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晶宫主
“是为了孙殿！”尚公双目一凌，直言不讳地道：“孙殿此人老朽原本也是喜爱的，可如今看来他已经开始动摇我东溟派根基，这就让老朽不得不出面和夫人说道说道。”
为了孙殿？
这话一出，舱中三个女人的脸色都是沉了下来。尚明等人正因为尚公方才的话而觉得尴尬没有看见，但尚公却是把周围动静都看在眼底，心中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想了想，尚公拱拱手道：“夫人容禀！想我东溟派久驻琉球，派中弟子素来分为单、尚两系，其中尤以单系为尊。夫人当年远赴琉球偶遇老宗主，因得老宗主喜爱而改姓入派，此后传位得东溟上下奉为宗主，如此也算名正言顺！”
“派中总有人说不该由单系一脉常年掌权，可老朽却觉得现在这般也没什么不好。所谓男尊女卑也好，女尊男卑也罢，只要我东溟上下一力同心，那不管怎样都是在为东溟出力，又何必计较谁当那宗主？”
听见尚公这么说，尚明等人眼中微微有些不满，但却没敢表现出来。
第0456章 公子回船
是人都会有权力欲，东溟派素来女尊男卑，这点在琉球或许还能习惯，但随着几次来到中原贸易，眼看着中原大地都是男人做主，东溟派内的尚系弟子又岂会没有半点想法？
尚明等人私下妄议的时候也层幻想过以后由自己当家作主的美日子，但那毕竟只是幻想，并没有付诸于行动。可如今被尚公拿到明面上一说，东溟夫人只要不傻就一定会有防备，甚至逐渐疏远乃至给尚明等人一些小鞋穿都很有可能，这对尚明等人而言岂不冤枉？
相较于尚明等人的敢怒不敢言，单美仙却是觉得有些疑惑。
对于东溟派内部的情况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尚系和单系之间的斗争也不是第一天才出现，只不过此前都被历任宗主和尚系长老很好的维持在一个平衡点，这才始终没出乱子。
单美仙和尚公原本也是这般合作，一直以来就此事上配合默契，但现在尚公突然把这件事放到台面上，到底是有什么用意……
尚公对舱中众人各异的神色毫不在乎，只是自顾自说道：“老朽不在乎是谁做这宗主，夫人这些年来竭心尽力为了东溟派操劳，老朽看在眼里，也愿意舍身相助。派中如果有哪个小子有多余的想法，都不必夫人动手，老朽一掌便打杀了他！”
“尚公说这些到底何意？”单美仙秀眉微蹙道。
“老朽的意思是……”尚公凝视了单美仙一眼，道：“短短三年，夫人，你不觉得你已经变了许多么？”
“尚公慎言！”单美仙脸色一沉，不悦道：“本座若有变化，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尚公身为尚系长老，如此妄言恐怕不妥！”
“是不是妄言，夫人其实最清楚。”尚公还是用他那副嘶哑地嗓子不紧不慢地道：“三年前的夫人苦心劳力，一切都是为了东溟派着想。不论收拢人才精炼铁艺，又或通中原开发商路，便是历代宗主中也找不出几人能和夫人媲美。”
“可自从将孙殿救上船后，夫人都做了些什么？”
“长白千年参价比万金，夫人毫不犹豫便买下十株给孙殿泡茶喝；北寒白玉床世间难求，夫人用马刀三千柄托人寻来一张，只是为了让孙殿睡得舒服些；东海紫金莲我们派中倒是有些存货，但也被夫人统统拿来给孙殿熬制丹药……”
一桩桩一件件，听得尚明等人不住点头，而单美仙母女和单如茵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终于，单美仙一拍面前桌案呵道：“那是因为殿儿身上有伤！本座既然认下他做义子，难道要对他的伤势视而不见吗？”
“治伤自然不错，可夫人扪心自问，若换一个人受此重伤，夫人也会这般尽心么？”尚公语气淡淡，道：“当然，是人皆有好恶，夫人对孙殿另眼相看原也无妨！但夫人却不该用东溟派诸多财货去换取那些灵药，仅此三年，我东溟上次收取的账款就有三成耗费在了孙殿身上，如此难道还不足以让夫人反思？”
东溟派是一个门派，并非某一人的所有物。即便是东溟夫人这等宗主，在理论上也没有权力调取过多的资源为单独一人服务。更何况孙殿没有改尚姓就不是东溟弟子，他虽然得单美仙收做义子，可单美仙耗费巨资为他治伤却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要知道就算是单美仙，当初入宗的时候也是改了姓的！
对于尚公的指责，单美仙有心反驳却无言以对。
还是单婉晶年轻气盛不买账，直接气呼呼地道：“娘亲这些年主掌东溟，哪年的交易额不是较之前增长五成？现在拿出三成来为哥哥治伤又怎么了？你们这些人，娘亲赚钱的时候不见你们夸她好，现在倒来唧唧歪歪，也太不讲道理！”
“婉晶，不可没大没小！”单美仙轻飘飘地责备了一句，随即就看向尚公道：“那尚公的意思是要如何？莫非是要本座陪出那三成的银钱么？”
“夫人这就是寒碜老朽了！”
尚公摇摇头，轻声道：“银钱身外物，花也就花了。只是那孙殿对夫人影响太大，同为男儿身，夫人对孙殿予取予求，而其他弟子却要低其一等，长此以往必然会有尚姓弟子觉得不公，此为取祸之道！以老朽拙见，要么让孙殿改作尚姓，从此一视同仁，要么就让孙殿下船离去，这三年里的支出便算我们东溟派行件善事，也就不追究了！”
什么！要孙殿离开？！
