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吹瓢
但在紧急会议召开后不到二十分钟，XIG方面就收到了GUARD总部的回应。
总部同意了这场谈判的展开，并将谈判事宜全权交付于石室指挥官。
千叶参谋在得到这条指令时，不仅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意思，甚至原本就因为担忧而拧巴在一起的五官，都直接被皱纹和无奈给淹没了。
他看向背对着指挥室中所有人的石室指挥官。
“石室，总部方面，将谈判的事宜全权交付于你。”
“……”
石室指挥官睁开双眼。
——
“我们同意你的提议，但该如何做？需要我们进入地下和壬龙直接面对面吗。”
接近三十分钟的等待，有了不错的结果。
郑毅和壬龙都很有耐心，一直安静的等到了石室指挥官的肯定答复。
听到石室指挥官的询问，郑毅正准备回答时，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
不同于郑毅那样直接传递到脑海里，这声音可以通过史丁号的外接装置收纳，因此即便是远在天空基地指挥室的其他人也能清楚的听见。
“不必了，既然人类愿意谈，那老身也就拿出老身这一边的诚意。”
伴随着仿佛夹杂着龙兽嘶吼的清澈声音，从郑毅身后的施工隧道入口里忽然绽放出了一抹靛青色的光芒，一枚大概直径在三米左右的青色光球自那光芒中飘摇出来，缓缓落在了郑毅身侧十数步的位置。
随后，靛青色的光辉渐渐散去，露出了光球内部所包裹的事物。
“——女孩子？！”
盯着显示屏上的画面，我梦惊讶的话语脱口而出。
褪去了青色光芒的笼罩，伫立在郑毅身侧十数步位置的，确实是一位漂亮的年轻女孩。
如同暮色糅杂着碎金般顾盼生辉的眼眸，堪堪齐肩的利落短发在阳光的触碰下仿佛是高级丝绸在风中飘扬流淌，一枚青色的玉石点缀在女孩的眉心上，让这位神情冷淡的姑娘透露着一股宛如高堂神佛般迥然于人的氛围。
而除开这过分瑰丽，恍若宝玉浑然天成的美丽面容外，最引人瞩目的便是女孩头部两侧高高延展而起的双角。
在这个信息通畅的时代，任谁都会在看到那对比起生物组织，更像是艺术品的双角时，联想到飞腾于传说神话中的恢弘生命。
龙。
魅力与神秘感相互交叠，以至于在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忘却了穿在这女孩身上的华贵装束。
一眼看去，宛如是盛装踏入了舞会的女王。
“老身并不在意场地和仪式，老身只在意你们人类是否能派出可以代表人类做出承诺和履行承诺的个体。”
女孩，不，应该说，壬龙缓缓踱步向前，立在郑毅旁边：“现在，有着可靠的见证人，只差你们人类的代表了。”
——
最后的结果，石室指挥官并没有从空中基地来到这里，而是通过远程实时通讯的方式，由石室指挥官负责主要的谈判工作，我梦则作为XIG的各方面技术顾问随同。
XIG的效率一直很迅速，需要的仪器很快便由闪电队运送了过来。
而地面上，海格力斯队和特殊搜查队组成的护卫队伍围拢着原本冷清的施工现场，玲子伦文还有黑田惠自然也在这个过程中被带走安置到最近的避难所。
现在，这片丸之内都市再开发工程的施工现场里，只剩下了一群荷枪实弹的战士，和被这些战士团团围在中间的双方。
以及，作为第三方的郑毅。
“那就是这次事件的怪兽？”
濑沼瞧了一眼壬龙，又看了看一旁带着面具帽子的老熟人郑毅，表情微妙的叹了口气：“这么看来，以后我们特殊搜查队会越来越忙咯……居然能拟态人类到这种程度，你怎么看，毒岛。”
“是啊……”
毒岛看着站在正义身旁的壬龙，微微眯起眼睛。
“确实没想到会有这种水平。”
而就在这边毒岛和濑沼说话的功夫，这次谈判的主角们开始了接触。
“很抱歉以这种形式和你会面。”
“无妨。”
看着显示屏里的石室指挥官，壬龙清冷的态度诠释着她是真的如自己所说，完全不在意所谓的形式——石室指挥官有没有亲临现场，海格力斯队的史丁号和天上待机的闪电队，以及当她和郑毅走进了十米范围后，就一直把手指搭在距离扳机最近位置的特殊搜查队，这些壬龙都不在意。
