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晶宫主
日头渐渐抬高，浓郁的暑气慢慢弥散开来。就在孙殿逐渐有些不耐时，蔡府的大门突然嘎吱一声大开，一个须发皆白的魁梧老者鞋也不穿、只着一双布袜从里面跑了出来。
他的神情焦急，还没跑出门就开始四处打量，直到看见站在门外树荫下的孙殿和貂蝉，那老人脸上才露出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他快步走到孙殿跟前，以文人之间的礼节作揖道：“可是这位公子要拜访……要来与老夫论道？”
老人原本想说拜访，可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连忙换了一个词。
“不错，正是在下！”
孙殿老神在在，同样作揖还了一礼。全然不管旁边的貂蝉已经把小嘴张成可爱的O型，此刻正用震惊而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第0074章 投其所好，蔡邕的赏识
蔡邕乃东汉末年声名最著的大儒，可以说是天下所有知识分子共同崇敬的人物。
曾有人评价蔡邕为旷世逸才，只因他不仅文学水平高，且精通各种杂艺，于天文、数术、音乐、岐黄等道上都有涉猎。而其为人又多风骨，是以哪怕是董卓也不敢对他如对待其余不肯顺从的人那般严苛，只是让李儒派人把蔡邕家眷‘请’上洛阳，想要让蔡邕帮他做事。
蔡邕此前并没有太多可以伸展的机会，因此心中对为官治国其实是渴望的。
在被董卓强请上京后，他除了一开始有些闹别扭，之后也逐渐用心尽力，也曾在一些看不过眼的地方与董卓据理力争。可无奈董卓的霸道脾性早已养成，根本不容别人来否定他的看法，这让蔡邕心中多少有些失望。
但不管官当的怎么样，面子上蔡邕却是各方都要敬重的人物。不说别人，就是董卓麾下最受信任的女婿李儒，在见了蔡邕时也都是率先行礼，而蔡邕只需要浅回一礼即可，这就是蔡邕身为当代万儒之首所能享受的待遇。
而现在，这位在面对董卓时都不曾主动行礼的大儒却先向孙殿这个怎么看都不过十多岁的娃娃行了礼。不说貂蝉在一旁震惊的小嘴溜圆，就连服侍蔡邕多年、也养成了几分气定神闲功夫的蔡府老仆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此前他将孙殿的‘礼物’奉与蔡邕，一开始还被被打扰了读书的蔡邕不悦的训斥了两句。但在蔡邕貌似随意地翻看那卷纸册后，情况就不同了。
原本的随意逐渐转为惊讶，然后是凝重，最后则是狂喜。看得入迷的蔡邕根本忘记了外界的一切，只是一页一页自顾自翻看书册。一旁的老仆虽然想提醒他还有客人在外面等着，但连叫了两声蔡邕却根本没有反应。
知道老爷在看书时一向如此，那老仆也只能无奈的等着。好在那卷书册并不厚，不过半个时辰功夫，蔡邕再次向下翻了一页后却翻了个空，竟是已经被他看完了。
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巴，蔡邕面上现出一种仿佛尝到什么珍馐美味般的满足感。他微微撑了撑骨，见老仆还在一旁候着，不由疑惑道：“还有何事？”
“……”老仆无语，只能默默把孙殿主仆求见的情况再说一遍，这下蔡邕才想起来还有这么回事。
“怎的不早说，如此怠慢了贵客！”
一想到方才小册里那些明显缺了一部分的史料，蔡邕大急，情急之下连鞋子也来不及穿就这么跑了出去，直到看到孙殿二人还没走这才放下心来。
“来来，小友且随老夫进屋，老夫恰好有不少问题想要请教。陈伯，你去吩咐厨下炒两个好菜，再蒸上一条鱼，今日老夫要好生招待小友一番。”
蔡邕表现得极其热情，热情到貂蝉都开始怀疑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那个传闻中对谁都恬淡怡然的蔡伯喈蔡中郎。
孙殿则对蔡邕的热情毫不意外，他深知蔡邕此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投其所好之下被他奉为上宾正是理所当然。因此也不推却，以一种谦逊却不显得卑微的姿态和蔡邕把臂进了宅邸。
貂蝉这时才回过神，连忙跟上。至于那被称作陈伯的老仆则早一步回府，通知厨房今天加菜去了。
在入府后蔡邕明显犹豫了一下，他看了随侍在孙殿身后的貂蝉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径直把两人带到了他平日自己读书时专用的书房里。
蔡邕家的书房可不是一般地方，自被董卓‘请’上洛阳开始，还没有任何外人能踏进蔡府书房一步。哪怕是李儒来拜见也只得蔡邕在偏堂招待。此番竟然带着孙殿两人去书房，要是被那些文人墨客知道，只此一项就足以为孙殿引来数不清的嫉恨。
而且，进入蔡邕书房并不是只有面子上的好处！
蔡邕是这个时代最大的藏书家，他的书房里就有他多年来苦心收集的各类书籍上万卷，其中不乏历代珍本、孤本和名家手稿。
