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试想一番,温蒂的命运沦落至此,均是基于这两个缘由。
如果她是从欧洲总部毕业,将会得到大量资源倾斜,并且会在两年后的现在正式成为第四位S级女武神,因为那个她是奥托手里的一把利剑,好比如今的丽塔和幽兰黛尔、真琪亚娜……可以说,她唯一放下的错误便是选择了圣芙蕾雅学园。
但是,这真的……能算是一种‘错误’吗?
错的从来都不是温蒂,而是某个早已疯狂的人吧。
德丽莎难辞其咎,短短几息沉默,她已经明白了一切,也知晓了温蒂的憎恨因何而起,但她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即便德丽莎自己放得下,温蒂也未必放得下……劝说别人放弃仇恨是一种傲慢,因为谁都没有资格对谁的人生指手画脚,你眼中的错何尝不是别人眼中的对。
学院长握着手里的金色兵刃,抬起却又落下,落下后又再度握紧。
她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如果劝说也无效,难道真的要她亲手杀了温蒂?
温蒂低垂着眸子,同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德丽莎,体内的律者意志随之可能再度苏醒,她仿佛陷入了泥潭之中,无法抛下仇恨的她注定会被愤怒所驱动,也终将会被崩坏意识同化为奴仆,变成她最恐惧的那副姿态,这份自我还能保持多久呢?
神恩结界的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德丽莎的疲惫感越发加深,它的约束力开始减弱了,一旦神之键的第零额定功率结束,再充能需要至少两个小时的时间,届时无人能压制得住风之律者的暴走,她引来的雷云风暴会将整个新西兰摧毁。
……没时间犹豫了,明明已经没时间再思考什么了!
德丽莎咬着牙关,她可以坚强如圣女,却在这一刻脆弱的几乎抑制不住哀伤,这样的抉择是多么残酷的刑罚。
神恩结界已经浮现出了裂痕,崩毁在即,而约束力在这一刻下跌至零点。
金色的铁链开始颤抖起来,压制不住的青色风暴从少女的躯壳中迸发出来,渴望宝石的力量在复苏,而温蒂的一只眼瞳也已经染上了毁灭的藏青色,她立刻按住了自己的眼睛,耳畔回荡起了无数重复回荡的声音,诱惑的耳语在劝说她交出身体的支配权,告诉她被背叛的痛苦以及不见天日的绝望。
她死死的咬着嘴唇,跪坐在地面上,鲜血渗出,捂着耳朵,想要让声音滚出脑海。
这时,她看见了金色的长矛被举起。
温蒂松开了双手,凝视着眼前的学院长,异色的眸子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交织,或许是绝望,或许是希翼,或许是恳求,或许是杀意……她轻轻的问:“连你也要杀了我吗?”
“我们是女武神,从第一课开始我就教过你。”德丽莎的话音在颤抖,她怀抱着无奈拿起了这把枪,靠着凌人的意志稳住了颤抖的兵器,嗓音里的叹息也被觉悟所覆盖:“或许我终究会不得好死,但只要我还活着,就将一生与崩坏为敌……这是我们的使命,高贵而又神圣的职责。”
她凝视着弟子,轻声的诉说:“诅咒命运吧,温蒂,诅咒我吧……诅咒我这个愚笨的老师,诅咒我这个不能拯救你的女武神,你憧憬错了人,我也只是个弱小的……凡人啊。”
温蒂却笑了,她如释重负的笑了,在这一刻她本可以选择疯狂,也可以选择歇斯底里,但那笑声中并没有疯魔,反而越发清澈:“你是对的,学院长……我没憧憬错人。”
若是要死去,死在这个人的手里,似乎也是一种救赎,因为她没有逃避啊,直至最后一刻也还在直面,明明这种罪责和愧疚足以压垮别人,但她小小的背影仍旧屹立于此,如此的坚毅且不动摇,明明她也承受着如此痛苦的精神折磨,却还要出言宽慰自己……和她相比较,自己真是弱小的无可附加啊。
“对不起。”德丽莎轻声道歉,可她没有移开目光,仿佛将罪与罚一同背负着,在神恩结界崩溃的同时,刺出了金色长矛,兵刃对准了女孩的心脏,被支配之键的长矛穿心而过,哪怕是律者也会死去。
嗤……温蒂已经闭上了眼,等待着迎接自己的死亡,这一刻她很安静,就连体内暴动的律者意志也没能夺走躯壳的控制权,仿佛已经放弃了生存的希望。
呼吸短暂,温蒂闭眸三息时间,她听见了破碎的声音,也听见了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刚刚一瞬间似乎发生了什么,可唯独没有等到想象中的终结,她睁开眼睛,恰巧眸子里望见一抹鲜红。
滴答……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膝盖上,温热的液体有些滚烫的温度。
少女错愕的抬起眸子,看见金色的长矛在半空被一只手紧握住,锋利的棱角划破了他的掌心。
温蒂望着黑甲褪去,她张了张口:“苏白……大叔……”
这一刻,大雨倾盆而落,无数雨点洒在了肩头后背,浸染着焦躁不安的大地。
德丽莎抿着嘴唇:“苏白,别阻止我……松手!”
