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兔
八坂恭一的笑声里带着轻松，带着得意，带着戏谑，也带着歇斯底里的张狂。
陈默就只是平静注视着他的夸张笑容，目光像是一泓如镜的湖面般毫无波澜。
在他的这种目光下，八坂恭一逐渐有些笑不出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一点都不慌张，一点都不恐惧呢……难道他真的不怕死吗？
怎么可能！
八坂恭一立刻推翻了内心的猜测。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不怕死的人？
他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呵……这可怜的弱者！
脑海里升起这种念头的时候，就连八坂恭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作为强势者一方的自己，竟然只因为陈默的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就自乱了阵脚。
他的平静，他的从容，无不都让八坂恭一内心感到了极度的不安。
而为了排解那种极不舒服的感觉，他才会不停夸耀自己的优势地位，并且反复强调对方就像蚁虫一般脆弱。
这些话与其说是在威慑陈默，其实更主要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否则八坂恭一真的要被那种不安的预感给逼疯掉了。
“你真可怜啊，八坂恭一。”陈默忽然轻声说道。
八坂恭一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然后……
“你、你你，你那是……什么眼神？”八坂恭一表情有些崩坏的怒吼道：“我问你，你那是什么眼神？！”
“眼神么？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真可怜，八坂恭一。”陈默轻叹一声说道：“所以很显然，我是在可怜你啊，八坂恭一。”
“你这个……”
八坂恭一咬紧了牙齿，陈默此刻竟然露出了一脸怜悯的表情。
怜悯谁？
怜悯自己么？
明明自己才是拿捏着他生死大权的主宰，可凭什么……凭什么他还能露出那种表情？
八坂恭一几乎是在尖叫般的怒吼道：“跪下来！陈默！向我忏悔！向我求饶！跟我道歉，说你错了！求我不要杀你！”
“我跪了你就不会杀我了吗？”陈默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还是说，我不跪你就会立刻杀了我？可是你做得到吗？”
“好！那你不要后悔！”
八坂恭一愤恨欲狂，他一把推开作为人质的惠惠，嘴里开始低声而急促的念叨起咒文。
下一刻，原先没入陈默体内的烟雾有了动作，它化作一柄长长的锋利的死神镰刀，锋刃呼啸着劈砍向陈默的灵魂！
——叮！
死神镰刀砍中灵魂的瞬间，一道细微的叮声同时传入陈默和八坂恭一耳中。
下一刻，镰刀碎裂成黑雾，陈默的灵魂却是毫发无损。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八坂恭一捂住脑袋疯狂嚎叫起来，诅咒失败的反噬即使是魔王也不能豁免，尤其是死神诅咒这种世间最顶级诅咒，反噬带来的刺痛就像是有成千上万枚刀片在脑袋里翻搅一般，那种生不如死的剧痛让八坂恭一毫无形象的惨叫起来，一边惨叫，他一边不停扣挠自己的头皮，直到整个脑袋都被挠得血肉模糊他才停下动作，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抬头看向陈默。
陈默此刻就站在一旁，从出现到现在，他一步都没挪动过，虽然断臂的姿态有些狼狈，但表情却是无比的游刃有余。
反观自己……披头散发，鲜血淋漓，神态癫狂……
“为什么，诅咒对你没效果？”八坂恭一瞪着完全充血化作赤红的双眼问道。
“我都说你杀不掉我了。”陈默略微摇头：“那种程度的诅咒，连吹阵风让我觉得冷都难，更别提杀了我了。”
“可是你不已经把魔力散掉了吗？还有生命力也……”
就在八坂恭一不解质问的时候，陈默的身影忽然在原地一个闪烁，再出现时已经是贴近在他身前了，仅剩下的右手也深深陷入进他的胸膛里面。
“魔力那种东西，你要的话我全部给你也无所谓。”陈默手掌微微一动，掌心捏着的心脏也跟着被攥紧：“不过你似乎弄错了一件事，就算不用魔力，我照样也可以把你杀了，这并不比捏死一只小鸡仔更难多少。”
“呵……呵呵……呵……”
八坂恭一瞪大眼睛，心脏被人拿捏的感觉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不停从嗓子里发出漏气一样的声音。
而看着他如此不堪的窘态，陈默也没有太多戏谑调侃的心思，手掌捏紧往外一拔——
