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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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在一开始的时候,这一章的定时我是设置到五点的,但好像太过于恶劣了
第四十章 道非往昔,思之无益
秋水的目光很凝重,恍若永夜降临那般,沉重到要将整个天空压垮。
她的双眸将一切收入眼底,那单薄的双唇欲张又合,一些话在她的心里头盘桓不去,却又自觉不应该说出口。
这一切的情绪产生都是因为那牵住的双手,那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抽出自己右手的王清霁,秋水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位无能为力的旁观者,想要反对却发现自己置身事外。
她曾说过,在她看来喜欢是两个人的事情,所以她拒绝了自己的喜欢。
那么,此刻的王清霁与握着她手的这人,就是互相喜欢了吗?抑或说她们只是朋友罢了?
秋水完全无法理解,只觉得越是看着那紧紧握住的双手,她的剑心便越是支离破碎,从中甚至有些黑色的恶意溢出。
那日她与陆九卿交手时,强行斩却的邪念不知不觉间重新在心中阴影处滋生,然而此刻的秋水仍旧一无所觉。
念头回转之间,王清霁那酝酿已久的话,终于说出来了。
“我自懂事以来,就常常思考为什么父母要离我远去,常年游荡在外。尽管我很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独自一人的生活,可有些时候也难免去想是不是我的诞生有着我不清楚的问题,导致他们对我抱着十分矛盾的心理,所以才会这般冷落我。”
“就这样,我安安分分的过了十七年的生活,每日练功、读书、习琴,单调之中却有着别样的精彩,也正是这样养成了如今的我。”
说到此处,王清霁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然而,恰逢我人生中第十七年的一场春雨,迎来了一个消息。那是一个旁人觉得我应该要悲伤,我却没有太多感觉的消息。”
“我的父亲王念煜和我的母亲余熙钰去世了。”
王清霁忽地露出一个微微自嘲的笑容。
“说来你们或许不相信,我除了得到那份由叔父转交的遗物之外,甚至没有看到父母的尸体,在南琅琊的那座坟墓也不过是衣冠冢,他们两人就这样永远的离开我了。”
“那遗物里头,有一封很重要的信,上面有我母亲亲笔写下的字,象征着我与你的人生从那一刻开始多上了些不太美好的关系。”
她收敛起了所有的情绪,十分郑重地说道。
“或许如巳合真人所说,我的父母在人生的最后还是爱着我的,所以才会给我安排这一门婚事,来为我遮风挡雨,但我如今再一次认真的告诉你,也请你认真完整的转达回去。”
“道非往昔,思之无益。”
“我选择了如今的道路,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好,请让我一个人走下去吧,这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对您最后的请求。”
许久的沉默。
王清霁不知何时已经抽出了自己的手,身姿端正,眼神明亮地看着白玄一,没有再说出一句话。
无声胜有声。
所以白玄一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开口道:“我会将这一段话一字不漏的说给母亲听,但你应该明白,有时候长辈的关爱是推辞不去的。”
“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此刻的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白玄一深吸一口气,认真道:“我想我应该是真的喜欢上你了,你所追求的事情正是我这辈子都求之不得的,所以我想与你并肩而行。”
王清霁默默摇头不语。
她大抵是能明白白玄一此刻的念头,换做前世的她大约也会爱上此世的自己。即便如此,她也不会考虑用自污来让别人放弃对自己的仰慕或喜爱,先不论那种办法可行与否,她只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不尊重,而且她十分洁身自好。
于素铭忽然开口道:“那么我们走吧?”
事已至此,似乎是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余下的一切都与她们两人无关了。
白玄一没有阻止的能力,只好点头道:“就此作别,希望日后再见之时,你能有新的想法。”
秋水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一语不发。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来挽留,也没有那个能力来挽留。
于素铭洒然一笑,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把白色纸伞,撑在了自己与王清霁的头上,细语道:“我们走吧。”
伞中是一片充满着欢喜的小天地,两人并肩而行,迎着单薄的阳光走向远方。
无人阻拦。
在片刻之后,那乘着苏言与陆九卿的牛车也终于在风雪的阻碍下来到了这里,苏言看着身影已然远去的王清霁,沉默了许久,考虑了很多,终究还是无声的拔出了身后的那一柄木剑。
期间相隔已将近数百米。
王清霁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对着于素铭致歉道:“看来还有一点事情需要了结。”
于素铭沉默许久,最后还是微微点头,说道:“我相信你。”
这一战终究是无法避开。
王清霁离开伞中的小天地,缓步迎向那位手持木剑的骄傲少年。
风雪呼啸将苏言的身影打的单薄,那一成不变的灰色衣衫肩旁处已经沾了不少的雪花,更显萧瑟之意。
两人自十步处停下,不再前进。
苏言看着身前不远处女子那清秀的眉目,点头致意道:“听闻你曾修天遁剑诀?”
王清霁伸手拂去衣肩雪花,看着神色平静不见疲惫的苏言,点头道:“是的,然而不过是残篇,早已弃之转修。”
苏言认真问道:“为何修剑?”
王清霁略作思量,而后轻叹道:“那是回忆。”
既是不喜生来被约束着的怨念,也是追忆前世的一种执念,所以那些也就变成了回忆。
苏言不解,但剑心明净的他却能听得出王清霁说话时的真情实意,也能看出王清霁眼中复杂的情绪。
于是他问道:“那你又为何弃剑而去?”
王清霁答道:“人不应该活在回忆里头,它不适合我,所以我放弃了它,这是应有之理。”
苏言皱起眉头,沉思许久后说道:“你说的不错,我总算是明白了,谢谢你。”
王清霁不禁也跟着蹙起眉头,问道:“你明白了些什么?”
“一个很简单的事情。”
苏言松开了握剑的手,让阳光完全的落在了那柄木剑之上,说道:“我以前一直在想,自己是否应该去寻找和触摸那些喜怒哀乐,因为它们有可能让我更进一步,在剑道之上走的更远。”
天上的云在不经意间流散去,让木剑之上的金光更为耀眼,甚至覆盖了木剑的样子。
“有很多人死前都斥骂我根本不懂人心,只是一个很纯粹的疯子……”苏言略微停顿了一下,用着困惑的语气说道:“然后我便想去明悟人心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而在刚才我才真正明白,它们其实不适合我。”