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兔
黑袍人最后只来得及吐出这一个字，随后眼前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无头尸体扑通一声倒地，陈默随手甩了甩剑刃，虽然连杀数十人，但他的剑上依然丝血不沾，这既要归功于剑本身优良的品质，又仰仗剑骨的属性加持，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改不了曾经的习惯。
长剑来回抖动两下，随后锵然一声收入剑鞘，陈默转身看向整个村落当中仅剩下的两个活口，然而映入他视线的，却是一双敬畏而颤抖的惊惧目光。
“不要……伤害姐姐……”
壮着胆子和眼前轻而易举就屠杀了整村黑袍人的黑衣男子对视着，蕾姆简直都快哭出来了，但她还是强行压抑住内心泛起的恐惧，移动脚步拦在了已经陷入昏迷的姐姐身前。
“放心，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不要怕。”
温言安慰了句，陈默目光平静的看着这一对双胞胎姐妹，脑海里回忆起自己曾经追看过的番剧记忆，却始终对她们没有什么印象，于是只好主动开口问道：“能告诉我，你们叫什么名字吗？”
虽然听到了陈默的安慰，但蕾姆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惶恐不安，她声音打着颤说道：“我，我叫蕾姆……姐姐叫拉姆……”
蕾姆，拉姆……
得知两个女孩名字的同时，系统提示的声音也从陈默脑海中响起。
“滴！位面扫描结束，宿主所处位置为露格尼卡王国北境，鬼族聚居区域，世界时间目前暂未统一。”
“露格尼卡？”
陈默微微皱了皱眉头，无论是这两个女孩的名字，还是自己现在所处的国家，他都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那个……”
就在陈默皱眉沉思的时候，蓝发幼女声音弱弱的开口道：“请问，您……您到底是？”
“我？”
低下头，看着女孩胆怯的畏惧目光，陈默暂时放下思绪，朝她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我只不过是个路过的旅人罢了。”
上个世界的时候，为了消磨漫长的时光，让自己不至于变成精神错乱的疯子，陈默几乎尝遍了人间百味，数不清是第几次轮回里面，他也曾当过幼儿教师，当然明白什么样的表情和语气才最能安慰小孩。
看着陈默脸上露出的轻柔笑意，蕾姆忽然觉得心里紧张的情绪奇迹般的消散了一些，明明是刚提起屠刀大肆杀戮的凶人，但她却有种对方不会伤害自己的感觉。
成功安慰了小女孩，陈默正打算趁热打铁从她嘴里再多问些信息出来，然而就在这时，一股被人偷窥的恶心感觉忽然从心底升起，让他脸上和煦的笑容瞬间冷凝成了寒冰。
“锵——”
长剑出鞘，淡青色剑刃上摇曳起银辉焰火，陈默侧转过身，抬头看向漆黑夜空，半空中静静虚浮着一个小丑装扮的男子，男子脸上虽然是笑眯眯的表情，但他的眼神中却透露出与外貌截然相反的精敏目光。
“啊呀~被发现了……”陈默拔剑的同时，男子有些讶异的扬了扬眉毛，但他随即恢复笑容，以拖长声音的古怪唱腔开口道：“阁下还是先收起剑吧，你的剑实在是太过耀眼，都让我害怕到发抖了呢~”
男子语气上扬的尾音，仿佛戏台上的丑角戏子般，但陈默却并未因此而流露出任何表情，反倒是他手中剑刃上摇曳的银辉猛然暴涨了一截，轻微扭曲了周遭的空气。
“好吧，看来阁下是对我持有很大的敌意呢……只不过出于当权者的立场，我还是不得不问一句，阁下来此究竟有何目的？”
“一介旅人，没什么目的，走到哪儿算哪儿。”
“旅人吗……旅人竟然能拥有如此堪比鬼神的剑技，阁下未免也太过敷衍了吧？”
男子说到这里，忽然很有贵族风范的在半空中单手抚胸施了一礼，他的动作本来标准到无可挑剔，但配上那一身小丑装扮，顿时就显得滑稽又可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乃露格尼卡王国首席宫廷魔导士，同时也是此地——王国北境的边境伯担当，罗兹瓦尔·L·梅札斯，阁下虽然自称一介旅人，但应该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吧，否则未免也太辱没此等剑技了。”
陈默细细咀嚼了一下罗兹瓦尔的话，首先是这个王国名字——露格尼卡，这是他已经知道的情报，然后是这个世界的文明发展，应该比较类似于东欧中世纪，含有剑与魔法的世界观，毕竟他提到了“宫廷魔导士”这个词。
