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老人摇头:“他们根本不知道,我虽然自称儒家人,但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打算将秘密传给下一代,这太痛苦了,太痛苦了……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做不了。”
“荒谬,荒谬至极的世界。”苏白握拳:“这已经不是文盲了……只是为什么到现在所有人都意识不到这一点?为什么没有往更深入方向思考?”
“因为没必要啊。”老人缓缓说道:“几百年过去了……世界一片和平,到处都是农田,不会因为旱涝而枯死的麦子,只要种下去劳作就有吃有喝,所有人也不会生病而死,都可以活到寿命结束的时候,都很富足,还需要别的什么吗?”
“等等?不会生病?种下去就能收获麦子?”苏白瞪眼:“这是什么鬼?”
“这就是事实,所有人都不会生病,虽然控制了人口,但食物从没有短缺过。”老人盘膝坐着,看着烛火:“谁都能吃饱喝暖,不会挨饿挨冻,生活在富足完美的世界了,没有更多的需求,也不必要承受更多的苦难,他们已经没什么需要战胜的。”
“嘶……”苏白倒吸一口凉气……欲望,欲望本身都被富足的生活所遮掩了,人类的进化源于对大自然的严苛环境的抗争,但如果自然环境已经改造到无比适合人类生存,文明的发展也会陷入停滞,那时候人类就会自动开始给自己制造敌人,就会掀起内乱。
他急忙追问:“那敌人呢?敌人也没有?”
“早在十几代人之前,世界只剩下唯一一个天子殿下了。”老人摇了摇头。
苏白沉默,开始分析之前的词汇。
小农经济,农耕文明,高度中央集权,安居一隅,闭关锁国……实际上也是闭关锁球了,因为已经实现彻底一统天下了,之后便是文化知识的垄断,极端的愚民主义政策,却又具备极强的实用科技技术,不论是这种小麦还是医疗技术都达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还有最后一个……
“你知道这些,是因为你是儒家弟子?”苏白继续问。
“儒家啊,其实只是从先辈那里听到了太多故事。”老人家缓缓道:“那群年轻人不知道,但我这个老家伙还是知道一些的,毕竟我是最后一个儒家弟子了,但我也不想继续往下传下去了……可我听到你一直在问,就知道你肯定是外来的,说不定是很远很远的其他地方,还有儒家文明的地方来的。”
“算是吧?我也是在儒家文化的熏陶下成长的。”苏白点了点头,儒家学说贯穿冲国历史两千年,影响之深远用文字也难以阐明。
这个异闻带恰恰扼杀了这一点,对儒家文化的完全扼杀,是对应着极端法家路线。
这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统治者心中的完美帝国……吧?
苏白突然很想见一见这个异闻带的天子陛下,对方不出意外就是这个异闻带的王,但皇帝是会死的,天子也会,除非这天子已经放弃做人了,和雷帝类似,融合成了神兽,或者干脆大唐克苏鲁外神降临……哎,为什么冲国的历史每一个朝代都是这么乱。
“公子,你如果是儒家人,应该识字吧。”老人家从衣服里拿出一本破旧的古籍,说是古籍,也只是几张脏兮兮且破旧的宣纸:“这里是儒家先辈们留下来的,但很久没人识的了,能不能跟我说说这里的文字都是些什么意思?可以念给我听听?我老头子这辈子也是个儒家人,想知道藏了一辈子,这个到底是什么……”
苏白望着他迫切的目光,接过纸张:“好,我念给你听。”
他的视线落在了纸张上,表情顿时微微变化,但他还是控制好了情绪,缓缓念道。
——秦历年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
——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处处志之……
这篇文章,许多人都听过甚至背诵过,只是源自东晋时代的著名文学家陶渊明的代表作《桃花源记》,它描述了一个外界人勿入了桃花源村的故事,像是传记,又像是幻想,描述了一个美好的乌托邦,这样的故事听上去只不过一场普通的梦境。
然而这篇桃花源记放在这个异闻带世界中,恰恰令苏白感到了一丝荒谬和讽刺。
这个异闻带的确是天下大同了,杜绝了纷争,杜绝了战争,杜绝了病患饥荒,一切看上去都是这么美好,人们热情好客,没有心机,淳朴务实,与这桃花源记中的描述如此相像,只是自己一个陌生人到来,都令他们欢喜非常,毫无顾忌的开怀大笑。
可……这正确吗?
不,太过于扭曲了。
这个世界是错误的,发展的方向过于扭曲,不论它看上去有多美好,在苏白眼中,这里都像是一片地狱,所有民众都是囚犯,被天子奴役在了乐土里,以至于这片乐土看上去都像是地狱绘卷,这可谓是极端至极的暴虐,到底是什么样的暴君才会这么做?
这样的异闻带……苏白第一次产生了想要剪定异闻带的冲动,明明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样的世界诞生,在什么样的世界长大,却对这种扼杀民智的制度有种骨子里的反叛和抗拒。
苏白给老人家细细说完了这篇文章的故事和内容,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明白,但对方似乎是很满意,待到已经来到深夜时分,灯油都快用尽后,他才微笑着坐起身来:“原来过去几代人想听到的是这样的故事,但是这又和我们的生活有什么不一样呢?”
