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晶宫主
“你过来！”
小乔用小手拽紧那少年的衣领就往旁边拉，那少年也不反抗，由着对方把自己拉到了主厅外的拐角处。这里是几间屋子的视线死角，只要人在房里就绝对看不见这里的情况。可这里实际上又靠主厅不远，以乔氏姐妹的能力还是能把厅中对话大致听清。
小乔带着孙殿刚刚站定，大乔也蹑手蹑脚的跟了过来。因为怕乔玄等人发现的关系，她们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不知就在大乔最后离开主厅门口时，正在里面无聊地听着乔玄和陆康扯皮的陆逊耳朵动了动，眼露好奇的向门口方向瞥了一眼。
“说吧，你到底是谁，怎么进来的，想要做什么？”
似乎觉得孙殿跑不掉了，小乔也松开了揪住他衣领的小手，然后语速极快地问了以上三个问题。虽说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能在这么快的语速下还保持悦耳的嗓音和清晰的吐字，这不得不说也是一种本事。
“我一个一个回答吧。”
那少年倒也老实，面对小乔故意做出的凶巴巴的表情，他摊摊手道：“本公子的来意其实很简单，就是在外面听见有人抚琴抚得好听，想要来见识一下到底是哪位高人而已。”
“……”乔家姐妹沉默不语，但脸上的神色却都缓和了些。
“第二个问题是怎么进来的对吧？这个更简单了，本公子其实敲过门的，只是你们都没反应，那本公子就要想啊‘明明之前都有人抚琴怎么现在就没人开门呢？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出于好心本公子就勉为其难翻墙进来看看，要是正好碰到什么仇家上门追杀之类的惨剧本公子也好帮衬一把。现在看来是本公子想多了，不过你们也不用谢我，所谓助人乃快乐之本，哪怕翻十次墙只要有一次能帮到需要帮助的人本公子也就满足了。”
“……原来是这样啊。”乔家姐妹的脸色更柔和了，小乔甚至来轻笑起来，道：“那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呢？”
“本公子姓孙名殿，听说过没？”孙殿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截了当的报出自己真名，然后观察着两女神色。可让他失望的是，眼前这两个清丽少女并没有露出预想中的惊讶好奇，反而相顾茫然。
“孙殿……哪里来的野小子，不会是假名吧？”小乔嘴里嘀咕着，然后把眼神投向了她的姐姐。
大乔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堵在这个拐角的出口防止孙殿逃跑，现在见妹妹看过来，她也苦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相较于孙坚的长子孙策孙伯符，孙权和孙殿就显得低调得多，如果不是特别关注的话，外人很少能只凭名字就把他们和孙坚联系到一起。而当日吴夫人来时也只和乔玄说想要替自己的长子和幼子提亲，并没有提及具体名字，因此就连乔玄都不知道那两个将要娶自己女儿的小子里除孙策外另一个家伙叫什么……
乔玄都不知道，乔家姐妹自然更不清楚。
虽说‘孙’这个姓氏在眼下这个情况多少有点敏感，可天下姓孙的何其多，总不能见到一个就怀疑是自己的未婚夫婿吧，因此两女也只是在心底稍稍闪过这个念头，随即就把它抛到一边去了。
“算了，不管真名假名都无所谓。”独自低头嘟囔了一会，小乔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她两步走到孙殿身前，脸上忽然泛起了迷人的笑意，然后以常人难以反应的速度再度揪住孙殿的衣领拽到自己面前，恶狠狠地道：“小子，你当本姑娘傻是吧？！满嘴胡扯没一句真话，你信不信本姑娘喊一声马上就会有无数悍卒冲进来把你抓进牢里？”
这倒真不是小乔吹牛，要知道陆家家主兼庐江太守陆康此刻正在府里，虽说有资格入府的只有他们三个，可外面必然还有不少护卫陆康的人马等候。如果小乔现在叫喊出来，不管孙殿是什么身份都逃不过一个私闯民宅的罪名，陆康让人抓他理所当然。
但孙殿还是觉得很委屈，他皱了皱眉辩驳道：“你怎么胡乱冤枉人，我最后那句明明就是真话。”
最后那句是真的，也就是说他名叫孙殿这件事是真的，可反过来也等于他承认了之前那两句都是鬼话，是在逗自己和姐姐玩呢。
小乔顿时被气笑了，她可爱地磨着牙齿逼近孙殿，用既富‘威慑力’的眼神盯视着他，冷哼道：“你还真把本姑娘当傻子耍啊！要知道就算本姑娘傻，但本姑娘的姐姐可不傻啊，是吧姐姐？”
说罢，小乔还讨好的侧头朝大乔笑了笑，让大乔一阵无语。
姑娘，你还真是有点傻……
孙殿怜悯的看着眼前元气十足的少女，心中暗叹我的小乔怎么可能是个傻萌。
第0144章 不嫁了！
就在乔家姐妹与拐角处‘审问’孙殿时，主厅内的气氛也渐渐凝肃起来。
陆康此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破坏孙家和乔家的婚事，可又不愿意做得太无礼受人口舌。好在乔玄没有和孙家签定文书是硬伤，他也因此有了借题发挥的理由。
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陆康对乔玄道：“乔公所言，康自然是相信的。可康如今好歹是一郡之主，若是乔公已于孙氏有了婚约文书，那康今日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以后也再不会提起此事。但现在乔公没有文书……这样的话，康心中实在不甘！”