短短一句自我介绍，能够摘取出来的有效信息也极为有限，把目前所知的情报全都暗记于心之后，陈默稍微收敛了些敌意，道：“我叫陈默，如你所见，除了用剑的技术还算得上娴熟之外，其他就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不，出色的剑技本身就足够特别了哟，更何况像陈默阁下这等超绝的剑技，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呢……”罗兹瓦尔说着，眼中忽然划过一缕精光：“既然阁下只是个居无定所的旅人，那么不如到我的麾下来如何？虽然名义上只是驻守边境的边境伯，但我在露格尼卡王国还是很有名望的哟~”
“招揽就算了吧，我这个人比较散漫，边境伯的好意心领了。”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呢。”
听到陈默推脱，罗兹瓦尔也并未再多劝什么，只是似乎真的很遗憾般叹了口气，然后他接着道：“那就祝阁下旅行愉快，有空可以来我的领地坐坐，我以边境伯的身份欢迎阁下来做客。”
“有空一定叨扰。”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陈默始终觉得这个叫罗兹瓦尔的男人眼神有些不怀好意，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一直到看着对方转身飞远，颜色艳丽的服饰逐渐融入夜空，他才收起剑，打算离开村落。
出村后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广袤森林，路只有南北两条，陈默犹豫片刻，最终沿着通往北方的路走了下去。
既然这里是露格尼卡王国北境，那么往南走肯定就会逐渐深入王国中央，而往北则是出境的路。
此时已是月至中天，夜晚的凉风吹过森林和原野，带来泥土的潮湿气息，但还没走多远，陈默就忽然停了下来。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跟随在他身后，比风过草尖还要轻得多，但却没办法瞒过他的耳朵。
转过头，看着远远吊在自己身后的蓝发女孩，陈默有些无奈的问道：“蕾姆是吧，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我……”
行踪被发现，蕾姆呐呐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她用力紧了紧怀里抱着的姐姐，对于鬼族来说最为重要的角被砍断，这样严重的创伤如果放着不管甚至连死掉都有可能，她绝不能让姐姐死掉，而现在唯一能够给予她帮助的，就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了。
陈默静静凝视着小女孩红了一圈还闪着泪光的眼睛，虽然含着泪，但目光里却写满了坚定，他忽然视线一转，看向远处被火焰所吞没的村庄。
虽然说来残酷，但事实确实如此，她们两个，现在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
轻叹一口气，陈默转身走到女孩身前，在对方略微浮现出些许畏惧的目光中，轻轻伸手按到了她头顶，掌心一阵柔和银辉闪动。
“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天就亮了。”
宽慰的声音从耳畔传来，与此同时潮水般的困意无可抑制的涌起，逐渐朦胧的视线当中，蕾姆最后只看到一双目光深邃的眼睛，然后她便整个人直接朝地面软倒下去。
就在女孩即将倒在地上的时候，一只宽厚的手掌提前一步接住了她，另一只手掌则揽起了她怀里所抱的粉色短发的女孩。
“自找麻烦啊……”
再次轻叹一声，陈默站起身，一左一右夹抱着两个幼小的女孩，漫步踏上了离开露格尼卡王国的路途。
是时月明风清，黑色长衣被草叶上所挂的夜露沾湿衣摆，在他身后，鬼族村落腾起大火，房屋燃烧的噼啪声在风里传出很远很远，逐渐变得微不可闻……
……
“去你妈的，狗娘养的小杂种！竟然敢偷到我的店里来！老子打不死你！”
肥胖店主刺耳的咆哮声响起，就像是吹响了某种号角般，接踵而来的便是粗重的拳打脚踢，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偷东西被抓住理应遭受这样待遇才对。
长长的黑发随意披散在地面的尘埃当中，不过所幸商店里并不像外面的大街上一样，没有那些肮脏发臭的水坑……
