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晶宫主
清脆悦耳的玉珠落盘声本该极为动听，但混杂在那悠然的琴声里却是显得如此突兀。
琴声倏的一顿，然后继续响起。可没过多久，又是一声叮咚的错音在中间出现，这回那端庄少女终于忍不住了，她双手轻按琴弦让它稳定下来，然后看着对面的长腿少女道：“婉儿，你今日怎么如此不上心，竟会接连弹错几次！”
“啊，这个么……”长腿少女也就是乔婉眼珠子转了转，正想找理解辩解，却看见对面姐姐乔莹认真而严肃的面孔，顿时服软道：“小妹错了，还请姐姐责罚。”
“我责罚你做什么。”大乔好笑地看了妹妹一眼，道：“可明明是你提议要来弹琴取乐，现在却心不在焉。若是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姐姐虽然不会责罚你，但以后也别想姐姐再陪你合奏了！”
“别啊！”
小乔闻言顿时慌了神，她们住在这皖县已经有够无聊了，若是再无合奏之乐，那她姐姐大乔或许还无所谓，但她绝对要被闷死。犹豫再三，小乔只能实话实说，道：“姐姐，其实婉儿有些心事……”
“嗯？”
大乔惊讶的看着妹妹，只觉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在她的记忆里，自己妹妹从来都是上蹿下跳大大咧咧像只小猴子似的，虽然缺少了些女儿家的温婉风姿，但好处在于妹妹一直都很快乐，就算遇到麻烦和不开心一般也撑不过两天。可这一回她居然主动说自己又心事了，那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想到这里，大乔顿时认真起来，她关切的看着妹妹柔声道：“有什么心事不妨说给姐姐听听，或许姐姐也能给你出些主意。”
小乔一听这话来劲了，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把琵琶放在旁边木架上，然后迈开长腿两步跨到大乔身边重新坐好，搂着大乔的胳膊道：“姐姐，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感觉？就没有一点点的烦躁？惊慌？不甘心？”
大乔闻言呆了呆，然后很是迷惑的道：“听你这意思，你现在是很烦躁、惊慌和不甘心了？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你这小妮子也能有这么多古怪情绪？”
“联姻啊联姻！”小乔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姐姐，在她耳边急声道：“爹爹都把我们姐妹许配出去了，你就不好奇自己的夫婿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还有，万一是个丑八怪怎么办？又或者是个病秧子呢，姐姐你都不会担心的嘛？”
“哦，你是说这件事啊……”
大乔稍稍沉默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她抬起头看着屋外渐渐深沉的颜色，好半响后才悠然一叹，轻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往今来那么多女子都是这般出嫁，怎么到你这里就有了这么多疑惑呢？”
话虽如此，可从她那犹犹豫豫地语气中可以看出，其实对于这桩婚事她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想法。
小乔素来古灵精怪，自然能听出姐姐话语中的犹疑，顿时精神一振，捏起小拳头挥了挥道：“咱们和那些普通女子不一样啊！姐姐你不也说么，一般军中武将都不是我们姐妹的对手呢！”
噗嗤！
