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晶宫主
话是这么说，但赵云眼中还是有些感伤。毕竟幽冀是他的故乡和成长的地方，如今即将被大战波及，换谁心情都不会好。
对此孙殿也没什么好的劝解方法，反而是那圆桌上的第三人出言笑道：“赵将军何必多虑？曹袁一战既然不可避免，那就让他们战便是。而此战无论谁胜谁负，都必然会有大批流民因此南下，届时有三公子收纳这些流民，赵将军还怕他们不得善待么？”
赵云一想确实是这个理，毕竟他对水晶城百姓的生活水准还是有数的，而孙殿对待那些流民的做法他也看在眼里，心中一松之下顿时展颜道：“说的也是！还是先生看得明白，赵某却是钻牛角尖了！”
那第三人微微一笑，端起酒杯自饮了一杯，心中却是有一句话没说出来：
孙殿会善待这批流民不假，但得了这样一大批包含了青壮的流民，水晶城正式崛起也就只在弹指间。届时招募兵员组练新军便成了理所当然之事，往后的水晶城是否还能如现在这般安逸，那就难说得很了。
虽然面上劝解着赵云，但他自己其实也有心事，且恰恰与曹袁之战有关，此时听见赵云和孙殿交谈北方局势心中不免有些烦躁，就拾起银壶一杯杯往自己面前的小盅里倒酒。到后来觉得这样不过瘾，便索性将那壶口凑到嘴边直接豪饮起来，配合他那俊朗的面容和身上一袭玄黑文士袍，倒是有一种率性才子狂放不羁的洒脱美感。
孙殿和赵云自然看见了那第三人的异常，赵云苦笑不语，孙殿却是眼神微闪，突然举起面前的酒盅道：“奉孝今日好酒兴，本公子便陪你多饮一杯！只是魅娘前日给你诊治时还特意关照过让你少饮多食，你我饮完这一杯就作罢如何？”
“一杯怎够？若无酒活着也是无趣，且饮完此壶再说！”黑袍文士正是郭嘉，此刻这本应在曹操帐下的大谋神态狂放，他抬手一点圆桌上的另一支银壶，还未真正触及那银壶便已经笔直朝孙殿飞去，被孙殿一把攥住稳稳捏在掌心。
“好！就陪你饮完这一壶，记得说话算话！”
说完这句两人都不再多言，只是就着壶口豪饮起来。不多时银壶中便空空如也。两人都是重重一声把银壶顿在桌上，互相看了一眼，突然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三公子啊三公子，君须于某何其言也！”郭嘉笑着笑着，却是连眼泪都笑出来了，他也不去擦拭，只是伸指点着孙殿道：“说君礼贤下士吧，君却对郭某公然掳掠……可说君霸道专横吧，君又不曾逼迫郭某为你效力，甚至还请名医为郭某医治顽疾。如今却是连郭某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三公子可有以教我？”
“这有什么难的？奉孝感怀本公子恩德，由此加入水晶城全心辅佐本公子不就成了？往后你我即使君臣又是兄弟，岂不是成就了一段佳话？”孙殿大手一挥，说出的话却是完全忽略了对方那‘公然掳掠’的前半句，而只从后半句考虑。
“难也……难也……”
对于孙殿的言论，郭嘉苦笑摇头。
良久，他突然抬头看着天上明月，眼中露出回忆神色道：“某生于颍川，自幼便富有才名，为人多少有些自得，总以为以某之才学在当天世上纵然不算绝顶，但能胜过某的也不应超过五指之数。”
不不不，你太谦虚了！你就是天下间最绝顶的那一簇人，根本不用‘以为’。
孙殿心中吐槽，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听郭嘉追忆。说起来这还是郭嘉头一回在他面前回忆过去，应该是个不错的开端吧？
“彼时某自负才学，又遇见到天下即将大乱，便于弱冠后隐居匿藏，只与当世英结交。虽说期间曾去冀州见过袁本初，然一见之下甚为失望，由此便赋闲了六年……”
第0327章 仁德无双三公子
“于此六年间，某之好友纷纷入仕，唯某依然坐读家中。岂知忽有一日祸从天上来，具体事情某就不多言了，但若不是有一旧交好友出手相助，三公子今日是定然见不到郭嘉的！”
“那人是谁？”孙殿沉声问道。
“荀彧，荀文若！”
郭嘉瞥了孙殿一眼，抬手取过一壶新酒猛灌一口，这才叹息着道：“郭某不是不识好歹之辈，三公子纵然出手方式鲁莽了些，但这段时日里相待已经足见诚心，更不用说还有为郭嘉医治顽疾的恩德。至于说那曹孟德，郭某虽听过其名声但并未见过，倒也不是说非要投他不可。只是……旧友之恩情实难忘却，而其眼下正需郭某相助……”
说到这里，郭嘉突然翻身离席一撩袍袖双膝跪下，向孙殿深深叩首道：“还请三公子放嘉离去！嘉愿指天立誓，不论曹袁之战结局如何，只要战事结束后郭嘉还活着，那就一定会回转水晶城来三公子帐下听令。此后各为其主，郭嘉与其他人再无瓜葛！”
“……”
孙殿面色沉肃，默然不语。
“三公子……”赵云在旁欲言又止，却终究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赵云来岛不足一月，而郭嘉也是差不多时候被孙殿派人半路截来，因此他们两人关系不错。赵云素知孙殿有招揽郭嘉的意思，只是郭嘉一直没有松口，孙殿便也没有强求的想法。
