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兔
“很多时候，人们都会陷入固定的思维模式，认为对付一门剑技，就必须得用另一门更加精妙的剑技才行，但即使是入门的基础剑技，在真正的剑道大师手中，威力依然不会输给那些所谓的秘传剑技。”收剑入鞘，陈默走近两步，抬手轻轻拍了拍桐谷直叶的肩膀：“剑是死的，人是活的，剑技的好坏很大程度上都取决于持剑的人怎么去使用它，不要把剑招给用死了。”
“哦……”
看着桐谷直叶脸上依然有些迷茫的表情，陈默轻笑道：“那么我再教你一手吧。”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太过全力以赴，直叶你其他什么都好，就是用剑太刚强了，十分力从来都是十分尽出，这样做强则强矣，但只要一击不中，没办法一鼓作气进攻下去，后续很快就会为自己招致失败，你要学会留几分余力在手里，隐而不动，出其不意，才叫杀手锏……”
陈默此时所说的都是真正的战斗技巧，并非传统剑道所提倡的理念。
日本的剑道，继承了武士道的求死精神，讲究精气神与身体的高度统一，无论何时何地，出剑即不留手，要有若是不能杀敌便使自身喋血当场的觉悟，而这也正是为何古代会有剑豪被称为“死狂”的原因。
“行了，今天就先这样吧。”
绕过桐谷直叶，陈默走到剑道场边上，一边换鞋，一边拿起地上放着的一瓶水，轻轻在手里掂量两下之后突然抛向还在剑道场中的直叶。
“呼——”
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桐谷直叶猛一回头，刚好看见半空中飞舞过来的一道黑影，长期的剑士训练所养成的良好反射神经让她轻松接住了水瓶。
“谢、谢谢……”
点头朝陈默道了声谢，刚好自己也感觉有些口渴了，桐谷直叶便直接拧开瓶盖喝了起来。
而见桐谷直叶喝得开心，陈默眼皮一跳，脸上顿时露出极为古怪的表情。
“那是……”
“什么？”
喝过水，桐谷直叶疑惑的看了眼欲言又止的陈默。
“没什么……水好喝吗？”
“嗯，谢谢老师。”
“好喝就好，好喝就好……”
从剑道馆出来，送走了陈默，桐谷直叶准备回剑道馆再练一会儿剑，一边走，一边顺手拧开瓶盖，嘴唇凑到瓶口时，她忽然停了下来。
“说起来，我好像没有带水啊……”
因为今天是工作日，所以父母都不在家，那么剩下的就只有……
“是陈默老师带来的吗？”
记忆缓缓倒挡，桐谷直叶忽然想起来了，陈默在来访的时候确实是带着一瓶水的。
而且……他好像还喝过几口？
可这不就是……间、间……
“呜……”
桐谷直叶脸上顿时红了起来。
第四十章 角落里的黑衣剑士
翌日。
元旦节，一月一，又称元旦祭。按照日本的风俗，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挂起插好了橘子的注连绳，门扉上也贴满了松竹梅的图片，取意吉祥。
作为日本的标志性建筑之一，东京巨蛋门前更是一大清早就摆放好了大堆娇艳盛开的装饰花卉，身穿古典和服的男男女女在巨蛋前的广场上等候着——即将在这里举办的盛会开幕的一刻。
事实上，不止巨蛋前方的广场，此时就连周围的街道也已经是人满为患。
由日本文部科学省发起，并由国际剑道联盟FIK正式公证，参赛者中不乏有名动一方的剑道大师……可以说，这场剑道大赛还尚未开幕，就已经赚足了人们的目光。
前来观看剑道大赛的，除了东京本地的民众，更多的则是来自日本其他省份，甚至是外国的友人，千里迢迢赶来为自己认识的参赛者加油助威。
巨蛋前的入口处，跟在陈默身后，桐谷直叶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目睹了如此盛况，即使她从小到大参加过不少比赛，此刻也难免感觉有些紧张，手心微微冒出细汗，脸颊因为激动而泛红。
桐谷直叶还算好点的，在她旁边，其他中学生组、高校生组，甚至是成人组的部分参赛者，已经开始感觉头晕目眩，走进赛场时连脚步都是虚浮的。
被人围观其实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围观的人越多，对被围观者造成的压力就越大，直面这份压力不仅需要勇气，更需要经验。
一个从未有过被围观经验的人，即使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可能在万众瞩目之下做到心如止水，激动和兴奋是必然的，除此之外他还会感觉紧张，会不适应，然后心就会乱掉。
而心乱，正是促成失误的导火索。