他摇了摇头,在略显萧瑟的秋风里苦涩的说:“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但是公子你一定明白吧。”
他看着苏白手里的纸张,笑着说:“那这些纸张就送给你了,老头子我已经不需要了,反正不会再有下一位儒家人了,大家都生活在这片桃花源里,也挺好的。”
说完,老人家拿着油灯出了门,一步步的远去了,心愿得以完成,不知他的心情是解脱还是失望。
苏白坐在屋子里,望着手里的纸张,将它收入了随身空间里,正要发出一声叹息,突然间听闻了轰鸣声响,与其说是轰鸣声,不如说是空气震动的声音,并没有飞机引擎那么过分吵闹,但也有一定的音量,仿佛是什么东西突破了音障,正在朝着地面坠落。
他抬起头看向上空,只见一道闪光掠过天穹,数个立方米大小的物体的外壳和空气摩擦着产生了高温,外壳迸发出赤红色的流火,它仿佛一颗流星划破天穹,朝着大地坠落。
一户人家的窗户打开,某个青年擦了擦眼角:“天子大人的御赐?为什么这么晚要发送御赐?”
“……不对。”苏白的敏锐的察觉到了那箱子里似乎有什么活物,他低沉的说:“这不是什么御赐!”
话音刚落,距离大地还有大约五十米距离的集装箱里迸发出深绿色的刀光,剑光仿佛胡乱切割的激光,从内部将巨大的集装箱拆分成了许多块不规则物体,它猛然间爆裂开,碎片朝着四周坠落,有的落在了麦田里,有的落在了村落当中,燃烧的炙热碎片点燃了麦田,顿时掀起了一片火光。
在破碎的集装箱中,跃出一道残影,它在高速飞行的箱子里起跳,踏在了钢铁上借力飞跃,速度极快,即便起跳后,也还是朝着地面轰然坠落,整个村落中央的地面猛地凹陷,地面破开了十米之长的坑道,深度近乎三米,一片尘土飞扬之间,有某个巨大的身影立起。
依稀的月光和火光当中,非人之物站了起来,四足并立,六臂持剑,全身散发着战场的戾气,好似从血海中杀出来的一尊阿修罗,躯壳上布满了荆棘般的倒刺痕迹,体内发出铿锵有力的声响,仿佛是刚刚开启了引擎后正在上调着油门预热机体。
祂仰天咆哮,扬起了手臂,手臂握着剑刃,而剑刃的另一端挑起了一个年迈的躯壳。
怪物张开嘴,发出低沉且机械的嗓音,像是大开杀戮之前的宣告声。
“儒!当!灭!”
苏白凝视着剑锋上已经失去生气的最后一个儒生,缓缓紧握住拳头,视线看向了这头猛兽般的怪物。
铿锵声中,他握住霸王枪,目光冷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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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42967465)
ps:仔细研究了一下2.3的剧情,我想写的内容可能和原本的内容有不少改动了,难得的冲国异闻带,不进行一波补全和二创,实在是有点可惜,毕竟只有中国人才对自己的历史文化最为了解。
第四百零一章 不老不死始皇帝
这钢铁人偶的造型几乎扭曲,外表已经彻底不再是人形,四足六臂,下半身是马,上半身是六臂的怪物,手持六把刀剑,动作猛烈,只是轻轻挥动刀剑都会卷起狂风,一阵阵暴虐的杀气扩散开,这并不是人类,也不是幻想种,甚至不能算作是生物。
苏白没有去分析,但见到它的第一眼,就已经认出了这玩意是什么。
他没有时间去细细的品味技能卡中携带的记忆碎片,但当它出现的那一刻,写入轮回卡中的记忆已经涌现出来,苏白的眼前仿佛走马灯似的流淌过一连串的数据,成片成片的设计图纸,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这只人偶躯壳的羊毛上,纵使已经完全非人,但这的确是大秦仙术制作出的自律性人偶。
因为这玩意就是苏白亲手造的,这些知识和记忆隶属于人偶师职介的一部分,哪怕有所缺失,也立刻得到了补全,眼前的它分明就是最初仿照哪吒制作出来的成品人偶……
“会稽零式。”苏白眯起眼睛:“虽然手脚都变多了,外装也经过了改进,性能至少提升了一倍以上,但本质上没有什么变化……”
他这边思索着,而另一旁的机械人偶已经再度动弹起来,咆哮着大吼:“儒当灭!”
它将手中的兵刃对准了其他的村民,似乎是在判断着哪一个才是儒者。
在这个异闻带中,儒者即开化明智之人,这是被法令严令禁止的,因为该异闻带早已统一,没有天灾,亦没有强敌,十三世纪就完成了工业革命的帝国横扫了整个天下,一统世界,唯一的敌人就源自内部,即内乱……为了杜绝内乱,天子选择了极端的愚民政策,与文字有关的知识全部都被封锁收藏,不得给予民众,这的确从根本上杜绝了斗争的火种,但也令这个世界的文明陷入了停滞。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老人持有的‘桃花源记’会暴露,他刚刚学会了这篇文章,下一刻就成了冰冷的尸首,被挑在了刀尖上杀鸡儆猴,而动手的人偶……是苏白亲手打造出的人偶兵器。
这也太讽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