如今郭嘉为旧友之恩而甘赴险境，这种品德在赵云看来是极对胃口的，而且对方也已经说了只要战后不似就来孙殿麾下效力，这就赵云来说其实是一个不错的结果。但赵云这个人十分守本分，虽然身为孙殿义兄却从不拿这层关系说事，眼下也不愿意用自己的意志去影响孙殿的判断，因此只能强忍着为郭嘉求情的念头在一旁静观。
“本公子……”
孙殿沉默良久，终于抬起头，凝视着郭嘉期待的眼神，缓缓开口道：“本公子……不允！”
“……”
郭嘉一愣，随即眼中蓦地闪过一抹失望。他深深的低下头去，然后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脚上的灰尘一声不吭就准备离去。而就在这时，孙殿的声音又从身后响了起来。
“不过，你相助旧友的愿望本公子倒可以满足！”
郭嘉倏的转过身来，紧紧盯着孙殿道：“三公子此言何意？”
“字面意思！”孙殿面无表情，以一种已经做了很大让步的沉闷语气道：“人，本公子是绝对不会放的！但若是你对曹袁之战有什么见解，那你尽可用纸笔写下，本公子自会让人送交曹孟德，如此也算你为旧友尽了一份心力！”
郭嘉眨着眼睛仔细想想，发现这倒也算一个可行之策。虽说终是不及他亲自赶赴曹营那么稳妥，但他此刻毕竟是孙殿的俘虏，而曹操日后又必将是孙殿的对手，两人之间如果都能留到最后的话就必有一战。
孙殿现在能让自己把对战事的观点写下送交曹操，这已经是莫大的胸襟，换做袁绍这种主君绝对不可能办到，自己若再奢求就未免太不知好歹了。
这么一想，郭嘉看孙殿的眼神顿时感激起来，可他仔细思虑一番后还是苦笑道：“三公子隆恩厚意郭某已尽知，然所谓谋略知己知彼乃是基础，郭某于曹袁之事只能算略知，如果不亲自去往曹营，又如何等想出合适的谋略帮助旧友？”
“要情报吗？本公子给你！”孙殿大袖一拂，冷哼道：“本公子的夜鹰乃天下精锐，莫说是曹孟德兖州军的情报，便是袁本初的情报本公子也可以提供给你！这些情报虽然不可能如他们本人那般了解详细，但也绝对八九不离十，足够你用以分析谋略！”
孙殿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就好像在此事上对郭嘉很不满意一般。但他说出的话却是让郭嘉又是惊喜又是感激，并由此对孙殿更多了几分愧疚。
而孙殿在说完这番话后也不待郭嘉反应，直接轻喝一声道：“来人！”
一道人影仿佛凭空出现般在孙殿面前单膝跪下，口中恭谨道：“标下见过主公！”
对于这道人影的出现，赵云面色不变好像早就知道，而郭嘉则微微愣了愣，心中对孙殿‘天下精锐’的说法顿时多了几分赞同。
“你带郭先生去找子明，让他把幽州、冀州、并州、兖州、青州五州的情报各取一份给郭先生查阅，同时把曹孟德和袁本初近五年的个人情报整理出来给他！”孙殿语气淡淡地吩咐着。
“诺！”
那身穿古怪皮衣的夜鹰叩首领命，然后转身朝郭嘉做出一个手势，道：“郭先生，请！”
郭嘉张了张嘴好像要对孙殿说些什么，但孙殿却一直背对着他不转身。见此郭嘉暗叹一声，起身对孙殿深施一礼，这才跟着那夜鹰退下。
赵云一直在旁看着，见郭嘉和那夜鹰逐渐远去，这龙将心中也是有些欣慰。而孙殿此时却还保持着之前背对众人的冷淡模样，赵云以为他因为郭嘉的倔强心中不渝，不由宽慰道：“三公子仁德无双，此番成全必可让郭先生彻底归心！”
这句话赵云说得诚心诚意，因为就他所知的数位主君，绝对没有哪个能做到孙殿今日这种地步。要知道孙殿不仅答应让郭嘉相助敌对势力，甚至还免费送上夜鹰幸苦搜集的情报帮助他参赞谋略，这种种作为说是‘仁德’，其实都已经有些傻逼了！
在听到赵云的宽慰后，孙殿身子一颤，终于缓缓转过头来。而让赵云目瞪口呆的是眼前孙殿脸上哪里有半点不渝，反而满满的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第0328章 十胜十败
“三公子……你这是……？”
赵云被孙殿的表情弄得一怔，要不是知道孙殿心志也非常人，他几乎都要以为孙殿是被郭嘉给气傻了。
“无妨无妨，本公子清醒得很！”孙殿自然看出了赵云眼中的疑惑，但他只是笑眯眯地摆摆手，然后自顾自拾起银壶自斟自饮一杯，还忍不住赞一声：“好酒！”
孙殿的反应太过古怪，以致赵云的眉头也不禁微微皱了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道：“三公子莫不是要让子明故意给出错误情报，又或者是想将郭先生定下的谋略中途掉包？”
“子龙想到哪里去了，本公子是那种人么？”孙殿闻言顿时失笑，他摇了摇手指用肯定地语气道：“本公子可以保证给奉孝的情报绝对是真实的，并且也会把他写下的内容一字不漏的送交曹孟德，这点子龙尽管放心！来，喝酒！”
面对孙殿的劝酒，赵云只能举杯相陪，但他心中还是有些疑惑，只不过看孙殿的样子暂时是不肯说了，便也只能把这疑惑藏在心底。至于说郭嘉那里，既然孙殿已经保证不会在情报和信笺上做手脚，那赵云也就不会继续多管闲事，毕竟对于孙殿的为人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而孙殿一边和赵云对饮，一边却是在心里笑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