看这些人现在的状态，恐怕一上场就会露出破绽，然后被对手趁机发起猛攻，一口气获得胜利吧。
“哼，真难看。”瞥了眼经过身边的参赛者，陈默轻哼一声道。
听到陈默说话的声音，桐谷直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因为被数量庞大的人群围观而升起的紧张情绪，随即好奇道：“什么难看？”
“这些人，身为剑士却没有剑士应有的心态，实在是太过难看了。”目光在周围的参赛者身上环视一圈，陈默嗤笑道：“就凭他们这点觉悟，也配叫剑士？”
“……”
被陈默的话噎了一下，桐谷直叶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经过身旁的参赛者，却发现自己比他们也好不到哪儿去，顿时有些不满道：“就算是这样，可老师你说话也……”
“怎么，觉得难听？”
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自己这个教导尚不足一个月的徒弟，陈默摇摇头：“有一说一，这也是剑士应有的品格。”
难听……吗……
如果是让那个家伙来说，估计会说出更让人生气的话吧。
“哦……”
跟着陈默走进巨蛋大门，看着眼前步伐平稳的黑衣背影，桐谷直叶忽然脸上一红。
“对了，陈默老师，那个……昨天你是不是……”
“直叶。”
停下脚步，陈默背对着脸颊微微发红的少女说道：“马上就要开始比赛了，不要太过紧张，冷静一点。”说话的同时，他侧过脑袋，露出温和轻松的笑容，道：“况且只不过是一群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屁孩罢了，你不需要有太大的压力。”
“怎么可能没压力啊……”有些丧气的低下头，桐谷直叶无奈道：“其实以前我也有参加过全国范围内的剑道大赛，但就算成绩最理想的一次，也不过是止步八强。”
“这样啊……”
看桐谷直叶情绪有些低落，陈默沉吟片刻，忽然从自己腰间解下了最近一段时间来一直不离身的白桦木剑。
“那直叶，待会儿你比赛的时候就用这把剑好了。”伸手递出木剑，陈默眨了眨眼睛，笑容狡黠道：“不过只是暂时借给你哦，可不要给我弄坏了。”
“哦……”楞楞地从陈默手中接过木剑，入手微凉的沉重手感让桐谷直叶精神一振，然后她瞬间反应过来，急道：“可、可是……我用了这把剑，老师你用什么？”
“我嘛……”
语气停顿片刻，陈默右手轻抚腰间另一柄通体淡青色的单手直剑，同时嘴角微微上扬，弯起一抹桐谷直叶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温柔笑容。
“我用她就好了。”
“她……？”
听到陈默用来形容剑的词汇竟然是女性化的她，桐谷直叶瞬间想起了曾经在他口中听过的故事。
那个赠予他这把剑的，重要的故人……
原来还真是女的啊……
并不知道桐谷直叶在想什么，只是看到她露出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陈默还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于是哈哈一笑，摆手道：“况且，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比赛，我让他们双手双脚都不会输，所以这把剑你尽管拿去用就是了。”
“啊……！谢、谢谢老师！”脑海中有些失礼的思绪被打断，桐谷直叶急忙弯腰道谢，随后解下自己的佩剑，换成了陈默临时赠予的木剑，“不过，老师你还真是自信呢……要是我能像你这么自信就好了。”
“像我这样自信？”对上桐谷直叶敬佩的目光，陈默摇头笑道：“不可能的，你又不是我，怎么可能像我这样自信？”
“说得也是呢……”耷拉下肩膀，桐谷直叶轻叹了一口气。
“所以你应该比我更加自信才对……毕竟，你可是我的弟子啊。”
伸手拍了拍桐谷直叶的脑袋，手指顺着她柔软温热的发丝来回抚摸几下，随后陈默便回身跟着其他参赛者一起走进赛场内部。
楞楞地看着陈默走远的背影，桐谷直叶忽然低下头，整齐的刘海投射下阴影遮住面庞，露出来小半张脸颊上满是绯红。
同时，她用力抓紧了自己胸口的衣服。
到底是什么……
这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片刻后，用力摇了摇头，她表情复杂地追了上去。
……
虽然参赛者休息区是通用的，但不同组别的参赛者，赛前准备区域也不同。
在休息区最后给桐谷直叶灌了点鸡汤，陈默也赶到了成人组的赛前准备区域。
