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兔
“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吗，关于生意的事情。”陈默随手把100円硬币捏出来的白铜小球塞回衣兜，目光意味深长的盯着友利一希说道：“我可很少对一个人这么有耐心，友利先生，你应该珍惜他人的善意才对。”
虽然是语气很平常的一句话。
但友利一希怎么听都觉得这话像是在威胁他一样。
“好……咳嗯，好，请说说看吧，是什么样的生意呢？”因为心情有些紧张，友利一希刚开口时嗓子竟然都变得略微沙哑了，咳嗽一声后才恢复正常。
“友利先生早该如此快人快语了，不过谨慎无大错，那我就直言不讳了。”陈默话音稍顿：“我希望可以观察并且研究你的超能力，当然， 研究过程肯定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什么不可逆的影响……”
“恕我拒绝。”
陈默话还没说完，友利一希就果断摇头拒绝了他的“生意”请求。
对于一个超能力者、一个和普通人拥有截然不同特质的“异类”来说，没有任何字眼是比“研究”更能激起他们反感和厌恶情绪的了。
而被友利一希一口回绝了请求，陈默也毫不气恼，他只是笑眯眯的继续开口说道：“先别急着这么快就拒绝嘛，所谓交易呢，必然是双方都拥有让对方很感兴趣的货品才有进行下去的意义……”
“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着友利一希冷眉冷眼的样子，陈默笑容不变道：“友利先生，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家里应该……很缺钱吧？”
第五十一章 各自不同的远方
东京，世界闻名的繁华之都。
然而隐藏在表面舞榭楼台的风光之下的，却是整日都为衣食住行而奔波劳累的不堪与辛酸。
居住在这样一个生活成本奇高无比的城市，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对于友利一家来说，光是维持全家人的生存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更别提那些超出基础生活成本以外的高档花销。
比如男士们大多都喜爱的高档名车、定制西装、新款手机、机械腕表。
比如女士们相互攀比时总是会有意无意展现出来的首饰钻戒、名牌香水、限量提包。
又比如……此刻摆在饭桌上正冒着汩汩沸腾声与充满香味的淡白气雾的老旧砂锅。
砂锅里煮着白嫩的内酯豆腐，鲜绿的当季冬蕨，廉价但却能解馋的超市批发装速冻鱼丸、鱼豆腐、蟹柳、虾饺，以及不那么廉价的A5级霜降和牛卷。
拿A5级的霜降和牛肉来做涮锅牛肉卷，这肯定不是友利一家能够承担得起的经济消费水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这份涮锅的高档牛肉卷，是今晚到访友利一家的客人们随程携带的伴手礼之一。
是的……之一。
“友利先生，我们此次确实是诚意满满而来，所以还请务必收下这些礼物。”
应该被称作“京都总警视厅署长”的男人端正坐姿微微弯腰以额头触地，直起身后将面前放着的一个牛皮纸大信封推了出去。
信封很厚，入手之后沉甸甸的，友利雄己有些犹豫的打开信封看了看，里面是一捆又一捆整齐扎好的绿油油钞票——美金！
“这、这……您这是？！”
突如其来的强烈视觉冲击把友利雄己险些撞翻在地，他姿态有些狼狈地往后滑坐到榻榻米上，装满美金的信封也被他像是烫手山芋一样远远抛了出去。
——哗啦！
信封刚好落到饭桌另一侧的妻子身边，袋口微微敞开，一捆美金便悄然从中钻出了个绿油油的富兰克林脑袋。
从08年的金融风暴到经济逐渐开始转向复苏的现如今，时至2010年，本杰明·富兰克林可以说是全世界最受各国人民喜爱与追捧的人了。
妻子正在撇清砂锅里汤面浮沫的动作，随着富兰克林的出现而陷入了停滞当中，一同停滞的还有她的呼吸声。
哪怕是心跳，也有那么一瞬间重重停顿了下来，随即便是犹如擂鼓一般的猛烈加速。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妻子不自觉用力握紧了汤勺把手，视线里仿佛只剩下那个装满美金的厚厚信封。
天知道她每天都被困在穷苦潦倒的生活里面是怎么熬过来的，对金钱的渴望甚至让她连做梦都是买彩票中大奖或者天上掉现金。
而现在，美梦成真了。
厚厚一信封的美金足以解决她生活当中的一切问题。
不是“绝大部分”问题，而是“一切”问题。
将友利一家这两夫妻或惊恐或贪婪的神色看在眼中，警视厅署长继续开口说道：“这些只是纯粹的礼物而已，没有任何代价，也不需要你们付出什么，所以还请放心收下。”
没有代价……？
一听这话，妻子的眼神顿时变得更亮了，而友利雄己则是暗自留了个心眼。