陆康这话说得其实有道理，却也没有道理。
有道理的地方在于，当世婚约皆是以文书为定，有文书便是有婚约，没文书就是没婚约，这是那个时代法律所认可的事情。而乔玄所谓的口头协定其实并不为法律支持，只不过是他自己的做人标准罢了。
说白了，坚持这点只能证明乔玄人品好，其他什么也证明不了，就法律来看乔家就是还没有和孙家立下婚约，他陆家理应还有机会！
但是，他这话也是没道理的。因为就正常人看来，既然乔玄已经和孙氏有了协定，哪怕只是口头上的自己也没必要再强硬坚持，毕竟就算自己坚持，乔玄一样可以开口拒绝，到那时候反而会让自己更下不来台。
而陆康要的，就是让双方都下不来台！
身为陆家家主，多年来在庐江一地呼风唤雨，手中掌握的精兵虽然不多也有万余，哪曾被人接二连三的这么拒绝过？世家自有世家的傲气，虽然是自己作死把消息传播开来，可既然这件事已经弄得满城风雨，那哪怕是为了陆氏的脸面他也不能退缩。
更深一层的去想，一个蔡邕就已经够可怕的了，要是让乔玄再被孙家拉拢过去，孙氏对江东其他世族的依赖就会大大降低。那些蜂拥而来的寒门士子已经足够填补孙氏在文臣上的空缺，那时如果江东世族乖乖听话还好，一旦不听话孙氏就可以培养寒门士子中的佼佼者，由他们组建新势力集团逐渐取代江东本土世族，把整个偌大的江东彻底掌控到孙氏一族手里。
陆康是个是个标准的世家子弟，他一切行为都是为了家族的延续考虑。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他会毫不犹豫地放下权利，让陆氏族人全心辅佐孙氏。
可现在毕竟还没有到这一步！
且不说孙坚现在还屯兵长沙没有攻略江东，就算有朝一日他真的攻略江东了，只要自己能把乔玄这张牌握在手上，那就至少可以为陆氏争得一份话语权。虽然乔玄能起到的作用肯定不及蔡邕这么大，但从来没有君主会嫌自己手下的读书人多的。
一旦陆氏能成功迎娶乔玄的女儿，哪怕只有一个，那孙氏为了自己在儒林中的声望也不可能为会难陆氏，相反还要给他一些好处，这样一来陆氏至少可以在江东本土世族中保持优势，也有了进退的资本。
他现在把自己和乔玄都逼得没有退路，就是想看看这个素来以脾气倔强闻名的前三公，在已经落魄的情况下到底敢不敢强硬的拒绝自己，给他的家人带来不可测的风险！
沉默，让人压抑的沉默！
不仅陆绩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就连陆逊都不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转而变得面容严肃起来。
正在屋外拐角处‘审问’孙殿的乔家姐妹同时皱眉，都不再去管孙殿，而是各自施展身法踏地无声地重新回到主厅门前，蹲下身子透过木门上的细微缝隙往里看。
蓦地，两只手掌分别搭上了乔家姐妹的双肩，却是孙殿也凑了过来。因为好位置都被两个女孩占了，孙殿只能搭在她们肩上借力把头往上仰，然后用下巴抵在她们头顶上凑到门缝前，这才把里面的情况看了个清楚。
在被孙殿触碰到的一瞬间，乔家姐妹齐齐一颤，但却都没有作声。她们只是用牙咬着嘴唇强忍住想要回头抽孙殿一巴掌的冲动，然后还要忍受被孙殿下巴抵在头顶上的怪异感觉。
这个混蛋……
小乔心中大骂孙殿卑鄙无耻趁人之危，就连大乔眼中都浮现出了几许羞怒。可现在正是陆康以势压人的时候，她们都没空去计较孙殿的无礼，而是纷纷在脑中思考着该怎么提父亲解围。
乔玄的目光很是凝重，他沉默的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年轻了十岁，但也已经须发皆白的老者，忽然感到对方很是陌生。
说实话，他真的没想到在自己已经说出实情的情况下陆康还会穷追不舍，甚至在话语间隐隐透出威胁。也是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和这些人终究是不同的。哪怕当年在洛阳时两人曾秉烛夜谈引为知己，可在实际碰到问题时，他们处理问题的方式截然不同。
陆康是世家，而自己是寒门。
世家有底蕴，有底气，他们平日里看起来一副温厚宽容模样，但那不过是争取民心的手段，又或者是治理地方的方法。他们的一切外在表现都可能随着家族的需要而随时改变，或许陆康确实是个宽厚长者，但在面对家族需要的情况下，他一样会舍弃宽厚的外衣，而对自己这个昔日的前辈、恩人加以压迫。
而自己呢？
自己出身寒门，虽说当年在边关时也不乏狠辣手段，可那些都是自己的真性情，从来未曾改变过。长久以来，自己认为对的就是对的，自己认为错的就是错的，也从来没有想要为谁改变过。
现在，自己是否需要改变一次？
毫无疑问，哪怕自己今日拒绝陆康，对方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但却会把这件事记在心底。自己当然可以托庇于孙氏，可孙氏如日中天时或许还没什么，一旦他们有了不支倾向，这件事便有可能成为陆氏反戈一击的诱因，是一个不小的隐患。
而他即便把陆康强硬想要破坏孙乔两家联姻的事所给吴夫人听，孙家也不可能因此就对陆家大动干戈，因为这种事在世家之间实在太常见了，其余世家也不会允许孙家因为这种就向江东本土世族发起内斗。
有恃无恐所以才敢以势威逼老夫么？
陆季宁，你未免也太小看老夫了！
乔玄微微一笑，陆康顿觉不妙。就在两人都想开口时，房门处突然传来了响亮的撞击声，却是被人给一脚踹开了。
一个扎着马尾身穿素白小褂的清丽少女大踏步走进房间，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高声道：“爹爹，女儿不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