相比于其他两组中学生和高校生参赛者的赛前准备区域，成人组这边要格外热闹一些。
其他两组那边，除了真正参加比赛的少男少女们之外，就只有十几个来自不同学校不同地域的辅导老师，以及零星几个小猫小狗三两只的记者，再加上那些半大小鬼头在这种场合下难免感觉紧张拘束，所以气氛就显得有些冷寂。
毕竟，一群孩子的比赛，即使是全国乃至全世界范围内都最顶尖的规格，也不会引起太大的关注。
而成人组就不同了。
“啊！我看到竹田小次郎先生了！”
“那边那个，是剑豪宫本永正大师吗？！”
“难得啊，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华夏南剑王，西门留情也来参加比赛了……”
“……”
一大群或是成名已久，或是新起之秀的剑道名家齐聚一堂。无数记者在赛前准备区内扛着长枪短炮东奔西走，往往三四个记者一起采访同一个人，摄像机的闪光灯不断亮起，这可不是什么年轻人的游戏，而是真正的，剑士之间的角逐！
这些媒体记者里面有一部分是官方花费大价钱请来做宣传的，而更多则是慕名而来进行采访。
在日本这种剑道文化浓厚的国家，如此盛典，百分百会成为新一轮的新闻潮流。
所以，眼下只看谁能够抓住机会，采访到最吸引眼球的头条新闻了。
那么剑道大会中人们最关心的话题是什么？
当然是夺冠热门了。
换句话说，谁今天能采访到大赛冠军，那他明天就是最热头条的金牌报道记者！
因此，这些来自不同机构，不同公司的媒体记者，无不争抢着去采访那些名气大、实力强的参赛者，以期自己能够一纸文章道破冠军天机，日后无论是升职加薪还是跳槽去其他公司，这份金牌记者的履历都能成为他们的一大助力。
而在赛前准备区域的角落里，坐着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他双腿上平放着一柄淡青色的单手直剑，在他周围，罕见的没有任何一个记者。
这个男人太年轻了，估摸着也就二十三四的年纪，而且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没有其他参赛者那种锋芒毕露的眼神和气势，他只是轻轻的，静静地抚摸着腿上搁着的那柄青剑，眼神更是一刻也没有放到其他人身上。
记者也好，参赛者也好，他都没有多看一眼。
“喂，那个人……”
采访完关东地区的一个知名剑道馆主，来自同一家报社的一男一女两个记者正准备接着采访下一个人，男记者忽然愣了愣。
“怎么了？”顺着同伴的目光，女记者也看到了角落里的黑衣男人，但她之前翻阅过参赛者中知名剑士的名单，很显然，其中并不包括这个男人。
“你不觉得他……很……嗯，怎么说呢……”考虑了一下措辞，男记者接着道：“很特别吗？”
“特别？”
多看了这个男人两眼，女记者摇了摇头：“你想多了吧，我觉得普普通通，怎么看都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
“可是……”
男记者皱了皱眉，有心想反驳几句，却又找不到什么理由，最终只好轻叹一声。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上午十点整，短促却响亮的铃声传遍整个东京巨蛋内部，宣告着剑道大赛正式拉开帷幕。
无关的记者被保安人员驱逐出准备区域，而后每个参赛者都得到了自己的比赛编号，按照电脑随机匹配，他们将会两两对战，最终角逐出64强，32强……直到最后两人，赢家就将是当之无愧的当代剑圣！
随着比赛开始，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赛场播报宣布胜负，然后赢家趾高气扬回到准备区域，输了的人黯然退场，空出来的比赛场地让给下一场战斗。
东京巨蛋内的空间很大，比赛场地划分成三份之后，属于成人组的赛场仍然足够容纳二十场比赛同时进行。
比赛准备区域内，有人归来，有人离去，角落里那个身穿黑衣的男人却对此置若罔闻。
直到一声播报响起。
“下一场。43号对19号，请参赛选手速到6号比赛场地就位！”
陈默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银白色金属牌上印着清晰的数字19。
“该上场了……”
默默站起身，将青剑挂回腰间，陈默自言自语般轻声呢喃了一句，随后一挥衣摆，大步走向赛场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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