今晚到访他家的客人里面，有这位京都总警视厅的署长，还有厚生省和司法厅的高官，甚至连参议院的议员都来了两位，真可谓是各路大神齐聚一堂了，难道是因为他家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如果穷也算特别的话，那他家确实是特别穷，但这很显然并不能够成为大人物们突然集体到访的理由。
更别提主动寻上门来的大人物们随行还携带着价值不菲的礼物。
A5级的霜降和牛卷本来就已经足够让友利雄己感到受宠若惊了，但姑且还能勉强安慰自己可能是家里面时来运转，成为了厚生劳动省的扶贫对象，可这厚厚一信封的美金，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收下的。
然而就算他不敢收又能如何呢？
既然不敢收礼，难道他就敢拒绝了吗？
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赏识，无论拒绝谁都是得罪，这群人里面他又能得罪得起哪一位呢？
“那……那我、鄙人，鄙人就……多谢各位大人了？”
听到丈夫同意收下这份贵重礼物的话音，妻子动作奇快无比地将信封摸入餐桌以下，然后又很快就抽出手来继续打理起煮到一半的牛肉涮锅。
她可没有友利雄己那么多的担忧和顾虑，生活窘迫至此，哪怕自家真有什么东西是被对方惦记上了的，但看在钱的份上，别人想要什么就通通都拿走好了，和这些绿油油的可爱小精灵们相比，其他还有什么是无法放下的呢？
说她见钱眼开也好，世俗功利也罢，但这么多钱已经足够撬开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的心防了……毕竟，实在是给得太多了。
整顿晚饭，友利雄己都吃得很压抑，妻子倒是眉开眼笑，许久没见她这么开心过了。
然而直到晚饭过后，大人物们纷纷起身准备要离开时，友利雄己却依然没有等到他预料当中的“过分要求”，错愕之余他也只能站在家门口恭送着大人物们离去。
“贡木先生，我们为什么不对他们直接下达命令呢？还给了这么多钱，这样真的能行吗？”
离开友利家，坐上等候在马路边的专车之后，警视厅署长终于忍不住好奇的看着司法厅高官贡木三郎问道。
而贡木三郎闻言只是不慌不忙的拆开一只手工雪茄放在鼻端轻嗅起来，直到车辆开动他才放下雪茄，表情丝毫看不出情绪波动道：“人心的贪婪都是逐步递进的，你看着有些人似乎有理智也有底线的样子，仿佛无论你给出再大的好处都无法动摇他们，但那其实只是表象而已，所谓有底线的人，他们需要的仅仅只是给自身的贪婪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阀门，然后欲望就会像是下水道里疯狂繁衍的细菌一样，在他们内心深处的黑暗角落里飞快滋生蔓延，并且越是立场坚定的人，欲望蔓延的速度反而会比正常人更快许多……而现在，贪婪的阀门已经被我们给打开了，理性崩塌的那一天也不会太远的。”
说到最后，贡木三郎嘴角略微勾起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接着朝警视厅署长吩咐道：“往后一个星期，你每天都带点礼物来看望一下这一家子人，京都生存压力大，他们住在这里毕竟也不容易，所以……钱可以稍微再多带一点，但我们警视厅和司法院都是公务执法部门，资金有限没办法一直资助他们，等过个一周左右时间，礼物这种东西就没办法再继续送下去了，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
贡木三郎一边抚摸着雪茄烟粗糙的外皮，目光悠然投向车窗外灯火繁华的京都夜景。
贪婪啊，贪婪……
人要是贪婪起来，那可比野兽还要丧心病狂得多。
到时候再让他们交出那对兄妹，事情应该就不会太难办了。
……
夜幕下，友利一希表情有些沉郁。
他脑海中还在回荡着陈默之前提出的条件。
只要自己同意让他观察并且研究自己身上的超能力，他就可以每个月提供给自己一笔数额相当巨大的金钱。
这些钱足够让妹妹无忧无虑的升上国中，给她买好看的衣服和书包，并且拥有充足的零花钱不在同学里面丢脸，甚至是还能让整个家庭都脱离吃穿住行的难题与危机。
心动……
老实说，他真的很心动……
所以友利一希哪怕内心非常反感陈默提出的交易，但他也没能再像初次时的那么毫不犹豫就开口拒绝。
“请、给我点时间……我需要考虑考虑。”
这是他最终给出的答复。
而跟在友利一希身边的小奈绪看到他满脸郁结难平的表情，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开口问道：“哥哥，这次演奏会你到底赚到多少钱呀？”
“啊……？”
思绪被打断，友利一希愣了愣神才迟疑回道：“也就，十万円吧……扣除了我们两个的路费和其他一些闲杂花销，还剩八万円左右……怎么了吗？”