“……刺啦！！！！”
连接着心脏的大血管被硬生生拽断，从八坂恭一胸膛的洞口里立刻喷涌出了鲜红的血泉。
“这就是你心脏的颜色吗？”陈默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捏紧的肉块，这颗姑且能被冠以心脏之名的东西，此刻正在疯狂的砰砰跳动着。
想活！
想要……活！！
心脏明明应该是没有思维的，但看着它如此竭尽全力跳动，不断从腔室当中往外泵出血液的样子，任谁脑海中都会浮现出这样的一段话。
不想死！想要活！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想死，大家都想活，可惜你现在马上就要死了。”
陈默仍然是低头盯着心脏，也不知道这话究竟是说给八坂恭一听的，还是单纯只是在感慨心脏不甘死亡的强烈生命力。
但是无论心脏的生命力有多顽强，失去了血液供养，它的跳动很快就减慢下来，然后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至彻底陷入停顿的瞬间。
停止跳动之后，那只不过是一团诡异深灰色的肉块罢了。
灰色的心脏，魔王的心脏……
陈默扔掉这团肉块，抬头看向八坂恭一。
他在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声音像是在拉一个破旧的风箱，动作竟然与他的心脏如出一辙。
然而心脏现在已经停止了徒劳的跳动，他也终将会停止这挣扎的喘息。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呼哧……呼哧……”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八坂恭一胸口的血洞逐渐干枯，从洞口里面往外迸射的血液也变成了缓缓流淌，他的喘息声变成了“嘶嘶”的抽气声音。
直到八坂恭一连“嘶嘶”的抽气声都发不出来时，他仰面倒在了河岸边的草地上，一双苍老的眼睛失去了平时的精光，呆滞而无神地仰望着天空。
临死前，他嘴唇轻轻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很遗憾的是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就连做出说话的唇形都没办法，所以哪怕陈默会读唇语也没看出他的临终遗言究竟是什么。
纵横天下一辈子，最后却落得这么个下场，连收尸都没人来给他收尸……
陈默摇了摇头，一团苍蓝火焰突然从八坂恭一的尸体上腾起，火焰无声，也没有任何热度散发，但被火焰笼罩的尸身却迅速化为飞灰。
烧成灰，总比曝尸野外要好吧？
至少免去了死掉之后还会被野兽啃食的狼狈。
也算是他留给这位魔王最后的脸面了。
注视着八坂恭一的尸身彻底化作飞灰，陈默转身看向惠惠，后者失去了禁锢住身体的魔力，立刻像是雨燕般飞扑过来，想要投入他的怀中。
陈默微微张开右臂，被惠惠撞了个满怀。
“这次……这次绝对不会再让你跑掉了！”
“嗯，放心吧。”他轻轻抚摸着惠惠的发丝：“我不会跑掉了。”
“诶……？”
惠惠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只看见一只像是星辉般闪耀着苍翠光泽的绿眸。
“你……的眼睛……”
惠惠身体软倒下去，被他单手捞住。
“抱歉了，这次又是骗你的。”
第九十六章 神明，行走于深渊之间
清晨的阿克塞尔，街道上只有三两个赶早的冒险者正在前往冒险公会的途中。
陈默推开冒险公会前门，正厅里面也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女服务员拎着拖把在进行早间清洁，柜台后面的接待生们则是在相互交谈说笑着。
“喂，露娜，看那边看那边……”
接待生中一位短发少女忽然用手肘戳了戳身旁正低着头翻阅今天任务清单的露娜，目光朝公会门口方向示意般的轻轻抬了抬。
“嗯？”露娜疑惑抬头，跟着她的视线朝公会门口看去，然后她脸上表情立刻就呆愣住了。
“……陈默先生？你今天这是，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有点小事，想要登记一下。”
陈默缓步走到柜台前方，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露娜总觉得今天的他和以往相比，似乎有什么不太一样的地方。
“露娜，你现在方便吗？”
“啊……方，方便，当然了！”露娜脸颊微红停止了打量，轻咳一声说道：“你有什么事情是要登记的？我现在马上就帮你记载下来。”
“嗯。”陈默点了点头，语气平静道：“其实我把魔王杀掉了。”
“哈……？”
露娜一脸茫然的盯着陈默，似乎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一般，于是陈默又再次重复道：“我说我把魔王杀了。”