女孩竭力蜷缩起身体，承受着肥胖店主暴怒之下的拳打脚踢，可无论遭到怎样的殴打，她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只是从喉咙里发出细微的闷哼声，说明她并非毫无痛觉。
从懂事开始就没有双亲，以泥水代替奶水存活下来，唯一或许是父母留给她的东西，就是艾尔莎·葛兰西尔特这个名字了。
除此之外，她一无所有，包括自己的这条性命，也是他人随意就能取走之物。
就好比此刻正在对自己施以暴行的肥胖店长……
持续殴打了片刻之后，肥胖店长微微喘了喘气，仅仅只是依靠拳脚来惩戒这个该死的小贼已经不足以让他泄愤了，于是他一把抓住小贼的头发，拖拽着就往玻璃柜台撞过去。
“哗啦——”
清脆的碎裂声中，艾尔莎眼前被一片妖艳的鲜红所覆盖，那是从她额头流下的血液。
浓郁的血腥气息更加刺激了肥胖店长的神经，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眼前的小贼似乎……是个难得的美人？
虽然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身材还没有彻底发育完全，但即使如此，也有种青涩诱惑的气息从她稚嫩的身体当中散发出来。
就像是从肮脏下水道里挣扎着探出头来的一株幼小玫瑰……让人简直忍不住想要将她蹂躏到残败为止的欲望。
逐渐粗重的呼吸声中，肥胖店长伸手拽住女孩的衣领，然后用力往两边一撕，刺啦一声，映入视线的白皙肌肤差点没晃瞎他的眼睛。
艾尔莎再次被推倒在地上，她神情有些恍惚的看着满地破碎的玻璃，其中倒映出自己裸露在外的身体，以及正站在自己身后红着眼睛脱衣服的肥胖店长，玻璃碎片的边缘，微微闪烁着透明的光。
她颤抖着，向其中一块碎玻璃伸出手……
就在商店里即将发生惨剧的时候，一阵叩门的声音忽然从商店入口传来。
“谁……谁啊？来了来了，不要敲了！”
肥胖店长衣服刚脱到一半，听到有人敲门，他立马打了个哆嗦，手忙脚乱的赶紧把衣服重新穿好，然后大声嚷嚷着快步到门口打开了木门。
站在门外的，是个黑发黑瞳的高大男人，他腰间挂着一柄淡青色长剑，身后站着两个面容相仿的小女孩。
“哎呀，这可真是场大雪呀。”
见胖店主开门，陈默脸上浮现出笑容，他边说边抬头看了看满天鹅毛大雪，感慨道：“你们古斯提科王国，一年到头都是这种天气吗？”
听到这话，肥胖店主愣了愣：“外地人？”
“是啊，刚从邻国旅行过来，准备见识见识北国风光，可这雪下得太急，你看我这两个小女仆，都快冻得不行了。”指了指身后只穿了件单薄衣衫的蕾姆和拉姆，陈默接着说道：“刚才问了问路人，都说整条街只有你这一家卖衣服的店，还好没有关门，麻烦请帮她们选一身保暖点的衣服。”
“啊……哦，好，你等等。”
有人上门做生意，胖店主当即点点头，打量了两眼门外两个女孩的高矮，就准备进店拿衣服，然而他刚转过身，一道黑影突然从店内窜出，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门外的大雪当中。
楞楞地看着黑影冲出去的方向，等到胖店主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忽然瞪大眼睛跑进了店铺里面。
几秒后，一阵惨嚎声传来。
“该死的小偷！我的钱啊！！”
第三章 四季
作为典型的北方国家，古斯提科王国每年的降雪量都极为可观，特别是到了秋冬季节，漫天飘雪伴随着零下十几度的冰风，身处如此严酷的环境，几乎天天都有乞讨者被冻死在路边。
而作为一个从小就流落街头的孤儿，艾尔莎非常清楚自己能够存活下来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的身体有多强壮，只是单单由于她的体质，她那肮脏的血液——半吸血鬼的血液。
不过即使是半吸血鬼，在长时间极度饥饿的情况下，也是有可能被冻死的，所以她今天才会铤而走险，稍稍摸进一家看起来已经关门的店里去行窃，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店主竟然还没有离开，好在后来有人敲门，才给了她逃跑的机会。
漆黑狭窄的小巷深处，积雪堆到小腿那么深，一条窄窄的门廊下，艾尔莎颤抖着抱起膝盖，努力不让自己碰到门廊外的积雪，那些晶莹无瑕的白雪看起来或许很美，但它却能快速带走自己的体温，将死亡引领而来。
拜之前那个肥胖店主所赐，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碎了，仅仅只剩下几条布片勉强挂在肩上，但这几块布片远不足以抵御寒冷，她能清晰感觉到身体里的热度正在一点一滴流逝，寒冷的空气更是进一步加剧了这个过程，每一次呼吸，体温都会下降一丝。