单婉晶闻言倏的色变，而单美仙这回也忍不住了，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舱外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声。
“真有意思，刚回来就听见有人说要赶本公子走，这岂不是要让本公子在乖奴面前丢脸？”
“孙殿？！”
尚明一见到那负着双手施施然走进来的少年身影，胸口就只觉阵阵疼痛。但想到今日有尚公在旁撑腰，尚明又硬气起来，道：“既然你恰好回来，那尚公方才说的话想必你也听清楚了。要么改做尚姓从此和我们一般身份，要么就下船离去，总之莫要再在东溟派中摆出公子身份！”
“本公子的身份不是靠摆来的。”孙殿瞥了尚明一眼，突然回首对舱外道：“罗刹奴，你去告诉他，本公子的身份是怎么来的？”
“是！”一道低沉悦耳的女声从舱外响起。
耳边听着衣袂飘拂声，尚明只觉眼前一花，便有一柄清亮如水的长剑横斜在自己肩头，那锋芒的寒气丝丝渗入皮肤，以致尚明的脖子上瞬间出现一小片疙瘩。
“孙殿，你放肆了！”
尚公的脸第一次沉了下来，他没有去管尚明，反而聚指成爪向孙殿肩头狠狠抓去！
第0457章 小惩大诫
为了体现对单美仙这位东溟派宗主的尊敬，尚明等人进舱后都是站在靠门位置，并不敢离东溟夫人太近，这点连尚公也不例外。
孙殿此番踏入舱中，尚公与他离得极尽，骤然出手便是以单美仙的武功都来不及反应，惊呼一声再想出手却已经晚了。
尚公此人资质其实一般，但其精修七十年的内力却深厚非常，可以说完全是靠时间打磨出的一流高手。而这七十年中东溟派于琉球逐渐壮大，期间所遭遇的敌对和伏杀也多不胜数，尚公每逢战事必亲自出手，因此实战经验极其丰富，这一抓之下迅如雷霆不说，爪风还隐隐将孙殿周身五处大穴笼罩在内，可以说已经把孙殿的退路完全堵死。
这一爪正奇兼备、既稳且急，可以说尚公本人也非常满意，自认孙殿绝对没有逃脱的可能。只是孙殿完全是个‘不懂武功’的普通人，尚公用这般凌厉招式去对付他多少有些惭愧，总觉得自己有以大欺小之嫌。
正这样想着，眼角处突然闪过一道金光，与此同时一股锋锐莫名却又浩荡威严的气势从孙殿身上涌现出来。几乎是瞬间尚公心底就生出了极度危险的警号，多年来培养出的临战本能让他想也不想就抽身后退。
就在尚公足尖顿地借力飞退的时候，孙殿泛着金芒的右掌也在尚公胸前堪堪划过，那金芒一闪即逝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可尚公却丝毫不敢大意。他轻轻飘退几步，紧盯着孙殿的右掌看了好一会，突然闷哼一声捂住胸口，一张老脸上也露出痛楚神色。
“这是……什么武功？”尚公咬牙忍痛道。
只见这老头原本的宽袍长襟彻底撕裂开来，胸口处多了一道尺长的剑痕，将伤口周围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色。因为伤口太过平滑的关系，导致尚公即便用手按住也难以阻止鲜血的流出。只是眨眼功夫他脚下就积起一小摊血池，一张老脸也因此变得苍白起来。
尚公此人对东溟派忠心耿耿，且这些年辅佐单美仙也都尽心竭力。尽管他今日出言无状甚至还妄图驱逐孙殿下船，但归根结底他倒真没有存私心，只是担忧孙殿的存在会让东溟派维持上百年的平衡被打破，这才犯颜直谏，和尚明等人有本质上的不同。
单美仙虽然恼恨尚公想要赶孙殿走，却从没想过要就此杀他。此刻孙殿用不知名的手段重伤尚公，单美仙先是为孙殿的安然无恙感到欣喜，随即就开始头痛要怎么为今日之事善后。
当然，最重要的是先替尚公把血止住，不然按那个流法只怕不用盏茶功夫这老头就得血尽人亡……
单美仙心里正想着，却见孙殿手中突然多出一个羊脂玉瓶，然后手一抖向尚公抛了过去。
“涂在伤口，半炷香见效！”
孙殿语气平淡，却是没有回答尚公之前的问题。而在说完这句话后孙殿便转身向尚明处走去，只留下尚公捏着玉瓶一脸复杂地站在那里。
“尚明，你现在觉得本公子有没有资格留在船上？”孙殿笑眯眯的看着尚明，后者却因为孙殿的不断靠近而脸色惨白。
在听见孙殿挪揄地调侃后，尚明眼中有羞愤光芒一闪而逝，但他马上就想起了刚才孙殿随手一挥便重创尚公的惊人战绩。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理智心态，尚明低着脑袋，道：“公子说笑了……方才是尚明不知好歹的胡言乱语，还请公子大人大量，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嘛，照你这么说，要是本公子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那就成小人了？”孙殿咂咂嘴语气不满地道。
尚明正因为孙殿的话而微生惶恐，却见孙殿又突然笑了，还探手拍了拍尚明的肩膀，道：“不过算了！就像你说的，本公子是何等人物，怎么能和你这样的下人一般见识，你说是不是？”
“公子说得是！说得是！”
尚明连连点头，心中却是为孙殿如此贬低自己而暗恨不已。只是现在自己脖子上还架着一把长剑，纵使再怒也不敢多言。不过孙殿如此轻易的就放过自己倒是让尚明有些意外，在讥笑孙殿江湖阅历太浅的同时也是暗暗发狠，心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这梁子既然结下，早晚有一天要让孙殿加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