青年反问:“让我亲眼看着你杀她?我叫你来,可不是为了这件事,你以为杀一个律者对我很难吗?”
德丽莎比苏白还要难过,所以她更加坚持:“温蒂已经不可能变回人类了,这和芽衣的情况不一样,一旦被崩坏意识所捕获,堕落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所以你要杀了她?”
“是!”
“非杀不可?”
“是!”
“可如果我不让呢!”
“即便是你,也不能阻止我!这是女武神的职责,我们别无选择!”
德丽莎以强势作答,她盯着苏白流血的手,停顿了一下,声音突然微弱下来,看上去如此的虚弱,轻声说:“够了吧,苏白,你已经尽力,我们都尽力,不要阻止我,请你让开吧……”
可苏白还是紧握着长矛,一动未动。
他侧过眼睛看向已经落下的另一位女武神:“你也这么想?”
幽兰黛尔默然,无声点头。
纵使身前之人是苏白,是她的恋人,唯独这点,她不能妥协。
女武神或许不能决定自己如何活着,但可以决定自己如何死去。
让温蒂死在这儿,至少保留了一份女武神该有的荣耀。
于是苏白将视线看向了温蒂:“你也这么认为吗?你也认为自己必须死在这儿?”
温蒂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生怕自己被那双眼睛中的某些光芒吸引住。
他在这里,明知不可为,却还是在袒护着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袒护自己。
即便知道自己引发了风暴,知道自己侵蚀率突破临界点,知道自己会化身律者,也还是选择了站在了所谓公正的另一面。
温蒂太清楚他只是想要拯救自己,别无他求。
只是这对自己而言,太过于奢侈了,实在是太过于……耀眼了。
自己没有这样的价值,一名已经废掉的女武神,有何存在的价值?力量、外貌还是这颗浑浊黯淡的灵魂?
她们说的都是对的,如果死在这里,至少保留了最后的尊严和体面,苟延残喘的活着,以律者之躯臣服于崩坏,是对过去自己的轻蔑,是一种可耻的逃避和堕落。
温蒂十指紧扣,捧在胸膛上方,虽没有回答,但如此默认。
苏白明白她也在求死。
苏白仰着面容,雨水洒落在他的眉宇之间。
他说:“原来你们都这么想……”
青年环视着三个女武神,发出由衷的质问:“你们……是傻的吗?”
没人回答,他也没有给予回答的机会,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声音回荡在雨水洒落的大地上。
“什么‘女武神’,什么‘职责’,什么‘尊严体面’,什么‘非死不可’,真是狗屁不通,对牛弹琴,鸡同鸭讲……我不明白你们满脑子的忠诚思想和牺牲精神是从哪个时代空运过来的,但!是!这些我都不在乎,因为跟我所想说的没有一丁点关系。”
“我看见的只有对‘同胞’的残害,为什么明明是同一类人,却要互相伤害,明明你们之间已经心意相通,却又不得不杀死另一者?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们将‘死亡’的概念已经看的如此淡薄了,生命在你们彼此的眼中就如此一文不值?”
幽兰黛尔将要开口,却被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