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吹瓢
以高文的听力，擂台上郑毅和莫德雷德交谈的内容，她应该是听得到的。
但高文仍是对着莫德雷德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面对高文的提问，莫德雷德微微垂低了头颅。
这几十秒的沉默，英香利亚的侯战席里没有人敢于出声。
一时间，寂静的侯战席里，仿佛只有以莫名姿态对峙着的高文和莫德雷德在呼吸一般。
终于，莫德雷德转动头颅的动作，让盔甲发出了些许金属摩擦的声音，打破了这微妙的寂静。
“结束了。”
莫德雷德这样说道。
随即他站起身，扛着克拉伦特，迈步朝着侯战席一侧的通道走去。
那是退场的通道，是能够离开体育场的方向。
这样的举动，顿时让侯战席里不少英香利亚的队员们面色微变。
看得出来，他们对莫德雷德的行为心有微词。
有几人更是干脆看向了安德鲁和高文，似乎是希望能从两人这得到些指示，以便于名正言顺的采取行动。
安德鲁当然有注意到这些。
他的选择，是对那些略含期待的目光耸了耸肩，一副“请便”的架势。
至于高文。
“你要去哪？”
背对着高文，听到高文声音的莫德雷德却没有停下脚步。
他只是有些慵懒的挥了挥自己空余的左手，像是在告别，又像是在示意人们别跟着他。
高文站起身来。
这个动作让侯战席里的众多骑士都面色一正。
莫德雷德就像是压根没发现这些一样，有些摇晃的朝着通道而去。
高文就那么站在原地盯着莫德雷德的背影，直到莫德雷德消失在通道拐角的阴影里，也未曾再发一言。
“殿下，要不要……”
众多骑士中，一名身材高大面相俊朗的青年骑士低沉出声。
“……”
高文像是被他的声音唤回了神。
她缓缓转过脸，看向了那些站成一排的年轻骑士们。
霎时间，年轻骑士们的身体微微发颤，汗水沿着他们的鬓角淌下，就好像侯战席里的空调没在运作一样。
至于最先出声的那名青年骑士，他把脑袋深深的埋了下去。
若非身体不允许，他恐怕会试图把头颅塞进自己的胸腔里，以此来躲避此刻的高文吧。
“年轻人不懂事，你就别这么严苛了。”
安德鲁的话语，让一众骑士们得以自恐惧中被解放了出来。
高文转过身，面向了擂台的方向。
“高文，你是高文吧？”
安德鲁突然说了一句听上去莫名其妙的话。
高文没有回应。
“还是说，你想在这里——”
“我是高文。”
打断了安德鲁的话，高文伸出手，握住了戈拉提恩的剑柄。
“圣阳骑士，高文。”
——
炎黄队的侯战席，气氛自然没有英香利亚那般携带者往事附加的沉重感。
对于郑毅的胜利，大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对郑毅的明王形态有着浓重的好奇心。
对此，郑毅的解释是，家传武学。
某种意义上，是事实。
“都到这一步了，其实也没什么好叮嘱你的。”
姜少卿笑着说道：“等你凯旋而归了。”
“也不能大意，毕竟对方的中坚是高文，现在这个时间段，正是他们代代相传的【圣者之纹】能够发挥出最强大力量的时候。”
罗无患认真的拍了拍郑毅的肩膀。
“我不会大意的。”
郑毅笑着应道。
他侧过脸，看了看大家，最后目光和冰柠相对了一下。
“那么，我去做个了结。”
这样说着，郑毅缓步走出了侯战席，向着擂台而去。
休息的时间过去得很快，何况对郑毅来说，这样的烈度还不至于需要坐下来喘口气。
仍是那位裁判老爷爷，在他的招手下，郑毅与高文踏上擂台，行到了擂台中央。
【哦？哦哦！我闻到了很棒的味道！】
就在郑毅与高文对上了视线的瞬间，正义杀手突然出了声。
【愤怒、仇恨、迷茫、杀意——真是把血迹斑斑的剑，你不这么想吗？兄长大人。】
听着脑海中正义杀手娇憨的声音，郑毅目光清澈的审视着眼前的高文。
他没有驳斥正义杀手。
因为这次，正义杀手没有说错。
【这女人怎么回事？怎么一副恨不得要咬你一块肉的样子？总不会是输不起吧？】
杏子罕有的和正义杀手在言语间似乎站到了同一阵线上。
【她的眼神有些吓人……】
【看什么看，让我把她这对招子戳了！】
【从现状来分析，郑毅，我认为她有可能在比赛中违反规则。】
恐龙三小只也踊跃发表了自己意见。
郑毅微微皱起眉。
这跟和莫德雷德面对面时不一样。
与莫德雷德相对时，郑毅打从心里不认为，那会演变出一场【战斗】。
说到底，郑毅觉得，那最多只能算是一场【打架】。
嗯……兄弟打架。
一个家庭里，如果有长子和幼子，兄弟之间从小一起长大，总会有那么一两回兄弟打架的时候。
郑毅只有妹妹，再加上小馨那孩子看似调皮实则乖巧，所以从未体验过这种兄弟打架。
但在和莫德雷德于擂台上面对面的瞬间，郑毅忽然能够理解了。
毫无疑问，他和莫德雷德之间，就是进行了一场平平无奇的兄弟打架罢了。
可是，在面对高文的时候，郑毅立时察觉出了异样。
高文所渴望的，不是一场【打架】，甚至不是一场【战斗】。
她那咆哮着的情感，是在向郑毅索求一次你死我活的厮杀。
或者再准确一些的话……
仇杀——这个词汇，会更漂亮标准一些吧。
高文自己显然也对这一切有着自觉。
所以，她在压抑着自己。
无论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姿态，还是紧紧攥着圣剑戈拉提恩的僵硬手臂，都在透露着这一点。
她在试图让自己做回圣阳骑士高文。
而非如正义杀手所说的，变成一柄血迹斑斑的剑。
只是，这种忍耐能够持续到何时？
接下来，她就要与郑毅刀剑相向。
届时她真的还能忍得住吗？
高文自己也不知道。
但她不想后退。
少女的脑海里，如同海市蜃楼一样，反复摇晃着莫德雷德缓慢走远的背影。
只身负剑，头也不回。
看上去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与迟疑。
而越是在脑海里清晰的回忆起这一幕，高文的眼底，某些阴暗的事物就越发活跃的涌动了起来。
高文竭力压抑着自己的心情，不言不语。
郑毅则是看着她，也不开口。
待到照旧将规则复述了一遍，裁判老爷爷看了看两人。
“不说点什么吗？”
他这样问道。
“你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郑毅开了口。
“如果是一了百了的死，那我满足不了你。”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郑队长。”
高文稍稍垂低了眼帘。
“这是场比赛，只分胜负，不涉生死。”
“我对你，对你的兄长，是一视同仁的。”
郑毅望着高文。
“无需在意那些规则，尽你所能朝我攻过来就是，我会用事实让你冷静下来，那之后，我们再谈其他。”
言罢，他转过身，朝着自己的边角率先离去。
高文没有立刻动作。
她直到郑毅完全背过身去，才重新抬起头，直勾勾的盯住了郑毅的背影。
那双眼中，仿佛流淌着某种粘稠的浊流，显得浑浊且空洞。
裁判老爷爷推了推眼镜。
待到两边各就各位，他离开擂台，防护罩升起。
“比赛，开始！”
话音未落，场内便兀然卷起了一阵飓风！
随即，一道金铁交戈的声响，于擂台上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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