壬龙在意的只有石室指挥官是否能代表人类发言，以及这次交流的最终结果如何而已。
“那么壬龙……女士，如此称呼您可以吗？”
“随意，老身之所以凝结出这个躯体，以这种语言沟通，只是因为在老身的映像里，这副姿态不容易让你们人类产生精神上的压力，有利于我们进行交流罢了。”
我梦站在旁边，偷瞄了一眼壬龙，又偷瞄了一眼郑毅。
对于壬龙的做法，我梦在惊叹壬龙居然拥有这种程度的智慧思维的同时，也真正意义上理解了之前郑毅所说的，壬龙在这座城市诞生前就寄宿于此的话。
【也许，壬龙真的已经观察了人类相当漫长的时光。】
脑海里升起这个想法的时候，我梦就感觉到了两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抬头，便直接对上了一起看过来的郑毅和壬龙。
这让面皮本来就薄的我梦当即又把脑袋埋了回去。
“那么，我就开门见山的问了，壬龙女士。”
石室指挥官没有在意壬龙和郑毅忽然偏转开的视线，他沉着的提出了第一个关键的问题。
“您想要的是什么？”
第二十九章:以人之名
“人类全部从这片土地上离开。”
壬龙此话一出，场面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
不只是本就神经紧绷的特殊搜查队中迸发出了一种蓄势待发的味道，就连一旁的我梦都皱起眉，面容中不由自主的带上了愤怒的颜色。
唯独显示屏中的石室指挥官和说出这番话的壬龙一样，双方都面不改色的直视着彼此。
“……本来，老身是打算这么做的。”
壬龙平静的叙述着：“切断你们在这片土地中植入的造物，现身于大地之上，乃至将你们引到此处相见。本来，我所作的一切，起初的目的都只是想要警告你们不要再继续伤害这片大地更多——尤其是你们现在身处的这个所谓开放工程的场地，它的存在，是让我最后下定决心不再纵容你们人类的导火索。”
“但是，当我看到你们人类向着这里端起武器时，我也做好了觉悟。”
她平淡的环视了一圈现场的这些武装：“人类如果选择用暴力解决问题，那我也就同样将我的愤怒诉诸于暴力，其实直到现在，我仍然是这么打算的。但是……”
壬龙话音一顿，她先是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我梦，随即转过脸去，紧盯着郑毅：“但是，意料之外的调停者出现了，比起没有作为的大海守护者，还有不知态度的大地守护者，现在的我并不是信任你们人类才选择同你们交流。”
“我相信的，只是被这颗星球所认同的黑暗罢了。”
【黑暗？】
我梦下意识看向了郑毅。
壬龙说话时并没有遮掩的意思，所谓【被地球认同的黑暗】，显然是指这位来历神秘的【剑士】。
只是，在场的人中并没有人能马上理解这称谓的含义，哪怕是我梦和石室指挥官，也只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言归正传。”
壬龙收回目光，看向石室指挥官：“你们人类在这片土地上繁衍、成长，从很久以前，一直到现在，你们同样是这片土地上生存的生命这一点我不会否认。同样，我也不会提出让你们全部离开自己的栖息地这样苛刻的要求。”
“不过，正因为你们人类与其他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生命一样，相对的，人类也应该遵守这颗星球的规则。”
“我明白生命的孕育和成长，都需要从这颗星球中汲取养分，这是规则的一部分，所以我从你们人类最初踏足这片土地的时候开始，就从未反对过人类在这片土地上一切正常的繁衍与生长。”
“但同时，每一种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生命，包括我在内，在被这颗星球所养育的同时，也肩负着保护这颗星球的责任。”
“在你们人类的思维中，这种关系，就像是母亲和孩子，这颗星球是母亲，而人类，还有其他被星球孕育的生命，都是这颗星球的孩子。”