艾尔莎一边努力忍耐着严寒，一边死死咬紧牙关，否则颤抖的牙齿甚至有可能会把舌头都咬下来，她手里紧攥着一个暗金色锦布口袋，其中鼓鼓囊囊的，全部都是之前从商店里面偷出来的钱。
有了这些钱，她就能为自己买点正经的吃食填饱肚子，再换身能够御寒的新衣服，甚至短时间内都不必为食物问题而发愁了……
至于其他的，比如说拿这些钱做点生意之类的事，艾尔莎连想都没有去想，她从小在垃圾堆里长大，除了有些与人争强斗狠的经验之外，别的她什么都不会，更别提是做生意这种很容易就会亏得血本无归的事情了。
不过，即使有了钱，她现在也得首先度过第一个难关——在这场茫茫大雪里活下去。
虽然小巷外面几步远的地方就有旅店，但艾尔莎很清醒，要是她敢住进旅店里去，恐怕还没来得及坐到床上，旅店伙计就已经带着被她偷走钱包的老板找上门来了。
所以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忍耐，咬牙忍耐住寒冷，等雪下得稍小一些的时候，再动身离开这附近的几条街。
要是忍不住，那就只有死路一条，这也是所有乞讨者最终将会经受的命运，不过好在冻死的人最后一般都不会太痛苦，比那些饿死的人要好太多了。
艾尔莎见过很多饿到完全失去理性的家伙，他们在死前甚至会啃掉自己的手脚以填补食欲，那种感觉……除了地狱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词汇可以形容。
想起曾经亲眼见过的饿死者的惨状，艾尔莎自己的肚子也开始叫唤起来。
半吸血鬼在对饥饿和寒冷的耐受能力上是普通人的十几倍，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感受到的饥饿和寒冷也是常人的十几分之一，事实恰恰相反，半吸血鬼能忍受十几倍于常人的饥饿与寒冷，所以他们的饥饿感和寒冷感也会是常人的十几倍。
世间经常会有吸血鬼喜好吸食人血的传闻，但人血说白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从食物的角度而言，人血既难闻难喝又缺乏热量，而之所以会有这种传闻，只不过是因为某些落入绝境的吸血鬼被饥饿感逼疯，跑出去见人就咬，之后在大家众口相传之下，才会有如今关于吸血鬼喜好吸食人血的传说。
艾尔莎感觉自己现在距离传说也只有一步之遥了……强烈的饥饿感和寒冷感甚至让她产生出了幻觉，烤羊腿的强烈香味从鼻尖传来，温暖而舒适的衣服盖在了自己身上——这样的幻觉。
不过，虽说是幻觉，但这……这香味……未免也太诱人了吧？
孜然，辣椒粉，羊肉，以及略带咸腥的海盐，共同调和成仿佛能令人坠入天国般幸福的味道。
作为半吸血鬼，艾尔莎的嗅觉比视觉和听觉都要更加敏锐，所以她很快就察觉到了，这股烤羊腿的香味并非是幻觉。
猛然睁开眼睛，映入视线的，除了正在滋滋冒油的烤羊腿之外，还有拿着羊腿站在她面前的黑衣男人。
男人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艾尔莎略微呆愣片刻，然后很快就想起了自己曾在哪儿见过这幅面孔——正是不久之前到肥胖店主的商铺门外敲门的那个人。
“醒了？”
看着女孩被香味惊醒过来，陈默轻轻晃了晃手里的烤羊腿，女孩的一双深紫眼眸也不由自主跟着来回移动。
“醒了就拿去吃吧，算是我请你的。”
把烤羊腿往女孩面前递了递，注意到她眼中闪过的一抹迟疑和警惕，陈默接着道：“放心吧，我没有什么恶意，或者你实在不放心的话，付我点钱也可以。”
钱……
艾尔莎微微紧了紧手里的钱袋，然后才下定决心，伸手准备接过羊腿，而就在她抬手的同时，一件黑色长衣从她肩上滑落下去。
“这是……”
“我的衣服，看你冷得厉害就给你披上了。”
陈默笑了笑，从半空中抓过女孩的手，把用一层厚厚的牛皮纸隔开的羊腿骨交到了她手里。
“谢，谢谢……”
手背传来的陌生体温让艾尔莎有些难为情起来，她握紧羊腿，缩回手正打算大快朵颐，忽然抬头看向面前只穿着一件黑色衬衣站在雪里的男人：“您……那您怎么办？”
“我的话，你不用担心，这点雪还冷不到我，而且也有人帮我买衣服去了。”
陈默话刚说完，一阵脚步声忽然从小巷外面传来，侧耳听到脚步，艾尔莎脸上浮现出些许紧张的神色，陈默却扬起了笑容。
几秒后，两道双胞胎姐妹的身影出现在小巷当中，其中粉色头发的女孩将一件棕色毛皮大衣递到了陈默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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