即便大乔此刻的心绪也有几分烦愁，可还是忍不住被妹妹逗笑出来。她眉眼弯弯笑得可爱，虽然少了几分刚才的端庄雅致，却多了些女儿家应有的娇媚，让小乔羡慕地道‘姐姐好漂亮’。
“你啊……”大乔伸出玉指点了妹妹的额头一下，忍着笑意嗔骂道：“武艺高强又如何，难道你还打算上阵杀敌，又或者是和你的未来夫君动武？”
“为何不能上阵杀敌，我听说南方有名女将名唤祝融，便是杀敌无数好厉害的……”小乔不服气的口中喃喃，但看姐姐拿眼瞪过来，她马上乖巧的赔笑闭上嘴巴。
大乔摇摇头，有些拿自己这个妹妹没办法，她无奈地道：“那是蛮夷，你怎么能像蛮夷去学？那日吴姨来时你们也见面了，以你的感觉，自己武艺比起吴姨如何？”
“暂且不如。”小乔摇摇头坦率道。
“那不就是了？以吴姨的武艺尚且在孙府中操持家务，更何况是你我？其实说到底，爹爹虽说曾位列三公，可如今毕竟已经没落了。而孙氏却俨然一地诸侯，爹爹会答应吴姨的提亲，更多的便是为你我姐妹考虑，我们不该负了爹爹一番苦心。”
大乔这番话在情在理，让小乔无言以对。
小乔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道：“其实小妹也不是反对这门婚事，只是不甘心连对方的面都没见过就……而且最重要的是，虽说已经定了亲事，但姐姐和我各自的夫婿到底是谁却还没有决定，这算什么事儿啊！”
这确实很古怪，哪怕大乔想要安慰妹妹，此刻也找不到合适的先例来使用，乃至于她自己都有些怨尤。
从来没听说过会有亲事订完了夫婿人选却没决定的道理。虽说人选只有孙家的长子和幼子这两个，但具体谁和谁配对总该有个说法吧，这般浑浑噩噩算什么？
突兀的，大乔心中对自己那个还不知道是谁的夫婿起了丝怨尤。
第0139章 陆康又提亲，乔玄的为难
姐妹两人相顾沉默了会，却都是苦笑摇头，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节奏匀称的叩门声。
“又是那个老家伙来了，爹爹都已经回绝他几次，怎么还不死心？！”小乔只听声音就知道来的是谁，顿时皱了皱眉，显得很是不耐。
大乔却柔和一笑，道：“人家毕竟是一郡之长，若是被爹爹知道你这么胡言乱语，怕是又少不了一顿责罚。罢了，既然有客至，我们便先回屋吧。”
此前乔家姐妹都是在小院中直接铺了一块洁布席地而坐，现在有客登门她们身为女眷就不再适合抛头露面，各自抱着各自的乐器转回闺房。
一名容颜苍老的老仆这时也因听见敲门声而从里屋走出，见两位小姐正要回去便匆忙行礼，然后急急地跑去帮客人开门，却是连庭院里铺在地上的麻布都来不及收拾。
吱呀一声院门打开，门外是一老二小三名男子。
因为那为首的老人在几日里常来的关系，乔府老仆见到他也不奇怪，只是不卑不亢地道：“陆府君又来找我家老爷？”
“不错！”
陆康是个容貌端正，气质温厚的长者，哪怕是面对乔山这样的普通仆役也没有丝毫倨傲之色，温和地道：“还请代为通传一声，便说康又来叨扰了。”
“不敢，老爷已经知道陆府君前来拜访，就请陆府君随老奴进府去见老爷吧。”乔山拱手一礼，然后转身便在前引路，也不不去问那两个跟来的年轻公子到底是谁。
陆康脚步沉稳的跟在乔山身后，他后面那两个年轻人里年纪稍小的那一个一脸紧张地赶忙跟上，而另一人则满脸无所谓的模样，背着双手悠然自得的走在最后，还有兴致瞥一眼那兀自铺在地上没人收拾的麻布。
乔玄如今租住的这栋院落实在太小了，统共加起来也不过五间房。而这五间房里，正中对门处最大的那间屋子是作为会客厅使用，左侧两间房一间是乔玄自用，一间则是给乔山和他的老妻、也就是乔府厨娘使用。
至于右侧紧挨着的两间，那便是乔家姐妹的闺房，此刻正有一双眼睛透过木门上的缝隙向外偷看。
大乔神情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只觉她如今撅着屁股趴在门缝上的模样真是把女儿家的仪态丢了精光。不过还好的是妹妹尚有分寸，也就是在自己面前会放肆些，在其他人面前哪怕是爹爹乔玄那儿也都是一副大家闺秀的乖巧模样，不然的话，以爹爹的性子把她打死都有可能。