汉末的读书人都知道，得到蔡邕邀请进入他书房的人等同于得到了蔡邕准许他随意翻阅那些书籍的允诺。这可不是面子上的问题，而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读书人读书人，如果没有书读那还叫什么读书人？
换句话说，能有数之不尽的古籍可以阅览的读书人，将来的成就纵使不如蔡邕，至少也要远远超过一般人，成为当世大儒也不是空想。
可惜，这种名利双收的好事自从蔡邕丧妻后就再也没有谁得到过。而今天在这个风雨飘摇的长安城里，却有一个年不满十岁的男孩享受到了这种待遇，只是现在还没有其他人知道。
蔡邕的书房有个规矩不许进水，因此在请孙殿和貂蝉于客座坐好后，蔡邕并没有让人奉上茶水，而是迫不及待的取过那本被他小心放置在案头的薄册，赞叹道：“小友年纪虽小，可单论行书一道却已达化境，几可开宗立派，实在令老夫感佩不已！”
“蔡大人过奖。行书一道永无止境，在下也只是比别人先行了半步，要说化境还远远不够。倒是蔡大人的隶书誉满天下，独创飞白更是如神来之笔灵气天成，便是在下也曾临摹过，这才是我辈楷模。”
孙殿谦逊一笑，然后狠狠拍了蔡邕几下马屁。
蔡邕抚须而笑，面上虽然没有太多喜悦，但心里其实很高兴。
若是旁人这么夸他，他也不过一笑置之，不会太当回事。可他现在已经认定孙殿是少有的少年才俊，那感觉当然不同。
不说其他，就在刚才入府途中他已经得知，那用来撰写小册的奇异字体就是眼前少年独创。而那字体虽有些不合规矩，初看时只觉太‘瘦’，细观后却能发现其‘至瘦而不失其肉’，有种天骨遒美，逸趣霭然的独特美感。
即便以蔡邕在行书一道上的苛刻眼光来看，孙殿这种字体也丝毫不逊于自己引以为豪的‘飞白书’，乃是不可多得的传世之作。
第0075章 孙殿的图穷匕见
被蔡邕连连夸赞，孙殿面上谦逊，心里多少也有些得意。
他前世是惊天大盗，于伪装、潜行、反侦察和造假等方面有极高造诣。而因为个人喜好的关系，他对与华夏古文化相关的东西尤为上心，于书画之道上很是下了一番功夫。由他临摹出的字画真假难辨，哪怕是专业人士也只能从画布或纸张上来检测真伪。
而在诸多书体中，他最为擅长的就是瘦金体。他曾临摹过宋徽宗的《神霄玉清万寿宫诏》，并以此换出被珍藏在卢浮宫内的徽宗真迹，对方只怕到现在都还没发现这件藏品已经被掉包了。
宋徽宗虽然做皇帝不行，但他在艺术上的天赋确实出类拔萃。他创作的瘦金体糅合各家之长又独具匠心，在后世被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蔡邕身为一代书法大家自然能看懂这里面的价值，也难怪他会对孙殿另眼相看。
其实，早在大半年前孙殿就开始为今天的见面做准备。他故意用有别于现在的字体来书写文字，就是为了在第一时间博取蔡邕的好感，以便他能顺利接触到这蔡府里的某个人。
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瘦金体只能算引玉之‘砖’，真正的重头戏还是那本小册里的内容。
果然，蔡邕虽然对孙殿的书法造诣很是赞赏，可他现在真正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打开手中薄薄的小册，蔡邕迫不及待的道：“小友，你这薄册中所记人事颇多。其中有些老夫曾听闻过，有些则闻所未闻，不知是真是假？”
“这个么……在下也只是闲时翻阅族中宗卷偶然看见，想着对蔡大人可能有用便来献上，至于真假在下确实不清楚。”孙殿淡淡笑着，对蔡邕的问题并没有直接回答。
“哦……”
蔡邕顿时面露失望之色，但他还是不死心，追问道：“老夫冒昧问一句，不知小友的宗族是……”
“江东，孙氏！”
孙殿毫不隐瞒的报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让静侍一旁的貂蝉有些惊讶的看了过来。
蔡邕魁梧的身躯一颤，先是有些震惊，但旋即就恍然大悟般拍了下额头，摸着手中的小册喜道：“那便不会错了，是真的！这些必然是真的！”
他拽着小册喜不自胜，竟是对孙殿刚才言语中透露出的另外一个信息毫不在意。
孙殿微微一笑，心道果然如此！
这无双世界虽然在许多方面和真实历史并不相同，但人物性格、喜好却大多有迹可循。
在孙殿的记忆里，蔡邕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续写汉史，以此为大汉从开国之初到现在的历史做出准确考定。
因为年纪越来越大的关系，原本的愿望已经渐渐转化为执念，甚至于历史上他在得罪王允后，宁愿接受截断双脚的酷刑来保全性命，就算苟延残喘也要把汉史编撰下去。
遗憾的是，王允因为怕他在史书中丑化自己而坚持把他斩了，以致他到死都没能实现自己的宏愿。
现在的蔡邕还不清楚自己的结局，但他在编撰汉史的过程中确实遇到了问题，那就是史料不够！
所谓史料，就是历史上真实的人物、事件，编史人会通过多方考证来证实史料中人物对后世的影响，并对他们做出准确评定。在这其中，史料的真实性就尤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