“没事没事，我就是好奇嘛。”友利奈绪眼神闪闪发亮的盯着他继续问道：“八万円啊……为什么竟然会有这么多呢？”
“毕竟是演奏会，跟我们以前小打小闹不一样。”
友利一希说着就想起了曾经在街头流浪演奏的时候，自己也是忍不住笑了笑：“这场演奏会，光是门票就卖出去了超过两百万円，yamaha音乐厅压根都看不起这点钱的，他们想要的是维持知名度和业内热度，只要有了这两者，多得去的音乐人或者公司想要送钱给他们，我分到这点算是很少了。”
“这还少啊……”
友利奈绪咂了咂舌，她们家一个月总共的花销也才十万出头，等于是友利一希这一次演奏就赚到了家里大半个月的开支。
她不自觉有些憧憬道：“以后哥哥要是每个月都能参加几次这种演奏会就好了……”
“别想得太好了，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的。”友利一希摇头打断了自家妹妹美好的幻想：“咱们一没有名气，二没钱炒作，正规的演奏会谁又会邀请我呢？”
“噢……”
交谈间，两人回到了自己楼下，友利奈绪鼻子灵，她忽然微微耸动鼻尖，同时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
“好香……有人在煮牛肉吗？”
看到小奈绪满脸馋得不行的表情，友利一希无奈拉着她走进了楼道间里面：“别闻了，明天就带你去吃烤肉大餐。”
然而随着距离家门口越来越近，他自己也是闻到了一股醇和浓郁的牛肉香味。
而香味的来源则是……
盯着自家布满锈蚀痕迹的破旧防盗铁门，友利一希和友利奈绪彼此对视一眼，目光里都写满了不可置信。
应该，不会吧……？
下一刻，随着钥匙插进锁孔里扭开门锁，香味也越发清晰起来。
“一希？演奏会这么快就结束了么？”
客厅里正在打扫卫生的妈妈，脸上竟然挂着兄妹两人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的轻松笑容，她一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一边继续说道：“今晚吃的牛肉大餐，A5级和牛哦，饭桌上给你们也留了两份的，一直炖在砂锅里面保温呢，快去吃吧。”
A5级和牛，说贵其实倒也还好，不过肯定与友利家这种赤贫的经济条件无缘就是了。
所以友利一希听到这话时整个人都懵了，演奏会赚到的八万多円这会儿还藏在他吉他包里呢，自家哪来的钱这么铺张浪费？
看着笑容满面的母亲，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扭头望向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父亲。
“爸，家里这是……”
友利雄己叠起报纸，抬头与友利一希对视着。
妻子的笑容，真是许久未见了，儿子和女儿这么晚才回到家来，也仅仅只是为了帮助家里分担点经济压力而已……或许那笔钱，对于这个家庭来说真的不是一件坏事也说不定呢？
想到这里，他长叹了口气，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心底也像是卸下什么负担般蓦然一轻。
“一希，以后你就不用再上街去演奏赚钱了，你妹妹上学的钱已经有了。”
“有了？”友利一希表情有些错愕：“可是……不、突然这么说……等一下等一下，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嗯……”
友利雄己稍作沉吟，还是打算不把今天晚上的事情告诉给儿子，于是点头说道：“中了一笔彩票，数目不小，家里很长一段时间应该都不会再缺钱了。”
……
深夜。
陈默接到了来自友利一希的电话，可惜却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回复。
“被拒绝了啊……”
他坐在豪华酒店的超级大床上有些怅然的感叹了一声，随即便换来正在对着投影幕布打电动游戏的新川惠的嘲讽：“肯定会被拒绝啊，谁让你非要说什么研究之类的话，用词太恶劣了。”
“实事求是而已，况且我都跟他说过研究的前提是不会伤害到他的身体啊……”
陈默仰面躺倒在床上，再次叹了口气，翻身望着巨大落地窗玻璃外闪闪发亮的东京塔，失落的情绪逐渐好转了许多：“嘛，算了，反正也只是意外遇到的超能力者，人各有志，不成就不成吧。”
说完他删掉已经备注好是“助手三号”的友利一希的电话，然后在通讯录里翻找片刻，拨打了乙坂隼翼的号码。
“——嘟、嘟！喂？”
两道忙音过后，电话接通，陈默脸上也随之露出笑容。
要找超能力者，果然还是得靠这种专业人士啊。
而他与友利一希之间的命运轨迹，也随着这一刻开始，逐渐驶向截然不同的远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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