看了一会，见陆康带着两个年轻人都进主厅和乔玄会面去了，小乔才一蹦一跳的跳回床上坐着，搂着大乔的胳膊道：“姐姐，今天那老东西多带了两个小东西来，小妹估计就是他说的那两人。”
“什么老东西小东西的，真是口没遮拦。”大乔习惯性的斥责一句，但也知道妹妹听不进去，便不再提这茬，转而疑惑道：“奇怪……爹爹已经回绝得这么明显，陆府君怎么还会把他们带来自讨没趣？而且以陆氏在江东的如日中天，想和他们家攀亲的豪门女子数不胜数，他们又何必盯着你我姐妹不放……这事实在奇怪。”
相较于大乔的苦思不得其解，小乔却显得很是理所当然。
她骄傲的一扬脖子，哼道：“那还用说么？当然是看中姐姐和本姑娘的美貌了呗！哼，男人嘛，不就是那么回事儿！”
从她一个不满十五岁的闺中少女嘴里说出‘男人如何如何’这样的话，不管怎么听都让人觉得很怪异。更何况自己夸自己美貌也不是女儿家应有的举动。但大乔现在也找不到其他理由来解释陆康的举动，只能暂且认同妹妹的观点。
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小乔突然一把抓住姐姐的手，眼泛狡黠地道：“姐姐，不如我们去听听他们都谈了些什么？”
“不行！”大乔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还面容严厉的警告妹妹道：“你就老实呆在姐姐身边，可别想偷偷溜过去。我们乔家素来以书礼传家，要是被人发现偷听客人讲话，那爹爹的颜面岂不是丢尽了？”
“发现了才丢脸，没发现怎么会丢脸……”小乔嘴里嘟囔着，见姐姐丝毫没有松口意思反而还紧拽着自己不放，她撇了撇嘴，又道：“难道姐姐就不担心？要知道那老家伙现在可是庐江太守，若是他以势压人威逼爹爹把我们嫁给他子侄怎么办？咱们现在可没有过硬的凭证去回绝他们！”
大乔闻言皱眉，心知这确实是个问题。
古代提亲其实是后世相亲和求婚的结合体。男方长辈慕名而来想要求取女方家的女子回家为媳，此前因为双方大多都没有见过面，所以从这点来说和相亲是一致的，只不过相亲的双方换成了由各自长辈代表。
但是它的意义又不同于相亲，一旦成功几乎没有反悔分手的可能，也就是说等同于第一次相亲就马上求婚。这种做法在后世属于要被女孩子直接甩耳光的类型，但在这个时代尤其是豪门世族间却很寻常。
这样一来问题就来了！
豪门世族都是要脸面的，除非是某些不自量力的类型，不然的话别人既然提亲到门上，肯定都对双方的家世、女方品性有了综合考量，至少认为自家子侄是配得上对方的才会去提亲。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女方长辈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虽说他一样可以强硬拒绝，但那时候就等于是撕破脸，两家就此结怨是必然的结局。
如果时间早个十年，乔玄压根就不怂陆康。管你什么江东四姓不江东四姓，老子不愿嫁女儿就是不嫁，任你说破嘴也没用。可如今不同了，乔氏已经没落，陆氏却如日中天，且陆康正好是庐江太守，说起来乔玄现在还是陆康治下子民。如果乔玄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以他往日的资历声望以及在儒林中名声，陆康肯定不会多说什么扭头就走，以后再见面还是好朋友。
可问题就在于，乔玄现在还真的很难给出解释！
第0140章 小乔撺嗦，大乔偷听
其实这种情况想要解决说简单也很简单，只需要乔玄明白无误的告诉陆康乔氏姐妹已经和孙氏定下姻亲，那哪怕陆康心中再是惋惜，为了脸面他也不可能再继续纠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