“而你们人类如今的行为，就像是一个只知道一味索取的孩子，如果老身没有因为年岁过大而跟不上你们人类的思维变迁……”
壬龙笑了起来。
只是那笑容并不善意，甚至可以说充满了毫不遮掩的嘲讽意味，哪怕在人类的审美观中这笑容还是很漂亮，但却足以勾起在座多数人的怒火。
“这样的孩子，应该遭受唾弃、谩骂、斥责乃至惩戒。”
她抱着双手，嘴角的弧度分外醒目。
“更何况，你们不仅是在索取，如今更是想要将母亲的身体都吃到肚子里去，用来满足你们无止境的欲望和没脑子的念想。”
这话算得上难听，显然壬龙并不是真的如表面上那样压抑住了火气，对于人类变本加厉的行为，她心里的怒气仍是翻滚不止。
而会言说如此之多，除了本身认真的个性外，或许也有想要发泄与抱怨的缘故。
但……面对壬龙的话，石室指挥官并没有驳斥的意思。
哪怕是我梦，这个年轻人虽然脸上有些不服气的味道，但随着他自己的思考深入，很快那份不服气就渐渐褪去，留下来的只有摇摆不定的迷茫。
“所以，我的要求很简单。”
壬龙和石室指挥官四目相接：“人类从今天起，首先要停止可能对这片土地的龙脉造成破坏的任何行为，就比如你们现在踩着的这一个。其次，接下来也不允许做出危害到这片大地，或是这颗星球的行为。”
“仅此而已。”
听上去，似乎并不是很复杂的要求。
但这两个要求中，第二个要求却存在着一个问题。
“怎样的举动，算是会危害到这片大地和这颗星球的行为。”
石室指挥官认真的询问道。
对于石室指挥官不是直接答应，而是反问问题的做法，壬龙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露出了一个浅薄的微笑。
“是呢，于我而言，虽然这是不需要任何争议的标准，但对你们人类来说，如果以我的想法作为标准，想必会让你们觉都睡不好吧。”
石室指挥官不置可否。
“既然如此，那就让黑暗的继承人来做这个裁决者吧。”
壬龙看着郑毅：“这颗星球信任他，那么我也选择信任他，相比起另外两个，至少他的做法让我认为值得去付诸一次信任。”
“我信任他，他信任你们，那我就试着去信任和理解你们。”
“就当作是回应他对我所付出的信任。”
她转过脸来，我梦觉得壬龙似乎不只是看着石室指挥官，还在看着他，这让我梦下意识想躲藏一下。
“既是人，也是黑暗，由他来担当裁决者，想来你们人类也不会有二话吧。”
石室指挥官稍微垂低眼帘，像是在思考壬龙的话。
在壬龙看来，这个提议已然是她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但在石室指挥官，或者说，在人类这边看来全然不同。
原因很简单。
——他们并不理解郑毅的真实身份，更不可能理解郑毅所代表的是什么。
GUARD激进派中认为郑毅也是入侵者的观点虽然不至于成为主流观点，但郑毅立场不明来历不明这一点，是GUARD方面的共识。
壬龙聆听着地球的声音，因此能珍重的信任郑毅。
但人类不行。
至少，相比起曾经并肩作战过数次，展露了足够善意的盖亚，对待郑毅，他们还无法完全信赖。
郑毅当然明白这一点。
他也理解这一点。
然而就在郑毅准备提出他早就为这个局面准备好的方案时，忽然间，一种奇特的悸动感从郑毅的心头升起。
他猛然侧过头，瞪着西方，身体上猛地涌动出了少许漆黑的浓雾。
壬龙的反应则更加巨大，她盯着和郑毅所望一致的方向，漂亮的眼睛兀然翻出了爬行类一般的竖瞳，较小的身体升腾着靛青色的光芒。
突然之间的变故，活像是由于石室指挥官的沉默，郑毅和壬龙认为谈判破裂准备进攻一样，让担任护卫的特殊搜查队全都在一阵枪栓响动声里端起武器，直指郑毅和壬龙。
“肮脏的亡魂……”
壬龙低沉的声音，宛如是巨龙在闷声嘶吼。
郑毅没有出声，但他面具下的表情同样严肃，原本见到事态往好方向发展的笑容完全收敛，独留下仿佛有怒火在静静燃烧的沉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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