“魔……王，是哪位魔王？”
露娜还是有些没有回过神来，不止是她，整个冒险公会前台的所有接待生都呆愣住了，她们像是傻掉一样木楞注视着站在柜台前方的男人，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陈默掀开黑袍取出一颗暗紫色的浑浊圆珠。
这颗圆珠本应该镶嵌在魔王城内的魔王宝座之上，现在却被他扣下来带到了这里。
“魔王就是魔王軍的那个魔王，魔王八坂恭一。”陈默轻轻把圆珠放在柜台上面，第三次重复道：“我把他杀掉了。”
魔王……被杀掉了……
露娜浑身打了个激灵，她赶紧取出登记册，手指哆哆嗦嗦的记录起来，一边记录还一边确认般的追问道：“您……您确定，您杀掉的真的就是魔王吗？这种事情……这种事情可一点都开不得玩笑啊！您真的杀掉魔王了吗？我不是怀疑您的意思，只是，只是……这也太……”
“匪夷所思吗？”陈默摇了摇头，脸上依然是平静淡然的表情：“魔王八坂恭一，确实是被我杀掉了，无论你听起来觉得有多匪夷所思，但这就是事实。”
“好的，好的……我这就给您登记！”
露娜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了，她刷刷记载好魔王八坂恭一已经被成功讨伐的信息之后，正准备再追问一下讨伐过程的具体细节，但是陈默已经转身离开了冒险公会。
也就是在他推门而出的瞬间，露娜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为什么会觉得今天的陈默和以往相比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了。
——是手臂！
他的左边肩膀以下，空空荡荡，推门时的气流卷起了袍边，也把他的衣袖吹了起来。
在那一身黑袍之下，本应该是左手的位置，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
“等、等一下……！请等一下！！”
意识到陈默身上的变化之后，露娜推开柜台门就往冒险公会外面追去，然而等到她真正追出去时，街上已经再也看不见那道漆黑长袍的身影了。
一阵冷风吹过，露娜神情忽然变得疑惑起来。
“奇怪……我在外面干什么？”她皱起眉头仔细想了想，好像自己刚才只是因为觉得有点闷了，所以就决定出来透透气？
既然要透气的话，那就好好透一透气吧！
露娜站在原地伸展了下双臂，胸腔扩张带来更加深层的呼吸，而晨间清新的空气也让她很快变得精神起来。
“好了，现在气也透够了，是时候该回去处理工作的事情了！”
露娜挥舞着拳头为自己打了打气，然后就转身回到了冒险公会里面。
魔王被讨伐的消息，以阿克塞尔城作为起點，向着整个贝尔泽古王国扩散，又由贝尔泽古王国作为起點，迅速传遍了整个大陆。
“既然魔王都已经被讨伐了，现在是不是就可以把我送回地球去了？”
宅邸客厅里面，佐藤和真满脸希冀的朝阿库娅问道，结果阿库娅理都没理他，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躺在沙发上面，嘴里低声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回不去……为什么……我可是女神……区区魔王……”
佐藤和真凑近耳朵听了半天也还是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伸手抓住阿库娅的肩膀用力摇晃，一边摇晃一边质问道：“喂！阿库娅！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地球去啊？阿库娅？！”
被佐藤和真摇晃着的阿库娅总算是回过神来，她露出无比残念的笑容，呵呵笑道：“回不去了，你回不去了，我也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都要在这个可恶的异世界一直待到死掉为止了啊！！！”
“啥？”
佐藤和真摇晃阿库娅的动作瞬间顿住了，随即他更加用力的摇晃起来：“不是！为什么啊？魔王不都已经被讨伐掉了吗？为什么会回不去啊？啊？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呵呵，这都不明白吗。”阿库娅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魔王虽然被讨伐了，但是却不是被你、甚至也不是被任何一个转生到异世界的地球人讨伐掉的，也就是说跟我们彻底没关系，所以我们当然就回不去了！那些天界的老东西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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