了起来,就像是一张刮花了的老旧CD在碟片机里得不到识别,只能放出掺杂着紊乱花色的怪异图像那般。
紧接着,画面里,巨龙的三首之中,那漆黑的阴沉蛇首竟是兀自抬起了头。
那双猩红色的眼瞳紧盯着自座位上站起身来的郑毅,随即脖颈一扭,居然从那银幕之上脱身而出,穿过了如水波荡漾似的纹理,探入了这个对它来说太过狭窄的放映厅。
“我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种能力……该说是我低估你了,空我。”
“无法从外部解决的敌人,就从内部瓦解,很聪明的判断。”
“不过,就算你到了这里又如何?你不会以为,我和她之间,会是肤浅到像是附身或篡夺那样的关系吧?”
蛇首凝视着郑毅,却又仿佛是在讥讽着始终保持着端庄坐姿的塔露拉,女孩那稳重的模样,却让她活像是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塑。
“你以为,塔露拉是什么样的人?”
蛇首吐着信子,像是要舔上塔露拉的面容一样,稍稍往前探了探脑袋。
“坐在这里,想来你也已经看完了塔露拉至今为止的一生了,很精彩不是吗?”
正如蛇首所说,当郑毅落座于此的时候,他已然从那银幕之中,陪伴着身边的塔露拉,看完了她的一生。
精神世界里的时间概念是很模糊的,就像塔露拉自己,也许这位年轻的红龙自己也无法判断,她究竟在这座广袤的放映厅中坐了多久。
往昔的一切,被一遍又一遍的反复在她面前,就像是要用这种方式来让她去坚信……
坚信,科西切曾说过的话,哪怕只有一点,也有其正确的含义。
这个世界,这片大地,这些或是残酷或是良善或是碌碌无为的人们,需要用鲜血和痛苦去洗涤,唯有在黑夜中声嘶力竭苦苦挣扎,才能在黎明到来时,明白光明的可贵。
善是理所当然,恶也应是理所当然。
幸福是理所当然,那痛苦也应是理所当然。
在红龙少女淌着热泪的无助之中,不死黑蛇的呢喃是那般诱人深邃。
——郑毅,就那样安静的看完了一切。
“我确实看完了所有,科西切。”
“你记得我的名字,看来你很用心,那我想你应该明白,空我。”
蛇首崩塌,化作了漆黑色的浓雾,随后浓雾凝结,化作了屹立在银幕前的少女。
那不是塔露拉。
那是乌萨斯这片土地上,盘旋了悠久岁月的恶灵。
那是科西切。
那是,不死的黑蛇。
“塔露拉觉醒了,就像整合运动中成百上千的感染者们一样,他们觉醒了属于自己的意识,这场战争是必要的,空我,我从一开始就不关心谁胜谁败。”
黑蛇露出了笑容:“因为从一开始,只有这场战争是必要的。”
“至于这之后的一切,无论是那座高塔,还是这头巨兽,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让这片大地重新焕发属于它的生机活力。”
“就像人会剪去指甲与长发,受伤的疮口会在时间的冲刷下复原,而那些经验和教训会留在人类的知识里,只有在磨难和艰苦中前行,人类才能寻找到幸福的意义,这片大地才能生生不息的驻扎在岁月的长河里,永不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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